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双在黑暗中闪着精光的眼睛和模糊的轮廓,我忽然觉得可笑,这种热血的话绝对不应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让我冷静了下来。
“这话倒不像一个从军八年连个四等军士长都没混上的人说的,你倒是热血了一回,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丢在这破林子里的尸体还不够多,你是不是要我们所有人把这条烂命陪着你全赔进去才甘心!”
“你的嘴还是这么恶毒,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从损人和埋怨上分一点出来用在脑子上。”
“我恶毒?我只是希望大家都活着。死很简单,你以为我们把命都拼光了就算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了?放屁!外面那些人,我们誓死守护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国安局的那些人还会对着我们的尸体大放厥词:‘这是一群叛国者,这是一群逃兵。’你想死了之后留给别人骂名吗?我不想!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证明我们曾在这里战斗过,为了国家人民战斗过,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诚!”
张威漠视着我的歇斯底里,我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人,他们点了灯,静静得站在一起,如同僵尸。
“你心里既然早有了答案,为什么还来问我,你才是班副。”
说完,张威转身越过扎堆在一起的僵尸们,这是他作为老兵的自觉,也是他身上诸多的优点当中最为平常的一点,他绝对的服从命令,平常但很必要。
我深呼着气,以平静因愤怒和不甘而起伏不定的胸膛,扫视着仍站着不动的那一小撮。我拾起我早已生疏或者从不曾熟悉的官威,企图安抚随时可能崩溃的人心。
“站着干什么?!晚上吃太饱了?抓紧时间休息!”
对于我的决定,大多数人是默默接受的,除了那个医生新兵小徐。我不知道他那颗奇异的头脑是怎么长成的,我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个战士最基本的素质。两天后的一早他又溜号了,这已经是我重获指挥权之后的第三次了。
他的第一次溜号是在我和张威交谈之后的凌晨太阳要升不升的时候。
……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推醒,梁浩正站在我面前,我的刀尖已经指在他的侧腰上。
“小徐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超过一小时。”
“再叫两个人,我们去附近找找。”
想要在黎明前的群山里找到一个人的难度很大,找到的几率不高于花两块钱中五百万的概率,更何况还是在敌我情势复杂的“沦陷区”。在安排了张威和剩下的人留守以备不测之后,我便和梁浩们自溶洞踏进了漆黑寂静的山林。
我们不得已排了一个散兵线,绕着溶洞面对的方向画着半圆,虽然这种做法的搜索面积最大,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也最高,却会浪费很多宝贵的搜救时间。所幸,我们并没有在找寻线索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不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为茫然的我们指明了方向。
我们在一处几乎倾斜成七十度的坡面找到了小徐,他在匍匐着身子缩在坡面接近地面的一处倾斜的凹地里对着坡顶放枪。子弹自山腰上距他不过二三十米的地方飞下,拽着火线从他头盔上沿十公分的地方掠过。
袭击他的是一个小补給点的三五个守卫,两支自动步枪,一挺班用轻机枪。
我示意梁浩带上另外两人从侧面快速绕后,端掉敌人在黑夜里灯塔一般显眼的火力点,而我则躲在一棵树后打掩护,一方面减轻小徐的压力,一方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小徐跑到这里干什么,但肯定不是来看烟花的。我伏在树下用仅剩半匣子弹的MFAR点射敌人机枪组的位置,撞锤击发,子弹出膛的一瞬间我成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
“哒哒哒”
“噗噗噗”
敌人显然被我这个打黑枪的惹毛了,不要钱的子弹成排的在我身前犁出一条沟,更多的子弹命中了为我提供掩护的大树,我在埋头躲避的间隙被木头飞溅的碎屑和溅飞的泥土草根扑了满身。侧目,小徐倒已经逐渐在成长为一个老兵,他抓住了敌人的火力间隙,自凹地里探出头,向着七十度的斜面之上射击,虽然自他那个角度多少有些徒劳,但也算扰乱了敌人的节奏。
山坡之上的那群火力强过我们很多,以致我在打了第二个点射之后不得不翻身躲避,以寻找另外的掩护。
机枪的轰鸣在犁断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之后突然哑了火,换之而来的是一声快过一声的单发连射。咒骂声和哀嚎声在山坡之上响起,梁浩他们得手了。
我弓着腰跑到小徐身边敲打着他的头盔,“别开枪!梁浩在上面!”
