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上危楼 > 第〇一五章 攻坚守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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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昌营,当日杨世骐他们曾在那里打过火。原守将孙承业本是坚守待援的,可这援军不来还好,来了个参将毕尚信。那毕尚信的中军佥书却是白养粹的义子。

  白养粹策反永平守军输款,又送了个女儿给皇太极,换来了永平巡抚之职。又想着为新主再立大功,稳固权位,写了封信,策反了这个义子。这义子又去恐吓毕尚信。毕尚信禁不起吓,一营的兵糊里糊涂就降了。

  孙承业手下多是卫军,几个家丁又无力反抗,便也跟着降了。

  ……

  过了燕河营,汇齐了四路兵马。再往前走,便算是敌境了,点了杨世骐为先锋,率四百骑先发。

  老规矩,山猴前出,大队随后,熟门熟路地摸了上去。虽只有六十里路,但路途曲折,又带了不少攻具。想在白天攻城,夜里便要在野外宿营。

  离着建昌营二十里处的山坳里,寻了处早被奴兵焚掠一空的小庄子,众人便宿了营。吃罢晚饭,杨世骐正欲睡下,姜二哥来报,抓了个细作。

  带进来的竟是个道士。兵荒马乱,一个牛鼻子四处闲逛,怎么瞧怎么像细作!

  “说!建奴派你来做甚?!”

  “将军千万莫要冤枉贫道!贫道华济,万历年间便已出家修道!贫道……”

  “度牒拿来!”

  华济子摸摸索索从道袍里掏出张度牒。杨世骐并未马上接过,而是打量着他那身道袍。华济子见杨世骐这般,赶忙解释:“此乃贫道自制道袍,乃是……”

  “扒光了他!”

  几个家丁上来一按,三两下便将那华济子剥得只剩下小裤。华济子抱着肩,缩着身子,颤巍巍言道:“袍中并无夹带呀!将军,贫道只是将貉皮反缝于内,贫道,啊嚏,贫,啊嚏……”

  家丁仔细搜过,并无书信之类。原来这牛鼻子竟将一张貉皮,毛发向内,与道袍对缝。冬日里道袍外不着棉袍皮氅,以显飘逸。

  再验过度牒,杨世骐开口问道:“哼!原姓崔,竟是南直的牛鼻子!你来边关做甚?!”

  “贫道云游北疆,值三年验牒之期将近,正欲南下,却逢建奴寇边。如今滞留于此间近三个月了,贫道在山中实在熬不下去了,前几日无奈进了建昌营乞食。”

  “你说你是方从建昌营出来的?奴兵竟会放过你?”

  “营中并无奴兵,尽是降奴的官军!那原建昌营的守将孙承业可怜贫道,今夜趁他当值,便放了贫道出来!”

  随即说道那孙承业久有反正之意,若是趁他当值之日,只要卯时前有大军接应,可在下值前将睡梦中的叛将擒杀了,引军入城。

  “那孙承业几日当值一次?手下有多少人?营中共有多少人?”

  “这个贫道哪里知晓!只是观他手下亲信家丁约有二十之数,贫道只晓得这些。”

  杨世骐让人先将他带下去。叫来了赵大有、周训锋一起参详。建昌营说是个营,其实跟昌黎一般大小,周四里,依山而建。城中守军估摸着有一千上下。真要攀城也不是那么好攻的。为了少填人命,连夜策反孙承业,这个险值得冒!

  倒不怕他今夜不开城,本也是约定明早强攻。只怕是奴兵下套子,坚城之下,四面一围,难逃生天。

  当下又叫来几个把总,一起对着舆图,回想着建昌营的地形,决计先探查建昌营东北处山谷,那处如无伏兵,便无碍。卡住那处山谷,即使大道有伏兵,事有不歹,不走大道,也可从此绕东北撤退。定计之后,急报后面王楫、朱梅。

  久未见回讯。直至子时,却见都司陈可立率三百骑摸着黑赶到。怪不得这么晚,大队人马摸黑,可不容易。

  “见过都阃!人马可有折损?”

  “还不是你这浑俅?出了个好主意!他娘的摔没了四十多人!”陈可立先是一顿牢骚,随即转了笑脸,

  “嘿嘿,不过哥哥可喜欢得紧!打仗,就该像你这般打法!”随即掏出一张纸来,

  “兵宪手令!着周训锋率二百人马见令出发,探查城东北处山谷。有敌回报,无敌坚守!余下人众,一个时辰后出发。若事有不顺,皆退往山谷,待天明大军到来!”

