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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秋天，16岁的石玉,朦胧地以为自己能按自己的想法,到社会上寻找自己的位置。她告别家人,登上开往东北的火车。
从山东到沈阳，沿途都是平川地带，很少有深山绿林。路上无心观赏景色，总想着长春是什么样？人家会要吗……列车在晃晃悠悠的动荡，有时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地能睡上一会儿。
列车到沈阳站时，她想又好久没见到母亲，人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该先去看看妈妈再去长春。
下车后石玉随着人们走出站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路上往来的车辆。有轨电车道铺在马路中间，电车顺着轨道运行；无轨电车的车顶上有一个大架子，通过电缆的电操纵电车行驶。石玉还是第一次看到电车呢。
（现在的沈阳已是一辆电车也没有的城市。想看也看不到电车了。
沈阳无轨电车是1956开始运行通车，到1999年停止运行的，取消电车,由汽车运行，沈阳现在是一辆电车也没有的城市。
百十辆电车分别卖给了外地：哈尔滨郑州北京济南洛阳兰州青岛，400多辆电车报废，电车线网全部拆除折价卖了。2000年沈阳电车厂倒闭关门。）
石玉正好奇地看这些车时，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阿姨迎面走来。胸前别着一枚白底红字铁质校徽，上面写着“沈阳市XX中等专业学校”。
她个子比石玉稍高一点。标准的东北话，扎着两条小辫，脸色红扑扑的像红苹果，黑亮的大眼睛，只要说话表达的意思从眼睛里就能让人明白一半。没多大功夫她就把石玉说服了。
阿姨面带笑容对石玉说：“小妹，你是哪的？刚到沈阳吧？找亲人吗？”
从外表、举止和言谈，石玉觉得她是个好人。便把要到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想法说给她，也是顺路看看母亲。
她马上拉着石玉的手说：“别去长春了，沈阳是个好地方，再说你母亲也在这里。我是XX中等专业学校的教师，姓王，在这里招生。你初中毕业了吗？还愿意上学吗？”
石玉对她简单地说了一下。
王老师接着说：“你先在这里报名考试？考不上再去长春也来得及。学校是半工半读，学生除了学习，还要到工厂里实习，学校也会学生安排一些工作的，每月发给生活费23元，一块肥皂，有时还发一些生活用品。
两年毕业后拿中专文凭，直接分配到本厂当技术员。”
条件不错，能学习有工资，毕业后还是技术员，石玉马上报了名。
石玉来到公园找到母亲，楚湘艳见到女儿很高兴激动地说：“怎么也不提前打电报来个儿？我好接你呀。这么远自己就跑来了，总让人不放心。”
“妈，我不是小孩了，不想花钱打电报。您看，我不是挺好的吗。”
楚湘艳听说报名上学的事直点头。兴奋地带着石玉在公园里走来走去，逢人便说这是她的闺女，别人只要夸上几句，她高兴得总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几天后，根据王老师留下的地址及时间来到学校考核，石玉被录取了。
学校是经上级部门批准，为本厂培养技术人才，属于中专性质，享受中专待遇，但一共也只有两个班级。另一个班级头年大概招收了二十多个学生。
这次共招收二十五名学生，都是不同省市来的，有山东的，河南的，河北的，湖北的……也有几个同学是秦皇岛的，就是没有沈阳的。年龄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和小伙，石玉在里面算是小的。
学校设在工厂区内。厂房外面空地上堆放着大堆的肥皂，上面盖着帆布。工厂里有很多条铁路通向厂外，每个出入口都有警卫守着。
据老师说，工厂主要是生产一些国家的保密药品。凡是出入的人员虽已经过严格地检查，但车间里还是不能进去的。后来证实了这点，肥皂总是那样堆放在那里。直到石玉离开那里时也没弄清厂里到底在生产什么。
宿舍离学校大约一里多，是工厂里的宿舍楼，每间宿舍住五人。有宿舍管理员，锅炉房供热水洗脸洗澡，条件不错。
开学那天，石玉和楚湘艳早早起床，楚湘艳唯恐别人看不起石玉，精心地帮石玉打扮一番，帮她把两条小辫梳在耳朵两边，一边梳一边说：“这是苏联头，现在就流行这样。”
在石玉包裹里挑来挑去，挑了徐芬母亲做的那件白上衣和楚湘明穿过的一条白底带蓝花的裙子，在一起较搭配。可就是找不到一双能搭配的鞋子。石玉穿过的那双力士球鞋尽管洗得很干净，用粉笔涂的白粉显得也白，可鞋帮上的小破洞，看着还是不顺眼。
