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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原星值夜班,楚湘明总要石玉陪她睡。
石玉自从来到楚湘明家,很少到她屋里,别说和她一起睡觉了。楚湘明的一片真情,石玉顺从地到她屋,但仍然怕她。
石玉拘束不安地躺在她身边。她俩谁也没睡着,还是楚湘明打破了沉静,滔滔不绝地说起往事,她的童年,她的爱情……石玉听得入了迷:
“解放前,父亲(石玉外公)是渠城的县老爷。坐轿子路过贵州的一座山坡时,看到山坡上干活的母亲(石玉外婆)。他被娇艳的母亲迷住了,不顾母亲拼命地挣扎和喊叫以及当地人的追赶,强行命令手下把她抢回了家。
不管家中太太、几个姨太太及儿子们的吵闹,就把母亲做了小姨太。
母亲被抢,娘家人几年后才找到父亲这里,父亲用钱把他们打发走,当时母亲没见到娘家人。从那后,从没回过娘家,娘家人也没再来过。
母亲貌美,柳眉凤眼,整齐雪白的牙齿。父亲虽然年岁已高,却宠爱她。太太和姨太太们对她冷眼相待,恨之入骨。
趁父亲外出,想谋害母亲,母亲躲进衣柜,等到父亲回家才出来,要不然早没命了。
1945年父亲去世,太太、姨太太、她们的儿子们,把家里的田地、财产分光。整个家族败落。
母亲带着我们住进了院角的一间房子里,太太是家族的掌权人,给了母亲能糊口的几分土地,母亲无力耕种,找人代耕。
解放后,太太及她们的儿子们,不是被管制就是被镇压。母亲被划为小土地出租。
母亲生下八个孩子,你母亲是第三个。父亲82岁时,母亲生下第八个女儿,1945年父亲死后,这个庞大的旧家族更加衰落,小妹也饿死了。
1947年,母亲的日子难以支撑,最后剩下了五个儿女:大姐跟着姐夫到新疆;你母亲跟你父亲随着国民党部队离开了渠城;三姐很小就到安江纱厂一个工人家当了童养媳。
家里经常没粮食,我留在家里,母亲到三姐家度日;我跟着哥哥,那时才12岁,每天要做一家人的饭菜,饭后再到地里拔野菜,切碎煮熟喂两头大猪,年关时卖猪还债,买布做新衣,买些年货度过新年。
一年四季,无论严寒酷暑,全家人的衣裤、被褥都是我洗,寒冬腊月,双手浸在冰冷的水里,手上是红肿的冻疮,有的流出水来,每天的活还是我干。嫂嫂只管孩子。
“哥哥当河夫半月、一月回趟家。没粮了嫂嫂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一人留在家里,除了喂饱两头猪外,还得找野菜填饱肚子,隔壁八嫂总是省下半碗饭悄悄地端给我。日子难熬啊!
我默默记下八嫂的这份深情,现在日子好过了,总是加倍报答她。
玉,你别怪姨妈,姨妈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吃苦多了,性子急躁,你知道了就不会怪我了。那天实在不知你的情况,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我说呢?外婆也没对我说你的事。
坐月子门窗严实,不知屋外天气变化,误会你了。”
听楚湘明说完,石玉想,怪不得在寒风刺骨的冷水里洗衣服,她觉得不算什么,洗几件衣服还要用热水?娇气!
石玉明白了楚湘明当时的心情,原谅了她。也能平静地躺着倾听她的述说。
楚湘明继续说:
“1949年全国大部分地区已解放,解放军418团开进了渠城。
渠城大街小巷张贴着宣传党的政策的彩色标语。部队干事每天把城里的青年组织起来学习,提高思想觉悟,尽快培养出新中国的新青年,能在当地成为宣传党的政策的骨干。我和你表姐就是在这批青年里。
我和你表姐虽然辈分有别,年龄却差不多,只有14、5岁,我们向往自由,快乐,幸福的日子。很合得来,每天形影不离,自觉学文化,唱革命歌曲,似懂非懂迷茫地听战士讲那些陌生的革命道理。
部队组织的临时培训班安排在一座庙里,庙里供奉着泥制的、木质的菩萨。
给大家上课的是20多岁,身材魁梧、英俊的小伙子――就是你现在的姨父。他自我介绍是418团的参谋――原星。
原星教大家唱《解放军进行曲》,教得好大家用心学,不到半小时都会唱了。
他对大家说,不要迷信,不要求神拜佛,神灵不会保佑人生。这都是封建统治者愚昧百姓的一种手段,要相信科学,相信中国共产党,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我似信非信地听着。
下课后,和你表姐议论着他的讲话。
当路过玉皇大帝前,我俩不由得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保佑,规规矩矩地磕头。
突然听到严肃的声音,刚讲了要破除迷信,别人都走了,你们还要磕头拜佛,这么不听话?
我俩回头一看,是原星站在身后!慌忙站起来往庙外跑,不管他怎样喊我们也没停下来。
第二天,他在会上批评了这件事和我们。我俩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会后在一边不服气地嘀咕。
我不在乎地说,怕他干吗?看他那样儿找不到老婆的。
你表姐附和着说,是呢,有什么厉害的?这点事还在会上说。有人跟他才怪呢,谁跟他?