  “直娘贼的!主意是我们出的,人马也是我们的多,没来由的派你来抢这首功!”赵大有对这军令极其不满,对着小小都司更是口无遮拦。

  陈可立跟赵大有熟识,知道他那臭脾气。不以为杵,依旧笑着,言道:“赵兄放心!兵宪说了,此战若胜,各记首功!”

  “那王楫说话便当做是排遗!”

  杨世骐摇了摇头,开口劝道:“多争无益,多三百兵总多一份胜算。姜二,去将那牛鼻子唤来!”

  姜二领着那华济子进来,杨世骐对他道:

  “择日不若撞日!既今日孙承业当值,我大军这便杀将过去!你可敢先去与他报个信儿?

  “贫道自愿为朝廷效力!贫道敢问一声,到时如何联络接应?”

  “建昌城头,夜间有多少明火?”

  “十步一把,计三十把。”

  “与孙承业说,他若无变故,便将东门城头加二十把火。最迟卯时,官军自会在二里外举火。瞧见官军举火,你等速开城门,待我军进城,他可自去擒杀叛将!你可记清了?”

  “记住了!”

  “可会骑马?”

  “贫道乃天生戴宗!”华济子拈须夸言道。

  “少他娘废话了!大军即刻出发,你须快行!”

  ……

  扔下了营帐、寝具,带着火把、肉干,喂饱了马,顶着西北风上了官道。见杨世骐随军还背上了十口大锅,陈可立觉得这小将还真是考虑周全。再看见其麾下,人人手脸皆抹上了厚厚的马油,更是暗叹,真他娘的有银子!难道督师赏得千两银都买马油去了么?

  行军路上两军的差距便看得更加清楚。都说名将爱兵如子,却各有不同。

  祖大寿是护犊子,但克扣之事时常发生,只以下面不闹为准。赵率教不仅不扣,还置地霸田的往营里贴银子,连带着本营的几个将主也多是如此。对家丁们更是优渥,虽不是天天大鱼大肉,也是顿有荤腥。

  冬日里又是夜间行军,两军是越拉越开。为数不多的一些个,实在瞎得厉害,只好被人拉拽着前行。

  到了离建昌营五里处,往后根本看不见陈可立的人马。自己这边清点人数,丢了七个。现下也没得找去,惟有听天由命了。

  即刻寻一处背风地儿,支起了锅,凿冰烧汤。大把的肉干往锅里一丢,香气扑鼻而来。

  “好在是顶风,不怕城里头的人闻了去!”山猴开着玩笑。

  一瓢热肉汤下去,这时才见陈可立的兵摸上来。闻着了肉香气,个个加快了脚步,后来的只好干瞪眼儿。杨世骐这里丢的七个家丁竟也跟着上来了。

  只剩五里路,众人开始上马。灌了一夜的西北风,这口热汤将凉气都顶了下去,浑身舒坦。上马的时候不由得响屁连连,个个在马上撅着前行。互相瞅瞅,队中泛起一片既轻快又压抑的笑声。

  贴近了城头,点了点,果然是五十把火。官军点起了火把,几百把一点,四下里如白昼般。杨世骐往城东北望了望,见那处山头上也亮起了火把,朝陈可立点了点头。随着陈可立一声令下,打马冲了出去。

  这一仗,只斩杀二十余级,孙承业生擒叛将,官军无一伤亡,这仗便算胜了。午时中,当王楫听着陈可立禀报,觉得是不可思议的顺利。

  马上加紧整备城防,再报祖大寿,催促大军快行。拿下了建昌,口子越扎越紧了。卢龙、迁安的奴兵必是要拼命反扑的。

  两日后,祖大寿率大军到达,并带来了孙承宗手令。斩杀叛将,挂上城头!

