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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李丽带着石玉在厂内散步,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哪是大礼堂、活动室、业余学校,哪里是图书室。
她特别告诉石玉,只要办张借书证,就可以借到任何书籍;业余学校只要报了名,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下班后去参加能跟得上学习的班级。
很多老工人旧社会没上过学,学校就是特为工人们办的。
石玉听了很兴奋,没想到除了上班还能学习。
在师傅的陪同下办了借书证,借到的第一本书就是――《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这本书对石玉以后的生活起了很大作用。
当她们走到大门口伫立的那块宣传栏时,石玉发现里面第一张照片正是师傅,怪不得第一眼看到李丽,就觉得在哪里见过。
顿时感到荣幸,能和一个外表美,心灵美的好师傅在一起。一生中能遇到这样的人,真幸运!
石玉认真地对师傅说:“李姐,我定向你好好学!”
李丽语重声长地说:“玉啊,好好学习可不是一句空话。要肯学肯钻,要吃苦耐劳,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恒心和毅力,那才能学得好做得好。”
石玉细细地品味着,她的话在石玉一生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她的一举一动均成了石玉效仿的榜样。
晚上,石玉跟着姐姐们赶往夜校学习。
夜校分上、中、下三个等级,又分成高、中、低三个班级:全校一共九个班级。工人们根据个人的知识程度,可以任意参加到适合自已的班级里学习。
石玉看了各年级的授课内容及教材,决定参加到中级班里。前来夜校授课的是附近各学校自愿前来的教师,他们授课不计报酬,是高尚的人。
上课时,老师认真地讲课,大家聚精会神地听讲,做笔记或者跟着老师一起计算。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到老师讲课和板书的声音。作业时,老师还走下讲台,耐心地指导作业。
两节课很快过去,九点半下课,回到宿舍休息。当石玉躺在床上静静地回忆着这一天时,感到自己长大了许多。
每天,石玉跟着大姐们起床梳洗、整理被褥。
早餐时,她还是找到同来的伙伴们一起用餐。师傅们钱多,吃得好,她不想和师傅比,免得师傅看见她吃得差而觉得不好意思。
伙伴们羡慕极了,不停地问长问短,倒弄得石玉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一笑了之。
上班后,李姐从上个班师傅手中接过纺车,又开始不停地清理着过道和横板上的花絮,不停地接着断了的线头。
石玉准备学接线头。她仔细地看着李姐是怎样接头的,随后模仿着李姐的样子,伸出左手对准旋转着的一个断了线的纱筒一拔,哎哟!纱筒没拔出,手心倒被转动得飞快的纱筒磨得火辣辣地痛,连试几次,纱筒就是拔不出来,还觉得手心要被飞快旋转的纱筒削去一层皮似的。
李丽没过来指导,她早已发现了石玉的情况,就是想让石玉能多多尝试。她仍在不停地忙碌着。
石玉只好停下看着李丽如何操作,再试还是不行。而且她一看到飞快旋转着的纱筒心里就害怕。连拔都不敢拔纱筒了,急得浑身冒汗。
这时,李丽过来亲切地对她说:“接线头有两个关键,一是拔纱筒;二是接线头。拔纱筒时,看准纱筒一下抓住就要把它拔出来,不要畏手畏脚,拔时要稳、准、快才行。”
说完,她对准一个旋转的纱筒飞快地将它拔出。然后让石玉试试看,石玉照样对准一个纱筒飞快地一拔。呀!拔出了!成功了!
李丽接着说:“接线头时,先学会找纱头,找纱头不是用眼去找,而是用手的感觉去摸,这要用心地练才能做到。
找到线头后,不能用找到的线头去接机器里的棉流。
要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线头,让线头顺手心向下绕出无名指,线头在无名指上往外向上时,将中指压住线头顺势绕过食指,再用食指和拇指将线捏住用劲一绷,新的线头就捏在了拇指和食指的中间。
这时手上新的线头才是应该送到机器上断了的棉流里的线头。这样的方法捏出的线头短,才能接到机器里流出来的棉流里。”
她边说边示范,教完后又继续忙她的事。
石玉拿着纱筒,学着师父样子找线头,捏线头。就这个动作,几乎练了两个多小时,才能凭感觉摸到线头捏出线头。
她试着拔出纱筒,捏出线头,再学着李丽的样子,左手把纱筒插进纱锭的同时,右手把捏着的纱头绕在横板固定的钢圈内,当左手的纱筒已经完全放到转动着的纱锭上时,再飞快地将右手里的纱头往机器里流出的棉条里一放,第一个断头接好了。石玉甭提有多高兴了。
石玉一个接一个地拔纱筒,一次次的接好线头。觉得没多久就吃中饭了。
吃饭时,李丽直夸石玉学得快:“旧社会师傅是不教这些的,只让你干杂活,学徒三年才能上机。”
是啊,现在的师傅既亲切又热心,只要会的都无私讲出来。石玉才来两天就学到了要很久才能学会的技术,她感到很幸运。
饭后,石玉继续不停地学接断头,有时还学着李丽样子到粗纱车间取粗纱。
粗纱很重,石玉搬不了那么多,她个子又矮,搬来的粗纱也无法放到机器的顶板上。李丽看到赶紧上前帮忙。
有时,石玉还学着李丽清扫过道和横板上的花絮。李丽很高兴,石玉已经可以帮她分担一些事务。
石玉正接上一个断头,李丽走过来,她弄断石玉接好的线头,拔出纱筒找到接头处让石玉看:“你接的线头之间有好大一个疙瘩,知道为什么?”
