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风中烛火 > 第32章 残念之想念百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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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她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不想陷入彼此熟悉而依赖的漩涡,却又还不能拒绝得了的询问他愿不愿意照顾小恒,他说他愿意,她嫁给他做妻子他当然愿意;她说她不愿意了,并且告诉他这与他无关,请他走得远远的;他说那他也愿意,并且比起娶她他更喜欢照顾小恒;她就笑了,笑中带泪,鼻子一阵酸楚;他只听到她的笑声,便知道彼此是相安无事,他还是说要尽快回去,并且能不再回来就不再回来了,他没有心思在所谓的国外,他想要的生活在国内;她说他不要回来,哼唧的让他感觉她好似是在哭泣;他说那就更得赶快回去了,祈求一切顺利;她调整镇定的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不用着急,并且她在考虑,因为感到她对他更多的不是爱情,只是友情,他家境殷实,相貌佳有能力,可以让别人很羡慕,自己也可以变得衣食无忧,所以……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让她难以忘怀,因为他不会再回来所以觉得他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他在电话里哭了,说要回去问问她清楚,这里说不清楚;她说不要,她在逗他玩儿,他认真了她很开心,她让他专心在那边的事情,表示如果他不专心造成什么遗憾她会怨恨自己;他感谢她为他加油鼓劲儿,现在感觉轻松多了,说辛亏那不是真的,刚才把他吓到了,他没有鼓起勇气去邀请她的承诺,此刻更在乎的是那不是真的;她让他注意休息,多接触一些人,说不定会遇到比她还要好的姑娘;他想笑也想哭,想笑是因为他已经尝试过了,想哭是因为他认定了她而她却还是一副无所畏惧他是否会走的模样;她问他在干什么,得到的却是此刻显得非常让她感到腻味和乏力的回答他在想她,她突然想要中断通话的请求他专心做事,请他赶紧晚安;他答应了,感觉她认真的是更希望自己专心这里的事,便未有满足的准备睡觉,却又感觉哪里不妥的犹豫是否要尽快回去。

  他是不是要不顾她的考量回去,仿佛在想念一种熟悉的味道范瘾似的冲动,无法劝服自己不回去。他对她玩笑说和他只是朋友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如何也不肯相信的决定提前回去,想到她无奈说是逗趣让他不要回来,他便打算偷偷的回去,要迫不及待的拥吻她,让她瘫软在自己的怀里……

  2

  在那些她感到冷清的岁月里,尽管有无忧的大笑,得益于姥姥周到的思考,她也还不懂得未来的烦忧,后来她才懂得忌惮恐惧的明白,几乎屡屡是在心悬一线的状况下挺了下来。她哭泣的不明白,那时的自己竟然可以轻易的化解失落和忧伤,坚强的面对,而这时却变得敏感又脆弱,偶然的担心都可以在心头弥漫逗留许久,是太久离开了姥姥的陪伴和鼓励吗?为什么内心的悲凉会无法阻挡的到来,或许是希望已久的渺茫,她希望他好起来,从小就希望他好起来,感叹小时候都有的勇气和担当,现在却感到岌岌可危的去承担,她都要完全习惯于他这样的状态了,认为这样才能更加顺利的实现姥姥赐予的嘱托,可离去的威胁又让她一股脑儿的希望他好转起来。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忽然间变得这么脆弱,甚至轻风也会将她拂痛,也从未想到过会这样的渴望,像求生一样渴望,她渴望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渴望他走,可以独自离开,渴望他可以承受任何她能够告诉他的真相,渴望无论她多么悲伤,他都可以独立的游荡于这个世界而无所顾及任何人的感情包括她本人。

  她曾都愿意用一生来陪伴,可如今发觉连这样的陪伴都即将没有了,发现这周遭一切美好的说辞竟然都是欺骗的谎言。她曾旁若无人的流着眼泪行走在喧闹的大街,想象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独终老的情景,想象世界夺走了他本该拥有的美好……眼下她连想这些的时间也即将失去……