小徐抬了抬遮住眼睛的头盔,一脸愧疚得看着我,低声说:“班副……我……”
“回去再说,上!”
我从凹地里拉扯出满脸黑灰的小徐,顶着满身的泥土碎屑提枪冲上倾斜的坡面。坡面倾斜的角度下,我们几乎是爬三步滑两步的总算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坡面。
入眼是三五具尸体姿势各异零散得倒伏在灌木丛间,一个用树枝树叶临时搭建的雨棚下,整齐得码放着数个长条箱子。
小徐在意外中迷路,又意外得撞上了不明身份的敌人的一个补給点,然后有了我们和这伙人意外的交火,于是我们意外的得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补給。尽管我们带不走全部,但我们在保证每人至少带两条长枪两支短枪的情况下,仍尽可能在不影响快速撤退的前提下背负了更多的东西。
我们嘴里嚼着牛肉罐头炸掉了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这是小徐第一次溜号后我们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有所收获的战斗……
我不大喜欢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尽管这小子一直声称是在为我们寻找必要的补給,甚至他还自封为觅食组组长,而组员是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对于这种近乎胡闹的行为我选择以结果论赏罚,于是他第二次溜号回来就被我勒令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直把整日吃不饱的他累到趴下。
梁浩现在充当了侦查兵,他总是隐藏在不同的狙击点监视着洞口和洞口以外,所以,他可以很及时得发现任何偷偷摸过来的敌人或是开小差的战友。当然,除了偶尔过路的野兔野鸟和无处不在的蚊子苍蝇,或者溜号的小徐,大多数时间他可能需要一整夜一动不动得潜伏着。
他又一次站在我面前,我看向他时他的双眼闪着精光,眉宇之间甚至挂着一丝窃喜,不等他开口我就觉得一股邪火窜上了头顶。
我放下手中内容稀松的饭盒,尽量平和得说而不是问:“说吧,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小子又溜号了,就在我整理了人手准备出去找他时,我惊讶得发现几乎每个被排到任务的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点点的兴奋。我忽然觉得这小子每天都来这么一处,倒是给大家闲的发霉的生活找到了目标,如果再拿掉一个补給点,不敢说把敌人赶出国界线,但至少有了充足的底气发扬一下老一辈革命家的游击战精神。我摇了摇头,摒弃了这种危险的机会主义思想。
搜救小队迎着初升的朝阳出发了,鸟儿在林中歌唱,知了在天空中聒噪,我踩着小徐留下的踪迹,边缓缓前进边仔细倾听,没有枪声,没有呼救声,我几乎有些怀疑小徐这一次到底可能真的失踪了。
松软的泥土上,小徐的脚印忽然变得零乱,他像是受了惊吓开始大步奔跑,甚至曾想攀上一棵至少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但不知是因为爬满大树树干底部的苔藓过于湿滑,还是因为他当时时间的紧迫,他在短暂的尝试之后鞋底踩下一绺苔藓,又转身跑开。
如果从之前的脚步可以看出他的紧张,那么现在在我脚下的脚印就说明了他的绝望。
每个人都严肃了起来,默默得散开到警戒位置上,我簇着眉盯着脚下的一堆脚印,小徐确实遇到危险了,地上还遗留了四五枚他打出了弹头的空弹壳,小徐当时边退边开枪,或许他认为的危险就来自我们背后的方向,我回头看去,除了几发钉进树干的子弹,什么都没有。
脚印变成了两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计数,因为很明显那对突然出现在小徐左侧的宽大脚印分明属于某种巨大的猫科动物。它本该是四爪着地,却在接近胡乱射击的小徐时却人立了起来!它一定是在扑食!
我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了,对梁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上树掩护之后,我在一团糟的地上仔细检查着。小徐一定被这种大型猫科动物扑倒了,他摔在了地上,倒下的身体压折了茂密的荆棘,那只大猫死死抱住小徐的后背,伸出的指甲刺破了皮肤,鲜血混着衣服的碎片烂了满地。一撮带血的白色粗硬毛发散落其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
(https://www.biquya.cc/id34884/197573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