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弦月将要落下,雾霭也即将消失,显得有点透明的雾气铺在水面上。
小舟逐渐靠近了那座要塞,最后埋没在了要塞形成的阴影里,没入了那深深的黑幕之中,随着小船的消失,朦朦胧胧的雾气迅速地弥漫开来,那座足以动荡时局的要塞再次隐没在了无边无垠的灰色雾霭中,只留下了一个仿佛小岛一般的灰色影子。
一声宛如长鲸吸水的悠远长吟轰然响起,原本平静的波澜蓦地沸腾了起来,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一波波肉眼可见的水蓝色光芒以它为中心散发,布满了它周围那一片水域,形成了一个美丽的水蓝色的结界,犹如一个覆盖于水面上的晶莹剔透的蓝色镜面,安抚住了那沸腾的波涛,也阻断了所有的魔法波动,那些写意的花纹活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地被点亮,灰色的小山般的影子上亮起了青色的魔法辉芒。
那片镜面像是突然多了一支无形的笔,龙飞凤舞地用青色的墨水肆意涂抹着,寥寥草草地写出了一圈圈古怪的字符,青色的字符罗列在镜面之上,重重叠叠的青色字符汇成了灵动的符文河流,飘逸地绕着那座已经复又恢复成灰色的要塞飞舞,青色光芒更盛,灰色堡垒化为了一座青色光塔。
蓝色的镜面波动着青色的绿波,一波一波地扫过水面,青色光塔一黯,符文河流突兀地一个静止,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流动了起来,青色的符文奔流着沿着蓝色镜面的边缘划出了一个规整的圆形,然后一气呵成地再次划出一个青色的六芒星,画出了一个巨大辉煌的魔法阵。
一道笔直的光幢从这座魔法阵的边缘缓缓升起,青色的光柱贯彻天地,如同接天的神柱,威严而无法靠近,光塔越来越暗,青色光幢也逐渐变淡变暗,里面的灰色要塞也逐渐透明,就在青色光幢即将消失的时候,一个金色的渺小身影从天上落了下来,或者说是跳了下来,洋溢着金色的辉芒,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轨迹,直直地插在了天青色的光柱上,青色光幢一亮把他重重弹开,震进了河流里。
金色的身影飘逸地张开双臂,一双金色的双翼在他的身后伸展开来,他一个滑翔便踏在湍急的弗拉河上,身上的金色光辉如同流水一般流动了一下,然后收敛入了体内,朦胧的雾笼住了他的脸庞,也遮掩住了他的肢体,他惫懒的伸了个懒腰,安静地立在水面上,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少顷,一根仿佛是木头一样的东西朝他漂来,雾气里突兀地响起了乌鸦的嘎嘎悲鸣声,周围的雾气里突然多了无数晶莹的纹路,仔细看来,却是无数透明的丝线。
“牙医,搞定了吗?”抑扬顿挫的声调从四面八方传来,说不出的古怪和压抑。
“当然,乌鸦,收起你的小家伙,我知道你很想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金色的身影答道,他的声线极柔和,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孔,却能够让人感到他是在笑。
“不,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主上不会接二连三的向某个人留情。”嘎嘎的悲鸣声再次响起,扑棱扑棱的振翅声从四方袭来,那根木头一样的东西又随波漂向了西方。
“乌鸦,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啊。”那个身影摇了摇头,然后走入了浓浓的雾气中,那些晶莹的纹路就如同出现时一样逐渐淡化透明,最后无声无息地收入雾中。
大雾再次平静了下来,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它又迎来了今天的第三波访客,雾气一阵涌动,两个人从雾中踏波而行,一人走在前方一点,一人则是明显的落后一步紧跟其后。
“白士啊!也该开始了,你说是不是啊,罗刹。”魔鬼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纯真,如同找到有趣玩具的婴儿,“地狱眼也该出动了。”
“是,主上。”罗刹仍旧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她有什么感情波动来,那张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冰霜。