  他是她生命的支点,她发觉自己变得脆弱,不过是想让支点离开,可离开后她将无法把握两者中的任何一个。她曾经培育呵护的让她的支点获得幸福和快乐,这样她也会变得开心和不会过多忧虑些;现在她担心他的未来,她的支点摇晃了,她也跟随着没有搀扶的摇晃,她想还是不要寻求任何的搀扶,甚至不惧碎裂的重重跌倒,愚蠢的想象这样可以帮他化解一些灾难……她也没有其它的支点,一个隐约的支点莫名离开,又一次离开的时候,灾难来了……

  她想是自己有时过于恐惧,过于慌张,让疾病的恶魔借机侵蚀了她皱缩的心灵,她看到它们恣意的嘲笑。本来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她也再次怨恨曾经的过往,然而,当她刻意固执的决定让小恒同样承载自己的那一份期盼的美好待在世间的时候,她便知道,过往的任何远不及眼前的他的表现更加重要和值得留意。

  她没有了时间,看不到他的未来,但她还能尽自己最后的一些努力去释放出一些光亮,照亮他前面的一段路,为他不确定的生命增添一些有益的指引。她知道怎么去做了,了然于胸的谋划,同时期望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凄凉,虽然她无法再揣测与这相关的一切,她期盼也感觉到一些,他会遵从她的指引。

  她躺在床上,朦胧的告知他她要沉睡的事实,需要睡很久,需要他听从许伟姐姐的安排,也告知他需要做的其它一些事情,还有她的一些秘密……

  “姐姐睡多久,多久,姐姐不是天天都睡吗?”他问。

  3

  她尝试让他相信她的话,必须为这样的事情预演去确保万无一失,如果可以她都要像戏剧一样彩排足够多次去追求想要的效果,可这并不是戏剧,更多的她只能从心理上期盼这会是完美的进程,达到了她期盼的效果。

  “姐姐想干嘛?告诉我,我帮姐姐”小恒愣起的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刚才脑袋还在床垫和晓玲的手掌之间摇摆。

  “听姐姐说几句话”她让自己不显得那么颓废。

  “我听着呢”,他十分惬意于这样的差事,而他生病的时候,连走路都想姐姐代劳。

  “把手拿过来”晓玲感到些踏实的握住小恒伸过来的手,他开心得笑了“呵呵,恩,呵……”

  “姐姐想说什么”他问。

  “姐姐舍不得小恒”她平静的说。

  他感到些疑问,莫名的想要发现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能发现什么,“我也舍不得姐姐”他说。

  “小恒”,晓玲叫他,希望他明白也不希望他太明白。

  “姐姐你怎么说话这么慢了”他嫌弃又疑问又没有嫌弃的说。

  “因为怕你不听话”她苦笑了一下。

  “我该听的话都听话”小恒说,他又自以为很聪明了,总感觉在姐姐面前比在其他人面前聪明。

  “姐姐不照顾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好不好?”

  “好啊,不好”他迟疑,思索该怎样回答,“姐姐我自己照顾自己,你别不理我了,就离开我了,姐姐我不烦你”他开始低落的说。

  “我不烦小恒,我什么时候烦过小恒了,只是小恒不乖了”

  “我长大就不用乖了”他明确的说,往床上挪了挪,去防止侧压在床铺边缘的脑袋和胳膊就要滑落,又慢慢向床边缘滑去,拉扯着晓玲压得死死的床单,他反复这个动作。

  “你长大了,如果姐姐离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好吗”,晓玲请求他似的说。

  “不,姐姐不离开我,姐姐不离开我……”他不情愿的哼呜,开始歪扭自己的脸颊。

  “我没说一定离开你,我是说如果……”

  “如果是什么果儿呀”

  “就是假如”

  “假如果儿?”

