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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江墨雨坐在黑色的天鹅绒面料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新闻联播,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印象中,小时候的自己是活得很快乐的,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一夜长大,大概是在十岁吧。十岁,当别的孩子还在为了在外面多玩儿一会儿嗲着声音向爸爸妈妈撒娇,江墨雨就已经学会早早回家给妈妈做饭,当别的孩子不把考试考不好念书念不好当回事时,江墨雨就已经习惯严格要求自己每次都要拿第一,只为了妈妈的一个笑容,更多的是,他已经了解这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他不像班上的其他同学,他们有家人为自己筹谋未来却每天抱怨着没有自由,而他没有。或许说念好书可以改变命运有些太过夸张,但是,至少优异的成绩能够和奖学金挂钩,而他是需要的,对于贫困补助,他却本能地排斥。江墨雨能够接受自己应得的褒奖,却不愿意接受怜悯,他了解自己不需要。从十岁开始,江墨雨就知道,他的人生是一条单行道,每一步都要走得谨慎,他要不停地向着下一个站点靠近,他的精力都只能用于未雨绸缪,他不应该也不能够为路上的风景停留,只因为别人人生的路没有走好还有条件改道甚至重走一次,而他没有这样的条件。单行道,只能向前,没有转角,没有重来,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前行的路上遇见璀璨的霓虹,安晨。
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江墨雨静静地把电视调到了军事台,里面正在放着军事新闻,客厅里只有播音员清晰的普通话从一个角落飘荡到另一个角落,仿佛这间公寓的主人还没有回来。没有人看到餐厅里一口也没有动过的外卖。七点到九点,江墨雨一直很安静,仿佛他的心是一面湖,湖面是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江墨雨握着茶杯的手出卖了他。熬夜对于江墨雨来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业三年就成为审计局长,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旁人都说他是命好,遇见了赏识他的领导。只有他自己知道,要被伯乐赏识的前提条件是自己是一匹名副其实的千里马。那些为了工作熬夜到天亮的日子,他来不及数一数洒落窗前的星光,那一盒盒迅速消耗的墨水,那一罐罐立刻变轻的茶叶,那一滴滴噩梦中惊醒时留下的冷汗,这一切,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没有必要提起,最想倾诉的那个人也从来不在身边。不像其他的小资白领,江墨雨不喜欢喝咖啡,他更钟爱花毛峰,苦涩,沉稳,清香。与咖啡和酒吧里花花绿绿的鸡尾酒相比,花毛峰更显沉静,仿佛没有情绪,没有悲喜,当然,亦没有情绪与悲喜的来源—心。此刻,握着一杯花毛峰的手却有一丝丝血管突起。手背上青色的脉络仿佛化成了曲折的路,她会在哪个路口逗留?一直等不到她,他是不是应该去找她?
时针滑到了十一点,客厅里依然很静,以至于茶杯摔碎的声音大到让人惊魂未定,她还是没有来,事情在他的操纵下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没有来,没有来向自己问个究竟,更谈不上找自己求救。电视黑了屏,客厅黑了灯,一个黑色的身影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没有看到黑色地毯上茶杯碎口上染的血,也没看到白色墙壁上留下的红色指印,这些,他都不在乎,自然,也就看不见了。
江墨雨发动了引擎,车灯亮了,他却感到黑暗,车像一滴水流进了宽阔的车河。霓虹让车河泛起一道道波光,夜生活的白昼仿佛才刚刚开始,但是他看不到她在哪里。
江墨雨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掐了掐鼻梁:安安会去哪里?不会回家,她和家人的争吵他亲眼目睹,这是他亲手编写的,就是为了切断她的退路,她却没有来找他讨债。亲戚家也没有太大的可能,更不可能去找向婉。安安会去哪儿?难道……
车子仿佛中了什么魔咒,一声叫嚣,逆流而上,在辽阔的车河里如同一条逆鳞的鱼。逆鳞只为了找到心里想要的那一张网,愿者上钩,网住了一生,即使到了最后得到的是鱼死网破的结局,也不愿意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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