  众人尚未下城头,奴兵大队便到了。

  祖大寿瞧见来敌不过八千左右,便将城中骑兵分作三队,一队战一面,独留北面给奴兵攻城。临战前叮嘱,不可远离城头。祖宽、陈可立、杨世骐计一千五百骑战城东。

  祖大寿如此敢战,一是刚刚进了太子太保,总要表现一下对朝廷的忠心,背靠坚城,没有理由不战;二是正月里在关门,看到官惟贤两营兵打得三营奴兵狼狈而退,已知奴兵乃强弩之末了。

  这明军敢出城接敌,倒令奴兵进退两难。想推着攻具靠近城头必先要杀散城外骑兵,一共只八千人,派出拦截的兵后还能剩多少人攀城?

  攻北面更不可取,待你攻具靠近,城上一挥令旗,面对的是两路夹攻。

  没有大汗的军令又不敢撤,只好一面禀报,一面缠杀。每日里疲沓沓地来打一会儿,一触即退。

  双方就这般在建昌城下对峙了几日。这一日一大早,奴兵留下了二千人的后队,悄蔫儿地拔营向南跑了。祖大寿精神一振,令旗一挥,追击十里!

  官军沿南路追杀了下去。奴兵留下的后队也无战意,好在大队退得早,连做个对冲也不情愿,怕冲过去被缠住脱不得身。斜向放了波箭,别转马头,呼喇喇地跑了。

  杀过十里地,也没砍下多少首级,这便草草收了兵。

  归程路上,大家伙儿都说笑着,真是没成想,奴兵也会这般狼狈。

  杨世骐一路信马由缰,往回慢悠悠的小跑着,跑不多时,远远地瞧见前路几个兵丁在争执些甚么,继而竟操起兵刃打将起来。

  赶紧打马奔了过去,一瞧,是海勒金及手下与不知是祖宽还是陈可立的人在打斗。杨世骐忙喝止他们,询问发生了何事。

  海勒金哭述着,说是自己兄弟不幸中箭落马,许是摔断了骨头躺在这儿。回军的时候,竟被那几个友军砍了首级!

  杨世骐左眉挑了两挑,怒喝道:“谁家的兵?”

  那几个兵痞梗着脖子,大刺刺回道:“我等乃祖参戎手下!”

  “跪下!”

  “凭甚跪你……”话音未落,只见杨世骐挥动槊杆,以槊为棍,打得几个兵痞抱头鼠窜。又策马追将上去,再狠抽一顿,抽断了腿骨,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号着。

  杨世骐用槊尖点着几人,

  “且留尔等性命,某倒要看看你家将军如何处置!”

  等了一小会儿,祖宽和陈可立意犹未尽地晃了回来。见此场景也是一愣,待问明了缘由,心道:“他娘的!这小子真个是心狠手辣!”

  自己手下理亏,场面话总要说两句。马脸一沉,也不顾士兵们抱着腿在地上打着滚,责骂了一番,言曰回去还要重惩云云。

  杨世骐甚是痛恨这等残杀友军冒功的兵痞,本想是要杀了这几人。见杨世骐阴着脸,杀意浓浓,陈可立赶忙将他拉到一边,附耳道:

  “按律当斩!可家中丁余还要发边充军,还不是充到辽东?何必结怨?”

  “他娘的又不是老子要结怨!”杨世骐忿忿不平,倒是海勒金不想让他为难,

  “罢了,总操!让他们善后罢!”

  ……

  “砍了!”回到营中听闻此事,王楫等一众人尚未发话,祖大寿却抢先发落了。这不是要在王楫还有那监军太监面前表现一下么?娘的,自己出走京畿、捣毁关门的屁股才抹干净,再来个杀良冒功,怎生得了?!

  “总戎!只怪那几个崽子糊涂,非是有意啊!砍的那个兵是个鞑子,手下的误以为是敌军!”

  “浑账!这等骗小孩子的鬼话你也来说!击退之敌皆是建虏,可有鞑子?披我甲者有之,穿我号衣者你可曾见过?砍了!”

  砍了几个兵痞,祖宽一连几天都没给杨世骐好脸色看。祖大寿放不下身段,祖宽又憋着气,只好托陈可立送来了五十两银子。

  大好的活人,也就值五十两。丘八命贱,内附的丘八命更贱。五十两已是好大的面子。

  杨世骐交予海勒金,嘱其战后给那兵丁的家人。都是一个部落投过来的,几代人的交情,想起来兄弟的惨状,海勒金眼圈又是一红,

  “谢过总操!”

  杨世骐挥挥手,心灰意冷,无力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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