  晓玲的笑黡如花鼓动着眼角的泪滴。

  “姐姐,笑我傻了”小恒有些难为情的说。

  “没有,姐姐从来不真心笑小恒傻,也从来没有嫌过我家小恒傻,我家小恒那不算是傻”

  “嗯,我挺聪明的是不是呀姐姐,我都能照顾我自己了”他坦顺的说。

  “是的,恒恒能每天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是不是?”

  “是”他想要坚定的说。

  “我不在你也能照顾自己好好的是不是?”晓玲顺带着让他确认。

  “不是”他明显不情愿的说,“姐姐不走,姐姐走了不回来了小恒就不吃饭了”他哭丧着脸却还不至于带泪滴,嘴巴咕哝起来发出抽泣的声音。

  “我不走”晓玲用感到意外的语气告诉他不可以这样想。

  “姐姐不走”小恒再次确定

  “我不走,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姐姐”他要厌烦的问。

  “我只是想睡觉”

  “那姐姐睡吧,我也去睡觉了”小恒要起身离开。

  “不是,等等……”晓玲叫住他。

  “那是什么啊姐姐”他都要厌烦的委屈了。

  “我想睡得久一点”

  “久一点是多久呀,睡到10点钟吗”

  “不是”

  “那是几点钟阿”

  “不是几点钟,是要睡很久”

  “很久是多久……姐姐睡多久,多久,姐姐不是天天都睡吗?”小恒疑惑的问。

  “姐姐想睡,一百年那么久”

  “一百年那么久?”小恒搜寻着类似的言辞,颠倒着脑袋思考,“我睡一天都不行,你怎么能睡一百年呀姐姐,太久了会累的”他要吓唬她的说。

  “病了就需要睡觉啊,休息,姐姐很累了,病也很严重,要睡一百年才能好起来”她温和、平淡的语气像在说明天11点就会醒来。

  “……一百年是几天呀?”小恒有些焦急、哼咽和疑问的说,然后试着计算,眼球里映衬出灯具,“一年,是365天,一百年是,三千,三万六千五十五百天,一百年是三万六千五百天”他嬉笑的说了出来,之后又开始委屈的哼呜,意识到那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晓玲宽慰的看他努力的算完,没有要回改的意思,只是用手指轻触他的脑袋,她知道他已经不喜欢其他人这样了。

  “姐姐,睡,一百天行不行,嗯哼,小恒会想姐姐的,想吃姐姐做的饭,一百年太久了,姐姐好久,没有给小恒做饭吃了”。

  她感到无法答应他的难捱心情,想起床却失去了机会,他的要求不过分,可她已经实现不了了。她悲情的想要流泪,要抑制住泪滴,老早以前就知道吞咽泪滴,咽到肚子里的泪水会从他的眼睛流出来似的。她忽然发现这还是谎言,惊喜而激动,她还有机会给他做他想吃到的饭餐。她带动了他流泪的想到这还只是试探,并且也不应该在真正的时刻流泪。

  “姐姐,睡一年,一年行不行,一年起来和小恒说话,陪小恒玩,行不行啊”没有得到回答他便打破寂寞的继续问“姐姐我能活多久呀”,显得已经开始接受和习惯她的固执似的,但也任然充满不情愿。

  晓玲沉思,微笑了一下找到出口似的放松了神情,“小恒能活五百岁”。

  “真的吗?那姥姥活了多少岁”

  “姥姥是一百五十五”

  “不够五百岁啊?”

