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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一声巨响过后，小恒耳朵里轰隆隆的发懵，用手指遮挡飞溅来的泥土，也不断的抹除，揉弄眼睛，砸吧的往外吐，边咳嗽边感到被袭击了脑门的捂住，害怕的躲避，慌张呜呜叫了几声之后，便试着睁开眼睛，耳朵里的嗡嗡声也逐渐夹杂了来自于清醒的现实世界的声音模糊的入耳，有惊讶的也有争吵和好奇发生了什么的声音传来。他确定和触碰额头上部的疼痛，之后便感到灾难惧怕的哭泣起来。
几名医师和管理人员跑过来，他们的主任医师郝女士跑在前面，她要首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两个是她负责照看和安抚的……
“小克带妞妞，去听声音了，就，砰，就砰，嗯，小，小克，呵呃，就不见了，妞妞，也不见了……小克带妞妞，去听，地底下，地底下的声音，就，就砰，砰，小克就看不着了，妞妞，也没了……姐姐，我要我姐姐了，姐姐呢”小恒哭喊的劳累时便只剩下对晓玲的期盼，带些持续恐慌的气喘吁吁。
晓玲赶到时他躺在床上又重复自己的话语，告诉她他看到的一些，她心慌的安稳他。
她一再的催促出租车司机，宁愿自己在路上出什么事也不愿看到小恒有什么闪失似的，只是想象医师口中的伤情，希望他伤的不重。小恒擦伤了胳膊，右侧额头发际线位置的头皮被土块砸中，有些青肿但是没有流血，忘记疼痛的他带着惊慌朦胧的眼神不时呢喃自己看到的一些，晓玲到来他才更显安静，失去些亢奋的显出疲倦。她叮咛他不要动自己包扎好的胳膊，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他更加想要哭泣的说“姐姐，疼了，小克，去，去听声音了……”
“别再说了啊，不是你一个人看到的，别人会跟警察说的，你别担心了啊……”
“姐姐，我再去看看吧”小恒睡了不一会儿就坐在床头想要起身出去。
“咱不去，咱不去，听姐姐的话，咱不去……”她一定要阻拦他。
“小克克在里边呢”小恒喊着说。
“你看警察已经过去了，咱不过去，咱们过去只会添麻烦”，她朝窗户抬了下面颊示意自己看到的外面。
“姐姐，我头又疼了”
“头疼赶紧休息哈，躺下休息，喊叫累了吧”
“小克克还在里边呢”
“没事儿啊，有人去救了，你看，克克妈妈也没进去”晓玲再次告诉他她看到的一切。
克妈痴痴的越来越绝望的在一旁等着，等着……
窗外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吼，晓玲也不免难抑失落的落泪，她不敢朝窗外望去，关紧了窗户便想要平稳的哼歌安稳想要睡着的小恒，可她怎能安心。
“姐姐，窗户外边哭，谁哭呢”小恒躺在床上闭上又睁开眼睛说。
“克克的妈妈”
“克克的妈妈为什么哭啊”
“克克受伤了”
“受伤了得赶紧看医生啊，我就看医生了”
“已经在看了，马上就要去医院了，去了医院他们就要回家了，你就见不着克克了”
“那我们还能去看克克吗？”
“能啊，可是克克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小弱智了，你还看他吗？”
“克克好了？”
“克克会好的，他不会再来看你了，你还没好，他先走了……你好了还可以和他做朋友”
“那我要快点好，他们都能好，我也能好……”小恒有些不情愿却也期盼的说。
7
树林里的一个类似于藏书阁一样的小屋，这里怀念的是更多从若稚园快乐离开的人们；光可以透过木架构的缝隙钻入这个空间，被横竖的架构削的细碎。每一个曾在园里居留的人都可以自主选择在这里留下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格位，附着他们的照片，他们将这儿视作自己曾经的家园，或许是不希望再感到孤单，也或许是担心会遗忘这个园地，无论是正常离开，还是在这里度过了生命最后一天的人。
晓玲见到克克的妈妈，她擦拭小克的格位想要叠上更高的位置，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的倾听她轻柔的话语。
“克克说他很喜欢这里，在这里感到很开心，甚至都不怎么愿意一直留在我的身旁，这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伙伴，所以我要在这里为他占一个位置，如果他喜欢，还可以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朋友。