“罗刹你真漂亮!”魔鬼看了罗刹一眼笑着说道,他的笑容在说出这句话一瞬间凝固了,显得十分古怪,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无奈的苦笑,“看来必须要快一点了。”
“这样不好吗?”罗刹第一次开口了,她显出了少有的迷惑神情。
“说不出的感觉,加快吧,我的时间不多了。”魔鬼的苦笑也凝固在了他的脸上,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怪异可笑,一副似哭似笑的样子,他使劲地抹了抹脸,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了冰冷空寂的眼神,“愤怒是最好的食粮,仇恨是最好的佐料,这会是一场好戏啊。”
他抬头望向西面那逐渐下沉的下三弦,点了点头沿着河水向西走去,罗刹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那天与水相接的朦胧月光里,他们的身影如同千百年来就存在的风景,显得那么和谐和不可分割。
顺着弗拉河向西直航,取水道从彻里斯特大峡谷穿过雷霆山脉,就可以直抵巴巴罗忒荒原,弗拉河以南一座土黄色的城池孤独地立在那里,南傍长河的那座城正是巴尔法亲王的居所,那座自建成以来,历经三次大型战役却依然耸立至今的泰坦一族的学者之城,凉城。
下三弦的月带着最后一抹皎白的月光潜入了弗拉河的水面下,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美丽的天府,它从那天与水相接的地方升起,将弗拉河染成了红色的天河。
天府炙的荒原发烫,几棵干枯的比盖森插在地上,显出枯死的赭红色来,红色的树,红色的泥土,红色的砂砾,红色的弗拉河,天与地由红色的荒原相接,恍若一片死地,一片天府的葬场,红色的石缝里钻出一只红色的蜥蜴,鼓着眼睛嘶嘶的吐着舌头,似是发现了什么,果然,一只老鼠拖着一块不明植物的根茎鬼鬼祟祟溜过,这只肥硕异常的老鼠足足有成年人类的个头,蜥蜴作势待扑却又迅速的缩进了石缝里,有什么大恐怖就要来临,随着一声悠扬的鹰啼,一个阴影覆盖在了老鼠的身上,一只“缇洛斯”一个俯冲,它的爪间扣住了那只倒霉的家伙,然后迅猛地一啄,便开始享用这份美餐。
土黄色的城墙上探出了两个脑袋,“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只老鼠。”,是一个一脸黑色大胡子的泰坦大汉和一个略显青涩的泰坦小子。
“这都四个月没有下雨了,老鼠居然还没有渴死,命真硬啊”泰坦大汉席地而坐,叨叨絮絮地抱怨着。
“话说好久没有人来打秋风了啊,不是说这片荒原以前闹强盗闹的很凶的吗,这都快一年了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搞头。”那个稍年轻一点的士卒倚着城墙懒懒散散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片荒原的以前的强盗头头,叫什么克岭斯来着的,专门截我们巴尔法亲王的道,后来。”那个大胡子泰坦从胸前摸出一个小酒瓶,闷了一口润了润喉继续说道:“后来巴尔法老爷一发火,就把灵顿·卡缪斯将军排了出去,那个血流成河啊,啧啧,真是太惨了,几乎屠掉了半个荒原的盗匪,最后把匪首吊死在了城门上。”
“舞骑士,灵顿·卡缪斯!那可是我打小起就崇拜的偶像啊!”那个小子目光闪亮又问道:“怎么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别什么老人家,老人家的。”大胡子一脸凛然,“让灵顿将军听见,还不扒了你的皮,灵顿将军才二十六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到现在还没有取老婆,要是有个谁家的女子把灵顿将军给勾住,那可就是大福气,我妹妹前天还一直念叨着要去他开的面包房里面买面包呢,你想见他,去买面包就是。”
“那里的面包那么贵,灵顿将军还会做这个?”年轻泰坦还想再问,大胡子的脸色却有点不对了,使劲眨巴着眼睛。
“面包?好啊!还敢开小差,今天的晚饭没了。”一个雄壮的全身板甲的中年泰坦像是提小鸡一样将那个年轻泰坦提了起来,狠狠揍了几下屁股,“老子把你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别人扯淡的?”
那个大胡子见形势不妙就要开溜,屁股上却中了一脚,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还有你,老杰瑞,别以为你在这里混的时间长我就不敢治你的罪了!这个月都第三次了,你还嫌自己受的处分不够多不成?”那个中年泰坦使劲地碾了碾脚尖,他下脚的地方很是不良。“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提起那个菊花男!”