  “姥姥和姥爷是得病死的,不得病就不会死了”

  “那,那怎么就不得病了”

  “吃苹果,锻炼身体,好好吃饭,每天开开心心的……”晓玲侧转身体说,体会那份虚弱,唯一不能放下的是小恒,他还没想过完全离开她的陪伴。她越来越感觉思维的迟钝,言语的迟缓,要睡着似的。

  “姐姐大声点,我听不到”小恒趴伏在床头,把耳朵凑到晓玲的唇边。

  “开开心心的,好好吃饭,锻炼身体,有病听医生的话……”

  “姐姐,我听清楚了,姐姐,你明天醒来给我做饭吃吗?”小恒凑着晓玲的耳朵说,说完又把耳朵凑到晓玲嘴边。

  “如果今后有一天清晨,你发现姐姐没有醒来,那就是姐姐开始睡一百年了”

  “嗯,那姐姐,姐姐你睡完一百年了,我还有四百,三百多年,你陪着我,不睡了好不好”小恒想当然的请求。

  她提醒自己不开始梦境,要醒着看到小恒,显得紧张的以至泪水从脑袋和血液里挤了出来。“姐姐答应你”她喘着微弱的气息,“但是睡着之后,你要把我交给许伟姐姐好吗?”

  “什么交给许伟姐姐”

  “让许伟给姐姐找睡觉的地方”

  “姐姐不是在家里睡吗?”小恒不解的问,枕着她的胳膊,又往床上趴了趴。

  “睡一百年时间太长了,不可以一直在家里睡,你听过谁在家里睡了一百年的吗?”

  “没有”

  “所以要让许伟给姐姐找睡觉的地方,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恒不明白的应承,但想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白的。呆了一会儿,晓玲没再说话,他便说睡觉去了的和她告别。

  她痛恨于自己的冷淡,在空寂的房间里泪流满颊;她要装作虚弱的样子去让他对这样的场景无关紧要,让他将来不会为这样的境况产生异端;可她又微笑着感激,还有机会使他明白,有机会开启他一个全新的世界,像现在一样安稳的世界……

  接下来日子的叮咛中,她难免要掺杂这个夜晚的一些说辞。

  4

  她繁琐的叮咛,总是担心遗漏什么,也担心小恒记不住的叮咛,不厌其烦的叮咛,直到每回他都开始变得聪明的发现什么似的咕噜自己的眼睛她才警惕的停止。几乎每天她都要像是工作一样的重复告诉他:不要再给别人花钱,只可以给自己花钱,不可以乱花钱,要像现在一样,学着姐姐教你的计算每天的花费和收入,要节省银行的存款;李怀不愿意照顾你,就自己出租房子赚钱养活自己;画画给周先生,最好让窦华帮你上交自己的画,窦华说还愿意回来租房子你就免费租给他,如果他不答应你也不要让他为此过意不去;实在没有钱生活了就让许伟姐姐帮你出租房子,送你去福利院;万一姐姐病倒了只知道睡觉或者还得需要别人照顾,你就要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小恒有些疑惑的听,愣斜下脑袋,晓玲解释说她病久了就很难照顾他了。小恒不情愿接受一些的说他不去福利院,他不是没有家的孩子,其余的都明白似的答应了,并且声称他会照顾姐姐。他装作很勇敢的警惕的垂低了脑袋拉着晓玲的手去散步,驱赶可能惊吓到他的狗狗远离他们的身旁,尽量靠路的里侧行走,过马路也格外小心,带她去看医生拿他们开的药。姐姐赶紧好起来,他有些焦急的对她说,最近听她说话心里都特别别扭、不舒服,说着便开始哭丧脸颊。晓玲抱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记住她的话她就不说了,并且还要他记住,如果过些年她又去留学或者出差好久都没有回来,“有人找到你说要去见姐姐,带你走,你就跟着他走,并且相信他能把你带到姐姐的身边”。

  小恒依赖的说他只跟着她走,晓玲便重复要求他跟着那个人去找到她在哪里。

  5

  她希望自己能坚持更久的时间,去更加确认他懂得了也能够摆脱她的独立生活;她设想他可能遇到的困难,却发觉他无法全部牢记的遗忘掉一些;她总结将那些重要的事情重复给他听,以期求得心安的忍耐到不得已的一天来临。

  直到她认为是时候去了,便将一切安排妥当的半掩了窗帘,服下混杂的药物,躺在了床上……是在一个弯月晴朗的夜晚,她的心宁静而又明朗的像黑夜中流淌的河流拐角处一潭黝亮的水湾。