我不介意他就这样离开，突然的就离开我们，似乎他还没有来得及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如果他可以很快的重新来过获得幸福，像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一样，我一点也不介意他就这样匆忙的离开。不过我是没有机会做他的妈妈了，希望他不要等我，就像他着急来到这里甚至都不想呆在家里，希望他可以遇到一个更好的妈妈。”
她想要劝阻哭泣的她，便让自己尽量不去跟随着落泪，她靠近的想要依偎的给她安慰和力量。可是在刚刚触碰到她的肩膀，她便将她猛力的推开。像是捱了一拳的生疼，她仍然说不出话，感到害怕，草率，突然和必然。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小恒带他去听的声音……”刹时的安静包裹了她们，她没有接着说什么。
晓玲立在一旁，更加感同身受的理解了她，此刻的她即使理智也感到犯错和内疚的恐惧。她知道这已经来不及，已经无法弥补，所以她才没有任何理由去辩驳的要迫不及待的道歉。
“对不起……”她变得哽咽的啜声请求她的原谅。
她没有得到她的理会，她任然在最后留恋自己儿子的格位，拥抱它仿佛怀抱襁褓中的婴儿。
她感到恐惧的道歉，有深刻体会的道歉，哽咽的道歉，她想到如果是小恒，她会有多么不舍，然而这一切对更加失落的她来说都显得侥幸的罪恶。
“已经没有用了，什么都没有用了，想到小恒你才开始哭泣，我们家克克，不值得你这样”
她听着她柔声却又夹带乖戾的话语，发愣的焦灼了泪水，不知道怎样才能博得她的一些原谅，去让她内心有一些释怀，她立在一旁，哪怕此刻对方失去理智的惩戒她，她都毫不介意。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我们都很感谢你，或许这是此刻最好的结局”。
她回望她离开的身影，无声抽泣，无人能懂的抽泣，连自己都不懂，小恒伫立在小屋的门口时她才开始恢复平静。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又要怪我了，姐姐，说我吧”小恒低着头乞求说。
“不怪你，我们走吧”她说，想要平复自己的失落。
“姐姐为什么不怪我”小恒感到疑问的说。
“不会怪你了，你帮人家找到了幸福”，她说出这样的话，感觉像亲手抽了自己耳光，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羞辱，甚至还要放大十倍的羞辱，并且为此低声下气。
8
李怀问起小恒的朋友，晓玲便继续向他说那时的事，说到小恒会去小克的家里做客，并且有时会愉快的连通知她都忘记。
照顾他这些年幸苦你了，他说。
不辛苦，这是该做的事，晓玲回答，这对她来说属于迟来的问候，对此看起来比道歉还没有用的问候，现在她已经轻松很多。她不喜欢一些个期盼和承诺，因为通常会把它们当真，而它们大都不会兑现，即使耗时兑现了，也大都大打折扣，那么美好的期盼都可以因失落而转化为伤害，她已经慎重于憧憬和描绘。
不是，我想说的是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他，李怀显得恳切。
她对这样的话语没什么反应，已经没寄希望于会有什么帮手，一些事情她会处理的及时，她更多的是期望不会有什么变化，况且他毁灭过她的期盼。
我会一辈子照顾他的，她说。
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说你可以拥有的更多。
我很知足，小恒开心我就很开心，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她显得有些激动，感到她的毫无道理，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照顾他的时候，也可以拥有更多自己的生活。他显得理亏的劝服，还没能让她顺从于他的想法，是想让她理解他为她想更多，他想这是顺理成章的劝服，却遭遇不测。
我自己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而不考虑小恒的感受吗？她变得平淡的质问。
他感到些气愤，这是在比较？有必要？他们不是对等的关系，没有比较的可能，付出的情感是不同的，转念的想他们又会彼此影响，他便劝自己平静一些。
我可能因为小恒不要小孩，你能接受吗？她显得莫名的提问，对李怀来说。
什，什么啊，这有关系吗？不能接受，结婚了总归是要，要小孩的嘛，李怀莫名于这个久远之后的问题，联想到为此她已经思考过很多的事情。她并不想和他浪费精神、消弭时光，仿佛是在带着想要的结果行进自己的生活，没有那样的结果便会转途去做更看得到结果的事而无论之前的当途是不是引人入胜。