“默森将军,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大胡子脸上的神色甚是纠结,既爽又纠结,死死踩在他致命部位的脚终于抬了起来。
“从背后讨论别人可不是绅士所为,默森阁下。”一道黑色的巨大黑影掠过城池,落下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于空中一个转体三百六十度,再一个七百八十度翻转施施然单脚点地落在了墙垛之上。
一身得体的白色燕尾服,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银色的双眸似是有无数的流光涌动,英挺的眉双如剑一般挂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眉眼间满是那种上位者的骄傲,黄金比例的身材,腰间两把白鞘的细剑,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军人气质。
“灵顿阁下,我刚刚只是说菊花男,你这是算自己承认了吗!”默森大笑了起来,把如同鬃毛一样的短发和胡子笑得一抖一抖的。“不过连霍德尼根都出动了,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看来又要有的忙了啊。”他的一口白牙也随着大笑森森地闪烁。
“白士,开始了啊!”灵顿·卡缪斯也笑了,笑得那么含蓄而得意,“诡术师已经到位了,影子也准备好了,第二阶段的计划也即将开始了,真是有趣至极啊。”
默森忧虑地望了望西南方:“‘盗火’还没有彻底成功啊,现在就开始是不是太早了,如果只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
“小丑已经出动去解决那个漏洞了,乌鸦和牙医也已经到位了,真是搞不懂你有什么好忧虑的。”灵顿无奈地摇了摇头。
默森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凉城的中央,那座独属于巴尔法亲王的府邸群,凉城书院。
凉城的街,冷冷清清的,凉城的人,懒懒散散的,在凉城的中央,是一座书院,它的名字就叫做“凉闲书院”,书院正中有一棵树,叫做“乘凉树”,树下有两个人,两个正在下棋的人。
“这把又是我略胜一筹。”一只枯瘦的手夹住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说不定是我赢。”一只有着厚厚老茧的手夹住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你够白,但是这次却很黑,黑的让我认不出你了。”再落一白子。
“脸够黑,才能够执白,规矩在我这边,我的脸就可以够黑。”又落一黑子。
“这次你留不住我。”他却再没有落子。
“留得住留不住,试试才知道。”那只粗糙的手自顾自地再落一子,“这把果然是我赢,留住你,脸够黑就可以。脸够黑,道理在我这里就可以。”
那双枯瘦的手突兀地一拍案,黑子白子全部都滚落在了地上,“有必要的话,我的脸也可以够黑。”
“你有点过了,罗叶·西里维。”粗糙大手的主人动了怒。
“你的脸还不够黑啊,巴尔法·布拉兰德。”枯瘦的手,枯瘦的人,立于树下执黑之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整个人都极干瘪,却有着一股子“神”内蕴其中,双目黑的明亮,华发白的顺眼,一身白袍因微怒而飘舞了起来,飘飘如同神仙临世。
“你终于,忍不住了啊,老友。”粗糙的手,精细的人,立于树下执白之人是一位白发参差的老人,整个人都极直,他挺直身板罗叶要高出整整一个头,他身上的金边礼服一丝不苟的扣上了所有的扣子,绣工极尽奢华的礼服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苦艾花,“但是规矩在我这里,你的脸没有我的黑。”
“你的脸有多黑?”罗叶自顾自地向门外走去。
“黑到世间几个大的道理都在我身后!”巴尔法笑了,笑得极其温和,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布局人对入局者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
“你们很清楚后果。”罗叶身躯一抖,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才要做出了断,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世界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巴尔法只是望向了那燃烧着的天府,眯起了眼睛。
“你们真的不在乎吗。”罗叶缓缓转过了身,他的目光凌厉了起来,澎湃的杀意溢于体外鼓动起了焦灼的空气。
“当然,在乎!所以要斩草除根。”巴尔法缓缓地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把长枪,就好像是在变戏法一样,蓝白色长枪就那么一寸一寸地从他的袖管中抽了出来,先是尖锐的枪尖,然后是没有开血槽的枪刃,长达七米的枪身,巴尔法随意地抖了个枪花,堵在了门前。
凉城,真的凉了下来,乌云压住了这座城,空气闷的让人透不过气,罗叶抬头望向天空,天府也淹没在了乌云里,干旱了四个月的凉城,终于第一次下雨了,凉城的人喜悦着,为了这场雨而喜悦,罗叶却喜悦不起来,只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眼,“早就开始了啊,你的脸,还真是够黑。”
焦灼的空气逐渐冰冷,空气中只剩下了冰冷冷的杀意,罗叶站在那里,他的脚下是地,地上有棋子,地上就有局,地上有局,他就可以做到很多东西,他也笑了,“我的脸,也可以够黑,这张脸不要又何妨。”
一个蓝色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经悄然立在了罗叶的身后,湿漉漉的短发搭在额间,腰间两个银色的剑柄被雨水洗的发亮,“这次我可没打算让人选择啊!”
“修飱·拜勒岗,看来你的脸的确够黑。”罗叶一挥手,一种无形的力场升起,它的范围是整座凉闲书院,雨水都在空中怪异的静滞住了,一切都慢了起来。
“不不不!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斩草除根、寸草不留啊!”修飱的手丝毫没有受到古怪力场的影响,坚定的、有力地握在了剑柄上,一抽再一甩,两根血红的长鞭执于手上。
“老朽一定会给您一个合乎身份的葬礼。”巴尔法也没有受到影响,只是面容庄重地握紧了手中长枪。
一场雨,一场送葬的雨,一场不为人知的雨,纷纷扬扬地下着,肆意地下着,似是要洗尽这不洁的世界,似是要送葬那腐朽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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