  她把小恒叫到床边,看着跪在地上趴在床头心疼的望向她的他的脸颊,心开始混沌脑袋开始昏沉的和他说话;尽量克制自己的泪水模糊双眼,为在最后时刻能够更清楚的记住他的模样,以便见到他们之后能够准确复述出他长大后的样子,她努力的去重复自己最后的叮咛。

  “记住姐姐的话,没人理你了就自己照顾自己,姐姐要睡着了……”

  “姐姐要睡多久这次”

  “很久”

  “很久是多久”

  “已经说过了是一百年”

  “这次是一百年?”小恒疑问。

  “嗯对,大概一百年那么久,如果没人照顾你了就自己照顾自己一百年,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只要坚持一百年,姐姐就会回来了”。

  “我自己照顾自己等姐姐一百年”小恒有些瞌睡的惺忪着眼睛说,拖着长音,想就这么点事儿老说老说,“姐姐睡吧……可是姐姐,太久了,可不可以早点醒过来”

  ……

  “九十,九十年,行不行”小恒垂动眼角询问,知道那是太长的却体会不到是多长的一段时间。他注视柔美的半阖着眼睛的她,此刻她面庞的光辉胜过了月亮的皎和,带着通向云端的憧憬和回望的恋恋不舍,让他的目光持续打量。

  “不行,说好了一百年”她的声音开始虚弱的慎人,夹杂娇嗔的情绪,她感受得到他的凝视,仍然带着令人心忧的无知。

  “买衣服,还打折呢”小恒横平了语调,想到姐姐可以讨价还价到很低的折扣,他这才打了一点。

  “姐姐累了,不想争吵”她喘息了下说。

  “哦,那姐姐睡吧,睡九十年,嘿嘿,我也去睡了”小恒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她的声音有些发慌,动不了躯体的尽力挽住他的手。

  “怎么了姐姐,好好睡觉,明天早起,以后再睡”,他再次试图移开视线。

  “你看着姐姐睡好不好”,她孱弱的请求,仍然让眼睛不冒出泪滴,“姐姐看你睡着那么多回,你看姐姐睡着一次好不好……”她想看着他,感觉到他的存在,让她不觉得是那么孤独。

  “好”小恒故作很瞌睡的挤弄眼睛,是为了逗趣晓玲“姐姐睡九十年了,早点醒来,别让小恒等那么久……姐姐,睡就睡吧,为什么哭呀,姐姐哭,我也想哭,姐姐别哭了,我也不哭了”,他安慰终溢出泪花的她,她泪眼下浮着最后的淡然微笑。

  “记住姐姐的样子……如果我不再醒来,就想着,姐姐今天的样子,让她守候着你,我会回来,会回来看小恒……”

  “噢,姐姐没事的,明天你就好了”小恒学着大人的口吻应声,把嘴唇凑到她的脸颊,学着她曾经的样子,嬉笑的亲吻,说这是舒心甜蜜的安慰。

  “姐姐喝水”,应她的要求他把一勺一勺的凉水喂到她发白的嘴唇,“陪着姐姐”,看着她的唇形他揣测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消失不见,连嘴唇的抖动也消失。小恒凑着耳朵去倾听,答应的同时让姐姐大声点因为他听不清楚了,“姐姐,姐姐……”

  他再没有询问出她允许他睡觉的声音,好长的时间过后,推推搡搡的轻声呼唤确定她不再醒来,他也奇怪姐姐这次怎么一动不动了,他病时也没有这么不能动过。又帮她掖了掖被子,他便嘀咕的开着姐姐的房门回下铺拉开被子睡觉,他的房门也是打开的,因为想这样会容易听到她的呼喊。

  6

  她想她不要睡着,迟早她会沉睡百年,虽然做不了什么了,还可以思考一些问题。她越来越感到虚弱和麻木,用最后的知觉和力气去握住小恒的手,碰触他的脸颊,她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只有想。