他们之间出现了尴尬和不能被对方掌控的气氛。她可以坦然设想他所说的，也理解他是想表达能够不影响他们生活的意思，并且还会提供帮助，这对她来说更多是如意美好的想象，感觉得到却也不能真切体会到那如她所想的存在，她不会为此类的说辞显得心情浪漫和欢天喜地，因为曾经也是这样的期待却还是有意外发生，她只有在放弃感知未来和体味到现在的安逸时才会放肆的大笑出声，但是在谈论未来的时候她又怎能停止对未来的感知。已经是多年的习惯，和骨子里依赖的是小恒很大程度上掌控了她的情绪。
正如他提醒的，或许她可以感知更多，小恒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照顾，她应该对他更加放心，她也在犹豫更加信任李怀，他没有让她感到足够的坚定。她早已不习惯去相信感觉，尤其是参杂飘渺的美好的，显得相对于同龄人更加的理智大度；那飘渺的感知，甚至是虚无的爱情，叫她怎能不戒备，而也会弥足珍贵的东西，她不能不认真对待。理智耐心思考的结果也不一定显得理智，相反也是，它们的诞生会掺杂巧合，当然排除干扰的避免误区，比照曾经的案例，会增加结果的可信赖。
9
“小恒真是乖巧阿，他姐姐越来越漂亮了”，将脸颊嵌进蓬松的头发里富态又笑容满面的小克的妈妈和晓玲聊天。
“谢谢您的夸奖”，她应承，克妈是一位总能让客气爆棚的主妇，这些晓玲也能够从容面对，她更喜欢直面事实，也熟络于彼此的客套，她更舒适的是善意不带任何动机的微笑。
克妈问他们饺子是否好吃，叮嘱他们多吃些，小恒便和小克开始夸赞各自的姐姐和妈妈做的饭菜好吃。
克妈笑出声，“我的女儿就不行，她只会吃饺子”她说，“像晓玲这样美丽、大方又贤惠的女孩子真是难得啊”。
“呃，谢谢”晓玲对夸奖展露些流于表面的开心。
“姑姑，你这样会让人家不好意思的”已经进门的何木胜说，他是克妈的侄子，在这个城市工作，暂住在姑姑家里，小时候他在这里待得时间很多，是他陪着姑妈走过了逐渐适应小克变得弱智的那段时期。因为姑妈对他较少的约束和随和的态度，他对姑妈有更胜过妈妈的那种有很多事情可以聊的感觉。姑妈的客人他向来不怎么在意，这次也是，认为是客气的不常来的朋友，可是听到晓玲隐藏着些力道、悦耳的声音，他迟疑驻足，破例在进卧室之前回望了几眼。那声音像一道皮鞭，抽中了他想要为之臣服的心，或许每一个桀骜的生命在冲撞久了之后，都渴望找到能够甘愿为之驯服的温柔牢笼，他找到了一丝想被驯服的感觉，却在还没有冲撞的够久的时间。
克妈让他过来打个招呼，他也破例在姑妈和她的客人面前展示了自己的食欲，还有意的坐在晓玲的身旁，也尽量离远些的去为她避免初次见面尴尬的感知。
10
她曾试着对何木胜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尽量让自己配合，所谓配合只是对他的各种殷勤显得置之不理的允许，依然发觉他更多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她不习惯与他过分亲近，感觉随时保持半米的距离才是最合适的距离。他有时显露出耐心，让她感到舒服，更多却是玩闹的展示自己的急躁，受到小克的事情的影响，她愈发的觉得和他相处的劳累，已然触动了她的根基似的，她怀着这个家庭的人会理解小恒的心态愿意尝试，可这显得不会存在了。这让她犹豫，又不是真正的不存在，而他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他像一个着急的小孩一样抱住她，因为再见面时她说他应该花时间和心思在其他的女孩子身上，他的热情和之后会到来的冷淡仿佛都已经被她看穿，他抱着她说他不会那样。她感到挟裹了欲望的稚嫩缠身又厌恶的将他甩开，并且甩开是经历了一些挣扎和时间的，让她气喘吁吁，她呵斥他停止靠近，并且敬告小恒看到他这样还会和他拼命，他便开始寻找小恒的踪迹，并没有发觉他在身旁。她是一个不排斥幼稚的人，认为那只是一种放松也或者什么的态度，但是每当面对这些时又会难免的觉得自己厌恶的幼稚，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她从来已找不到一个人去容忍她的幼稚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行，她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在她的身上发生和在她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人身上发生。