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龙与右眼 > 第四章 今政宗 5

?天正六年(1578)

  

  “现在,本家军势一定会因为我的脱阵而士气不振。至于父亲大人,也应该会因为现在的种种状况,而命令撤军。我的目的,应该可以达到。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将伊达家的未来置之度外。”

  

  政宗垂头丧气地坐着,眼神涣散的模样早已没有了武士的精神,一脸颓唐好似斗败的公鸡。至于他自言自语般的语句,不是说服愧疚的言辞,而是向面前人的诉说。不过,这个面前人,眼中没有对错,所以没有赞许或指责,只有静默地倾听而已。当然这个面前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政宗的老师——虎哉宗乙。这里也不是米泽城,政宗没有回到米泽城,这里是资福寺。

  

  “不过,殿下虽然看起来是错的。可是,这其实也是不错的决定。”政宗的苦恼漫进宗乙的耳朵,却丝毫影响不了宗乙那随性的笑容,好似没听过一样。至于宗乙的回答,让旁人听来更像与政宗的苦恼和叙述无关,也如同自说自话的论断。只是,宗乙平静如水的双眼,凝望着眼前这个坐姿几乎是拜伏的少年。

  

  “哼哼…”政宗无力地冷笑了两声,可是声音沉闷得难以入耳。甚至让人不解,这是政宗为了振作自己的精神,还是回应宗乙的说辞。不过,宗乙所说的话,总能调动起政宗的才智去领悟,这也是宗乙与政宗之间的师从关系使然。不论是宗乙或者政宗,也都感觉得到这点。所以,政宗才会来找宗乙,在领悟中,寻求解脱:“因为,这虽然不符合伊达家的大义,却符合我的大义么?”

  

  宗乙看到领悟中的政宗,眼神渐渐凝聚得锐利起来,便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宗乙的笑声,有着足以扫除一切阴霾的坦荡。但是,仅仅凭借这份坦荡,是不能解开政宗心中的迷茫:“既然殿下是如此选择,那么如此选择的理由,便是殿下所领悟的大义。遵循大义的殿下,又如何有错呢?”宗乙顿一顿,神态认真地说道:“即便是我,估计也会这么做呢。”

  

  政宗缓缓地抬头,满怀猜疑的眼睛看看面前这个中年僧侣。然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又像自言自语一般地嘲问宗乙:“禅师毕竟是僧侣,对于人们能够避免战乱之苦,自然是觉得功德无量。可是,我身为伊达家的迹目,就不能以一己之念为先了吧?”

  

  “不,我说的是如果我是伊达家的迹目,我也会这么做。”宗乙的眼神已经可敬可亲,可是一副郑重的模样,让政宗在不觉间都为之一振:“因为,作为伊达家的迹目,将来一定要成为乱世的大名。作为一个优秀的大名,不只是要有才智、有慧眼、有志向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要有羁绊。”

  

  “羁绊?是什么?”这个词,让政宗眼睛里透露着深深的不解。一直以来,喜多只是使政宗变得刚毅,而小十郎只是告诉政宗关于伊达家的未来,至于之前的宗乙也只是教会政宗如何去领悟。但是,不论是喜多、小十郎还是宗乙,都未曾说过什么是羁绊。因此,政宗竟不能领悟宗乙的见解,第一次!

  

  “人世间的一切情缘,便都是羁绊。包括爱情、亲情、友情这些羁绊,便是一个人的根本。要是人失去这些羁绊,那么便再无大义可言。至于身为大名,更应该有主臣之情,君民之情这些羁绊,然后才有所谓的大义。如果没有羁绊,父子兄弟都可能相争,白白使国家沦陷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殿下以伊达家的未来为代价,换取左京大人(伊达辉宗)与御前夫人的和睦。但是实际上,即便殿下坚持出阵,结果也未可知。以不可知的战事,挽回亲情的羁绊,殿下的大义也未必不符合世间人的大义。”宗乙的表情一直都是严肃的,可是宗乙的语气仍旧慈爱。宗乙的语气一直都是慈爱的,可是宗乙的说法让政宗不禁想起了那场天文之乱。不过,也正是那场天文之乱的惨痛教训,让政宗逐渐深刻地感受到了羁绊的不可或缺。

  

  “我会尽力的,用羁绊的力量成为天下的主君,也让世人都用羁绊的力量,创造一个崭新的日本。”政宗正视着宗乙,凌厉的眼神诉说着不移的信念,直立的腰杆展露出武士的精神。这时起,他的信念,不再是一个伊达家这么简单,也更多了羁绊。

  

  “当我听闻,御前夫人离开米泽城的时候,我就知道殿下会造访。不过没想到,殿下竟是一个人独自前来。我一直以为,殿下与他之间甚至有超越父子母子之情的羁绊呢。”宗乙的这句话,又使政宗不由地一怔。因为,政宗脑海里的那个他,浮现出的就是被自己抛弃在后的小十郎。

  

  “殿下和小十郎同样拥有超群的才智,拥有坚毅的性格,甚至同样拥有振兴伊达家的梦想。我一直以为,因为这一切,小十郎和殿下的羁绊甚至可以超越其它。”宗乙与政宗数年师从,对于政宗的了解犹如指掌,甚至现在好像就可以猜到政宗所想的小十郎一般。

  

  “其实,殿下的才能已经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国大名。如果实在要说殿下的不足,那便是感情。殿下年轻气盛,容易感情用事。感情用事的殿下,确实称得上是当今日本的龙,但是也只是独眼龙。要腾飞于天下,殿下就需要一只冷静的右眼。至于这只右眼,便应该是小十郎。上苍虽然夺去了你的眼,却让你得到了窥探风云的右眼——小十郎。”宗乙的一字一句,就要渐渐吐露出政宗的心声:“小十郎有与殿下相当的才智、性格、梦想,唯一的不足,恐怕也是感情。小十郎他的理智毫无情感,决绝的态度也十分冷峻。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自幼形影相随的你们才会产生最密不可分的羁绊。你们的未来,只有通过时间的洗礼,在殿下感化他与他磨砺殿下的过程中,才能通过羁绊的力量去相辅相成,才能变成日出之国真正的龙!”

  

  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便从资福寺外传来,由远渐近。宗乙知道,政宗也知道,这是小十郎的到来。因为羁绊,小十郎知道,现在的政宗一定会来这儿。也因为羁绊,政宗知道,到来的人一定会是小十郎。不过,政宗并没有猜到,冷峻的小十郎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景纲是殿下的右眼,以后失策的责任,请让景纲共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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