  她想她是爱他的,又想她是不爱他的,到最后一刻,她终可以为他想一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或许只是需要他的帮助;她已经不爱他了,不认为他有小恒重要,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懂为什么他会和小恒有所重叠,连她自己都无法告诉他这是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足以证明出,难以明说两个不同种类的需求是如何相互比较,产生替代的。或许她永远只爱自己的弟弟,他是她的心脏。她都不认为他哪里有小恒重要怎么会是爱他,她犹豫着认为她不爱他,既然不爱他,就让他走吧,就让自己走吧……

  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小恒都感觉不到了,便来到绝对黑暗、平稳的世界,她的心已经被血液淤塞,她后悔了,感到绝对的安静和孤单,再体味不到任何人会在意分毫的,与世绝离的,只有她的意念是热闹的,有温度的,她多需要他们的陪伴,多想跳过这一段时间,他们会不会同样这样需要她的陪伴,她挣扎,带着她恐惧的黑暗的它显得过于漫长,她又感到愉悦的舒心微笑的想着他会有的宁静时光去度过这份漫长……

  7

  小恒醒来时,看到亮光已经迫不及待去敲打窗帘,也直接从边缘钻进来一些,他迷迷糊糊的下床蹬上布带的拖鞋,被打开窗帘后的亮光刺的清醒,回头感到空落的意识到今天还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过,没有习惯已久应有的动静和响声,只是原封不动的昨天黑夜的情境被搬到了今天的黎明……

  他立在姐姐房间的门口,瞅瞅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她,感到有些闷,便去打开窗户让清凉的空气掀动着窗帘的一角泄进屋内。走到床边,坐在可以守着姐姐的小凳子上,他看她苍白的脸颊和垂下的手腕,轻声呼唤着将她的胳膊遮掩进薄被里。

  “姐姐,醒醒”他说,感到寂静后便开始唔哼大叫,之后便听到了自己清浅的呼吸声,他来回的揉捻她的胳膊,没能如愿的得到她的回应。

  “起床了,姐姐,我帮你准备早餐,准备好早餐之前你要起床洗脸了”他说,之后起身带些责备和疑问神情的回头看着她走出屋子,还做游戏似的突然出现在门口,却失望的发现她还是没动静。他怔怔的立在门口倏忽清醒的想起了昨晚上的对话,片刻后用手背擦掉眼睛里焦急打转的泪珠难过的去早忙和准备他们的早餐。

  她没有叫他起床,也没有起床,“姐姐比小恒恒都懒了”他想,还不愿相信她这次是真的沉睡的嘀咕。

  默默的倚在门口,他又愣神的看睡着的她。

  像平常一样,他准备了两个煎鸡蛋,两杯热牛奶,两块儿多从小店买来的饼,他要多半块儿,一碟咸菜只吃掉一半儿。“姐姐”他把她的那份放到桌上,回屋里看看她仍满是冷漠的脸颊,“姐姐起来吃饭”他再唤,再次疑问的回想之前的一些话,努力的想,要想全那些话,她还在睡,“姐姐喝牛奶喽”,她没有回应,“姐姐我吃完了”他的声音独自颤抖的拍打着墙壁和家具顺延,交叠回荡在整个连通的空间里……

  “姐姐,我去卖本子了,起来帮我收拾本子”,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强烈凝固的空气的分量,被它们撞击的眩晕。他被冷落的想要哭泣,却不愿认同这样的冷落没有泪水涌出,空有一腔等待被搅扰、被安抚的不情愿的忧伤,像他卖的大本子,充盈着空白也别无其它;他在门口望着她躺着的角落,不愿去因为这样哭,泪痕却从双颊刻画,又如同破晓一样这清脆凛冽的瞬间完成,他挤掉最后一滴泪水,似乎要冷漠的确定此生将不愿再为其他的任何人悲伤。