她不适合他，不明白他怎么无法发觉，她情愿独自一人，也不愿如他所说会得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她也曾遇到过这样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其中一个居然可以在她只是顺口说出根本不可能的时候伤心哭泣，那只是她对对方戏谑厌恶的说不可能，并不代表绝对的不可能，还要有许伟的劝服他才不致于后退的陷入到草丛掩盖的身后的水泽里，当然许伟不去劝阻他也不会真的后退到陷进去，可是人都在现场总不能表现的没有丝毫怜悯的任他在她眼里是任性的折磨自己吧。那简直是在向所有路过的人显示这是多么幼稚的滑稽剧，而对方却通过这样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决心，并且不顾风度的看得出的抽泣仿佛是要借此争取所有路过的同学认同他坚定的心，她却为自己参与了这场表演感到一些羞愧。她从来只是慨叹自己的生命怎么总是能够吸引到这样的人，类似的人，到开始面对实习时才懂得考量她的打扮着装，让自己显得更成熟一些。往常，她都是随意和方便的理弄，那根本没有反应出她成熟的内心。
她羡慕一些人的品质，他们看起来总有时间和心情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处理的很好，当然这从来没有在她的言语中展现，因为她很多时候觉得和小恒在一起是足够幸福的，他们可以并不太忧虑的生活，周围还可以挑出太多比他们要忧虑的人们，她的确感觉自己和小恒在很多方面是脱离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她可以轻易的逃避人群主流所面对的问题，同时又无法融入主流透漏的想要追求的内心。她的生活并不如外表平静，总是不安、焦躁，好像担心什么无法预知的坏事会发生，但又不确定那是什么，这足以让她小心，虽然有时狂妄的言语，却只类似于内心低落之后的提上一口气的拉扯，她感觉得到一些不像周围人通常的生活，却意识不到那是不平静。
当她的危机感真正来临时，她才发泄的一股脑儿的哭泣。
也唯有和小恒待在一起，她才觉得自己找到了位置；她任然太习惯他的存在，去让她感到安心，甚至想要哭泣都觉得是异样的幸福，她是更情愿打造他和为之改变的。
11
“小恒还说过那里传言校长和学员销魂的事，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了，有记得他的老师和被教导的一些事情和话语，我问他，他还记得小克和小克的妈妈，模糊记得有个妞妞，他和她接触的时间不长。”
“那你有见过他们的校长吗？我估计传言是真的”，李怀揣测说。
“校长自始至终我都没见过，或许是比较低调吧，也或者是为了防止闲言碎语……反正就是不巧，没见过，如果他不插手园内的事务，不负责小恒的事务也没必要见吧，况且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人前人后的人，更没必要见了。”
“他知道隐藏自己，这就很难判断了”
晓玲没有说话。
“爆炸的原因是什么知道了吗？”
“据说是地下室有爆炸物，我很奇怪疯人院的地下室怎么会挖到若稚园的花园底下，还有爆炸使得疯人院也死了几个人，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我也没太关注，只大概关注了下当时的报道，像一则新闻一样，就是死伤，质疑，调查，揣测最多的就是和疯人院的那几个人有关系，这是警方的事。只是小克和妞妞，很冤枉，然后……然后就把小恒接回来了。”
“不舒服吗？”李怀关切的问显得低落的晓玲。
“他离死亡那么近，克妈和妞妞的家人很难过……”晓玲闪现些泪花，李怀安抚她的情绪。
“回来后小恒的变化大吗？和之前……”李怀想要岔开话题的问。
“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更能专心画画了，也变得不如之前容易逗乐，刚回来时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没有注意到他那一段时间的变化吧，只是抽空去看他。他倒是更能够独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生活得久些，我本来就想小恒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智商低一些而已。不过他有了晚上易醒的毛病，睡不着就自己起来散步，也不怕黑的还去楼下，好在只是偶尔，看过了医生也说没什么。”
“哦，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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