几天后,部队离开渠城开往别的地方,人和事早忘在了脑后。
1950年突然接到一封从朝鲜发来的信。
我好奇地拆开,信的内容大概是:‘介绍他是1949年曾在渠城驻扎过的418团的参谋原星。全国解放后,随志愿军抗美援朝。在渠城呆的时间不长,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希望取得联系,相互了解做朋友。’
开始我不理他,后来多次来信,看他是个不错的青年,出于礼貌回了信。
从此往来书信,相互加深了解:原星家在东北,7岁没了爹娘,是个苦难中长大的孩子,从小跟着哥哥挨饿受冻,艰难度日。16岁(1943年)参加新四军,直到全国解放。美国鬼子侵略朝鲜,积极报名为志愿军前往朝鲜参战。
“对他了解深了有了好感,觉得小小年纪有志气有抱负。频频书信往来,倾吐心声,相互鼓励,不知不觉恋爱了……
从朝鲜回到祖国,升为团参谋长,部队首长关心他的个人问题,这时他才向组织上提出申请,希望能和我结成伴侣组成家庭。组织同意发函调查我的个人简历及家庭情况。
“1953年,我已长大成人。师范学校不需交学费和伙食费,就报了名。学习结束以优异的成绩返回渠城。
工作积极热情,经常工作到半夜,在昏暗的灯光下备课、批改作业、用蜡版刻写提纲。工作踏实肯干。工作出色赢得家长赞扬和领导好评。
在当地引人注目。有县教育局长,县财政科长……很多人追我,找出种种借口来接近我,常托人提亲,都被我婉言拒绝。
原星部队的调函发到渠城教育局时,消息传开,才知道原来拒绝任何人的求婚是这原因!教育局有的从中作梗给部队回函说:我的情况复杂,家庭是破产地主。
部队收到复函立即找原星谈话,要他站稳立场划清界限,不能和我结合。原星要求组织去人外调,上级同意他的请求。
部队派人,在渠城政府教育部门、学校了解真实情况后,终于得出书面结论:我是个好教师;家庭解放前后是小土地出租。
(题外话:小土地出租者是拥有少量土地,不能自行耕种而将土地出租的人。成份是‘小土地出租’,这种成份就是比地主富农低一点而较中农高一点的成份。
1950年六月三十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规定,
在土地改革时,对革命军人、烈士家属、工人、职员、自由职业者、小贩以及因从事其他职业或缺乏劳动力而出租小量土地者,不以地主论,其出租土地不超过当地每人平均土地数200%的,均保留不动。)
破产地主和小土地出租仅是一步之差,但它将会改变人的终身命运!
组织上取到真实结论,批准结婚。原星迅速办理手续,我们完婚了。
(楚湘明曾说过,‘“……看他那样儿,找不到老婆的。’想不到,她的意中人还是原星!人世间的事就是说不清。)
“婚后,我们沉浸在幸福中。原星在宁波某部队任团参谋长,我是随军家属住在部队家属大院。我的工作转到宁波学校教书。
学校离部队住地远,乘坐短途客运火车,需行驶半个多小时。平日我住在学校,周六乘火车才回部队家中,星期日傍晚再返回学校。
每逢周六,原星下班后赶到学校,等着我把事做完,乘简便车厢式的火车回家,我俩说啊,笑啊……
还没乐够呢,第二天下午又要离家回学校了。
“有次,原星买了两张车票,陪我一起乘火车去学校,到站后他乘火车回到部队。觉得一人没什么意思,就到图书室看书。
熄灯号吹过,回到家发现我在睡着。推醒我惊讶地问,没事吧?你不是下车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睡眼朦胧地喃喃着,就想回来么,明早赶早班车回去就是了,不会耽误工作的。他笑了。”
第二天早上,又一同上了火车,送我回校。这样的事,后来有过好几次呢,,他也不再奇怪了。
他曾对我说,明明把你送到学校,进家时还企盼你又出现在屋里呢!”
楚湘明兴致勃勃地讲着,石玉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传来起床号声,已是清晨5点了。
楚湘明赶紧说:“哎呀!怎么说了一夜?快睡一会,等会我的小万金要起床了。”
她格外喜爱自己的孩子,女儿是万金,时刻挂嘴边!
楚湘明不说话睡了,石玉却久久不能入睡。
石玉虽然没有寻求异性的想法,没有对爱的意识,也没有对将来寻求爱情的目标,但她很羡慕楚湘明和原星这纯真的爱情,相依相随的甜蜜,爱的挚着,他们是幸福的,是永恒的。
石玉不知将来日子是什么样,但希望能像他们这样,能和心爱的人过着有情也有爱的生活!
只要原星晚上值班,楚湘明便邀石玉睡到她屋里说说话。
楚湘明想起石玉幼孩时情景说:“那年,你两岁时从重庆回来,可是顽皮哪,不像个女孩儿。越是下雨越要站在雨地里玩水,浑身湿淋淋的也不怕。要给你换几套衣服,没得换了只好把我的衣服给你穿上,穿着到膝盖宽大的衣服,甩着长长的衣袖站在床上边跳边叫,神情好可爱呢!现在长成大姑娘了。真快啊!”
听到这些,石玉对楚湘明畏惧的心理消失了,所有的怨气顾虑没有了,开始喜欢她了。她们成了无所不谈的知心朋友。
从那后,石玉干什么事也是高兴的,有时干活哼着歌。外婆很诧异,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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