  他终于明白了姐姐已经一动不动的开始践行她的诺言,没想到这会是出离的让他难以接受;在实在控制不住的纵情恣意的泪滴滑进嘴角之后,他体味到那份让人清醒的苦涩,便要哼呜的摆脱忧伤的停止即将开始的恸哭;他吮吸光弥漫在嘴角的苦味,变得舒坦的平顺呼吸,想他会遵守和她的约定,如他答应和她答应的那样……他跪坐到地上趴伏在床头,看看她亲和的面庞,用挂着泪痕却已经不再垂泪的脸颊粘腻已经冷去的她,呆呆的亲吻她的脸额,对于她不可逆转的病况心疼的无以复加……

  许久他使自己静静的平淡下来,脸上挂着成熟的沉默去刷本来该姐姐刷的盘子,看那份不同于以往的早餐,“清晨真的过去了吗?”他疑问,“姐姐,你真的要开始睡一百年了?不是,是九十年……”守在她的床头,他等着再去确认,“姐姐,我等你,我会每天都数着的;姐姐,你回来了要找我,要找小恒;小恒数错了怎么办,所以姐姐回来了一定要先来找我;姐姐能提前回来就提前回来,姐姐想睡多久就睡吧……”

  8

  许伟接收到来自于晓玲的邮件,突如其来的,起初她感到奇怪,怎么会有生活中的熟人给她的工作邮箱来信,她确认了感到心痛揣测的噩耗。

  伟伟:

  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首先请你原谅,在这样的年纪就被请求处理在常人眼里看来是悲凉的事。请你帮我,你是我最亲爱的朋友。

  当你阅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也已经让小恒相信,一百年后我会醒来,他答应了会等我,他会等我的,努力保持健康愉悦的等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让他健康快乐的生活,如果他不答应,我是不会安稳的睡着。

  我曾经无数次的怨,但是每当快要回家,他催促的打电话告诉说“姐姐,我想吃你做的饭,你快回来吧”、“几点回来呀……”我就知道我从来没有孤单过,我想和他一起,不想让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可是……

  我爱他,我好爱他,好想看他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好像一副任然是那样的样子,也因为一副任然是那样的样子,我想看到他好好的活着在尽可能遥远的时间,唯一信仰似的,曾也不知道这会成为我的唯一支撑,唯一爱好,唯一追求……

  只能以谎言的方式让他许下等待我的承诺,一百年够了,我能想象得到,他会每天像曾经一样盼着我回家,盼着盼着他就忘了……如果某一天,他突然记得,他会接着等的,会快乐的期盼我的归来;他的余生已经长不到一百年了,或许他永远都等不到我了,这个顾不上一切丢下他的坏姐姐,直到他会愿意,充满期待的在我的身边睡着,那时候,我们就会再见面了;或许他还会恢复正常,了解了真相接受这个现实,还会结婚生子……可惜这些我统统看不到了。他已经开始变得聪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只要他愿意,总能找到说话的人,请你放心他一个人生活,也请求你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如果可以,我会化作魂灵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保佑他,直到他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然后带他走向他所期盼的天堂,可以这样做吗?如果可以,我会努力这么做的,尽管知道这或许只是毫无用处的期盼。

  我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到我家里来,告知医院的人把我的躯体带走,求你一定要帮我这最后一个忙,把骨灰盒交给小恒,我已经告诉他了,你会把我安置到小盒子里去休息,他带着小盒子就可以等到我……

  他会很愿意听你的安排,他向我保证了会听从你对我的安排。求你告诉他我就在盒子里睡觉,一定要果真如此的告诉他,不然,恐怕他会抱着我的尸体睡着,求求你。

  不要让他擅自打开盒子,他会听你的,我怕他会打开盒子看我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求求你帮我,帮我处理最后一件事。

  希望幸福愉快和许伟长久相伴,求她来生不会嫌弃我这个朋友。

  节日快乐

  同样快乐的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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