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龙与右眼 > 第一章 命运的开始 5

?元龟元年(1570)

  虽然卜传答应辉宗留在米泽城,却也只打算逗留两三个月。于是,小十郎跟随卜传学习剑道的日子,实际也只有短短几十天。不过,也是这几十天之内,小十郎对于剑道的领悟,也是突飞猛进,就连卜传也是很诧异地说道:“如果小十郎一心钻研剑道,造诣恐怕不在老头子之下啊。”

  大概是卜传的弟子——上泉伊势守信纲的崭露头角,卜传越来越爱调侃自己是老头子。不过,另一方面,卜传又对小十郎抱着很高的期望。即便是相处的时间也有几十天,卜传却依旧觉得犹如眨眼,一晃而过。直到今日,都已经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至于最后一天,对于小十郎剑道的磨练,卜传也没有松懈,甚至安排了小十郎与真壁氏干的切磋。

  来到米泽城以来,卜传没有去借用正式的道场,而是将城郊作为自己的道场,进行剑道的修练。于是,小十郎与氏干的切磋,自然也就是这里。切磋的两人各执木剑,相隔一丈的距离,也不限制出手的时机,只要一方准备好了,就可以随意开始了。

  听到这个规则,小十郎二话不说,迅速地奔向自己的位置。看到小十郎的这般行动,卜传苦笑着,以为小十郎想要先手的机会。不过,出乎卜传意料的是,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小十郎却没有出手,只是摆开了架势,凝视着氏干不紧不慢的背影。

  其实,信心满满的氏干,也看到了小十郎的行动,满心以为小十郎会先发制人。因此,氏干也放慢了脚步,想要趁着小十郎出手的破绽,后手击败小十郎。不过,任凭氏干左等右等,也没感觉到小十郎的出手。直到到了指定的位置,氏干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小十郎还摆着架势,正在蓄势待发。

  不过,就在卜传、氏干都以为,小十郎想要后手的时候,小十郎三步作两步,猛地奋起而冲,手中的木剑笔直地刺向氏干。在卜传、氏干看来,这个动作实在别扭,却也不得不说,这个方式是出手最快的手段。

  但是,身为香取神道流的一之太刀这个武技的传人,面对小十郎的手段,氏干倒也不慌不忙。氏干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小十郎的剑锋,摆出了横斩的准备。毕竟,小十郎的方式虽然可以最快,攻击却只在一点。这样的攻击,不仅会被轻松地闪避,还会无法防备对手的攻击。

  其实,小十郎也知道这一点,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小十郎明白,如果同样采取横斩的方式,鉴于双方剑道的修为,自己的木剑绝对快不过氏干手中的木剑。因此,小十郎觉得,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倒不如一博武运,来得实在一点。换个方面来看,这也是小十郎的魄力。

  不过,小十郎没有想到,即便自己的意图如此明显,氏干仍旧没有躲闪的意思。不过,小十郎更没想到的,是氏干即便没有躲闪,仅仅凭借横斩的动作,就先砍到了小十郎的腹部。而且,氏干手中的兵器,虽然是一把木剑,却砍得小十郎毫无招架之力,直接瘫倒在地上,突刺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即便是这样的方式,仍旧不够快。这便是一之太刀的威力么?”已经施展不出力气的小十郎,仍旧用自己的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即便是小十郎的突刺,也依旧比不过安艺守(真壁氏干)横斩的速度,这也可以说是一之太刀的差距。”似乎是听到了小十郎的自语,卜传微笑着近到小十郎的身边,爽朗地哈哈道:“那么,小十郎想知道,一之太刀的奥义是什么么?”

  一之太刀,是香取神道流的一门绝技。如果提到一之太刀的奥义,便是卜传要传授这门绝技的意思。所以,听到卜传的这一番话,小十郎惊讶地望着卜传,愣了一下,这才连忙应道:“跟随卜传先生学习剑道,已经是景纲的幸运。如果景纲还能学习一之太刀的奥义,便真的是景纲的福分了。”

  “一之太刀的奥义,便可以换到你这么优秀的弟子,也真是不错的交易啊!”虽然想要教授一之太刀,卜传还是哈哈大笑,特地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卜传抬起补满老茧的右手,指着眼前一处,认真地说道:“那便是一之太刀的奥义。”

  顺着卜传的手指望去,小十郎只是望到一株枯树。米泽城的郊外,也随处可见这样的枯树。不过,直到小十郎仔细地端详,这才发现了这桩枯树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株枯树的树干,已经有了一道宽深的裂痕。而且,小十郎看得出来,这道裂痕是人为的劈砍所致。

  “来到米泽城两个多月,安艺守每天都在不断地劈砍这株枯树。一连几十天的劈砍,加上砍位一致,即便武器是木剑,安艺守依旧可以砍成这般。”这时候,一贯轻松的卜传,也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所谓的‘一之太刀’,就是通过不断的劈斩,使力量、技巧、精神达到纯熟如自然如一的境界。”

  “一之太刀的奥义,便是坚持不懈地磨练么?”听到卜传的解释,小十郎没有惊讶,也没有失望,只是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不过,没一会儿,小十郎便猛地起身,语气郑重地回应卜传道:“小十郎明白了。世间之事,只要坚持不懈,就皆是可能的。”

  “哈哈哈,果然是一名优秀的弟子啊!”听到小十郎的回应,卜传高兴得止不住爽朗的笑声。直到过去好一会儿,卜传才似想起什么,蓦然止住了笑声,问小十郎道:“当你听说随时出手的规则,似乎迅速地做好自己的准备。不过,就在老头子以为你要攻人不备的时候,你却又没有出手。小十郎的这般行为,又是为了什么呢?”

  “身为伊达家的家臣,也身为片仓氏的族人,无论什么样子的决斗,小十郎都不会胜之不武。”虽然卜传笑得开心,小十郎却依旧是一副认真的神态,回答着卜传的疑问:“不过,虽然小十郎不会利用规则,却也不希望被人利用规则。因此,比安艺守更快地做好准备,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如此看来,小十郎虽然年轻,正直的品性却并非一般武士可比啊!”卜传端详着小十郎,抚摸着自己的下颚的胡须,不禁地想起小十郎这些天来的为人处事。不过,已经八十二岁的卜传,单单是阅历而言,想到的事情,就不仅仅是小十郎而已。此时的卜传,也不禁想起一些人,一些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贪婪之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反差,阅人无数的卜传觉得,在这个世道之下,小十郎身上的正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珍宝。想到这里,卜传好像想起什么,猛地反身取出一把一文字刀,挺手到小十郎的面前,颇为欣慰地说道:“这把一文字刀,铭刻只有一个‘正’字,是老头子的一个朋友所赠。老头子觉得,只有小十郎的正直,配得上这把一文字刀。作为小十郎的师傅,老头子无以为赠,便将这把一文字刀赠给小十郎,作为小十郎的纪念吧。”

  当时的小十郎没有想到,这把一文字刀,就是自己一直坚守的品性——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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