楚湘艳返身在自己箱子里找出一双楚湘明给的大皮鞋。这是部队发给原星的，鞋号小就让她带给石鲁穿，农村穿不上，楚湘艳在外工作兴许能穿就带来了，谁知她穿着太大，也就一直放在箱子里。
石玉穿上像个大船似的皮鞋无法走路。楚湘艳找来些碎布填进鞋里，把皮鞋擦得油光发亮，石玉穿上倒是可以走路了。
楚湘艳这才满意地说：“还行，很美呢！”
石玉穿着白衣、花裙、发亮的大皮鞋，甩着变样的苏联小辫来到学校时，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石玉非常尴尬难为情地站在那里。
从大家的眼神里她似乎觉得，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是一个富家的孩子？她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妈妈来：唉，弄成这个样子！不过还好，没人说她也没人笑一下。
没过一会儿，大家熟悉起来，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相互问着，笑着……毫不局促，初次见面没有陌生的感觉。
第一个前来授课的就是招生的王老师。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同学们都有迫切求学的心情，十分感激王老师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她本来就有引人敬佩的气质值得欢迎？
石玉狠劲拍着手，老师招手示意大家停下。可掌声还是持续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下来。
王老师深情地对大家说：“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沈阳市XX中等专业学校的学生。很高兴能担任你们的班主任，我姓王，教数学。你们都是苦孩子，一定能克服困难，完成党交给的学习任务。从招生考核卷看，班里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你们要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完成学业，还要抽时间完成学校交给的工作任务，学习很艰巨的。希望大家刻苦勤奋，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互帮互学，齐头并进。”
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的话语显得深重有力。石玉暗下决心，一定要发奋学习。
老师挑选个子大的同学跟她到库房领来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课本以及作业本。最后发给每人第一个月的助学金23元。
开学后，每天学习紧张。每节课，老师细致认真地讲解，举一反三解析每一道题目。同学们都很刻苦，
同学们专心听讲认真作业。学习好的同学不断地、自觉地帮助跟不上的同学。就这样，班里二十几个学生成绩都很好，没有跟不上课的。
星期天，同学们到厂里打扫卫生，帮车间扎钢条或清理零件。
学习期间，最困扰人的还是饥饿。每月学校发给三十斤粮票，扣除支援灾区两斤外，每天吃不到一斤粮食。石玉最喜欢吃食堂做的烤油糕，早餐只能买上一个二两的油糕，再喝上一大碗不要钱的酱油汤填饱肚皮。
上课时，饥肠咕咕，只盼着早点开饭。中饭盼晚饭，晚上饿醒来，拿出学校每月按计划发给的一瓶酱油，倒上一些用开水冲上一大碗充饥。
不久，很多人开始浮肿，厂里每月按计划又发给每人一斤豆腐补充营养。
石玉每天心里只想两件事，老师讲的课会了吗？作业会做吗？再就是肚子怎样才能吃饱的事！
楚湘艳身体开始复原，为了多挣点钱寄回家去，她跟着采石队到公园的场地昌图采石厂，在那里和男工用板车拉石头。
每逢星期六的下午，只要学校里没安排，石玉便坐上廉价闷罐火车来到楚湘艳那里，哪里有妈哪里就是她的家。
晚上，她侧身挤在只能容纳楚湘艳一人睡的炕头，觉得和妈妈挤睡在一起也挺舒服挺温暖。
石玉还有尿床的毛病，每次把楚湘艳的垫被尿湿，白天也不好意思拿出去晒，还是铺在那里任炕下的微温烘着，晚上再用身体的温度烤干它。
白天吃的窝窝头，白菜汤，把肚子撑饱也舒服。
楚湘艳干活去了，石玉就到地里采上一大包野菜，带回沈阳市也能卖上几个钱，攒起来好寄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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