石玉不解地摇摇头。李丽再将这个断头自己接好,然后又把接好的纱筒弄断拔出来,指着断头让石玉看,连接的断头处几乎看不出曾被接过,衔接得很匀称。
她指着线头衔接处说:“接头的疙瘩大,产出的纱送到织布车间织成布,布面上也会有一个疙瘩,就是次品,也就是说,纱的质量直接影响到布的质量。所以,在接头时应该尽量把断处衔接得看不出破绽,或者尽量小一点。
怎样才能让衔接处疙瘩小呢?关键是那捏出的线头要短,并且线头在放进机器里流动的棉流时,要同时将右手中指协助拖住线头,然后慢慢放开线头让它纺进正在流动的棉流里。
这样的接头便显得自然,接头才很小,如果让人在接头处看不出曾经接过线头,才算最好的。”
石玉用心地听着,琢磨着,似乎领会了很多。
照着李姐说的慢慢地试着,干着,可是太慢了。师傅多快呀,石玉看着车间里的挂表,悄悄为她数着接头的个数。没想到李丽一分钟竟然接了32个断头!
石玉顿时明白了,师傅为什么一人能看两台机车!怪不得她是全厂的标兵、全国的劳模!她真了不起!石玉试着计算自己一分钟接多少,结果,一分钟只接了五个断头!她急得大声问师傅,为什么差这么多?
李丽笑起来:“玉啊,你才来几天?一口就想吃成大胖子?慢慢来吧,你操作不熟练,动作就慢了。
就说你的右手捏住这纱头,把纱绕进横板的固定钢圈内这个动作吧,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幅度呢?这样时间不是需要得多吗?这些细小的地方都会让接头速度缓慢。”
石玉再一次认真地看着李姐的接头动作,她领会着,练习着,下班时一分钟亦能接十五个断头。
下班后,在澡塘里一泡,石玉手心火辣辣地疼起来。一看左手掌已被纱筒磨得光滑而泛白,几个指头也被旋转的纱筒碰破了皮,红哧哧的肉露在外面,但她并没感到疼痛,反而为今天学会了接头而高兴。
洗完澡,她又和姐姐们一块儿参加车间的政治学习,一块儿回宿舍,一块儿吃饭,再一块儿上夜校。路上,有的老工人竟说石玉是李丽的妹妹,石玉和李丽都笑了。石玉为结识这位好姐姐感到荣幸。
紧挨着李丽纺机的师傅,有一个比石玉高点的徒弟――徐芬。她长得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嘴,一头乌黑的短发,是个可爱的姑娘。
徐芬告诉石玉,她家在德州市,家里只有母亲和哥哥,父亲已过世。
每当石玉到食堂吃饭时,徐芬总是和她一起买饭菜,跑过来坐在身边一起吃,有时还把好菜夹给石玉。徐芬虽然不多话,但总像姐姐似的主动关心石玉,石玉很喜欢她。
上班时,只要没事徐芬就跑过来和石玉一起练接头,李丽也很喜欢她。
石玉对李丽说:“宿舍里还空张床,能不能让徐芬也搬来住?”
李丽马上同意了。就这样,徐芬和石玉住到了一起。两人性格很相似,只要对方想干什么,另一方肯定会同意。她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的热潮来到纱厂,机车全部提高了车速,细纱车间断头率大幅度增加,有的机车几乎三分之一的断头率,从车头往里看去,只看到断纱后而产生的大片放花现象:大片的断头接不过来,滚筒上流出的棉条变成了朵朵白花开在那里。
由于不能及时处理断头而产生的淘汰细纱越来越多,工人下班后还得加班:把断纱挽成大纱团送往回收部门处理。
政治学习也加强了,每天下了班不是学习时事就是自我检查,每天又忙又累。
李丽的机车也不例外,车速的提高断头率也随着增加。还好,石玉每分钟已能接二十多个断头,她努力地锻炼自己接头快速而优质,已是李丽的好助手。
到厂一个月左右,石玉已能单独管理一台机车的一面。
石玉和李丽管理的车比别人多一倍,车速提高了很多,她俩所管的机车仍然能有规律地正常纺着纱,断头也很少。
其它机车的师傅非常羡慕李丽,说她真有福,有这样一个好徒弟。名师出高徒,有一份付出,就会有一份回报。
李丽是厂里的劳模和标兵。机车头上总是挂着一面旗子:模范机车。
平时,经常有记者采访和拍照,石玉和师傅拍过不少照片挂在光荣榜上。外单位不断派来工人向李丽学习。因此,她们机车的旁边热闹极了,车头车尾都是人,来的人还夸奖石玉接头又快又好,石玉感到很自豪!
石玉想:别人能做到的我就能做到,别人不能做的事我也会力争去做到,我要做师傅这样的人!
每天接过班来,李丽和石玉不停地接头啊,清扫啊,换粗纱哪,一直忙到下班。
当她们来到沐浴室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原来都成了白毛女!
由于车速加快,纺纱量也跟着增加,因此整个车间飞舞的废花絮都落在机器上和车道里,人的全身上下也落满了毛茸茸的白花絮,连眼睫毛也是白的了。你说像不像白毛女?当取下口罩,从鼻子里一抽,一条细细的棉条便被抽了出来。
忆苦思甜时老工人说,纱厂里容易得两种病:风湿性关节炎和肺病。旧社会,工人的待遇很低不发口罩,自己也买不起,导致花絮吸入肺部;长期面对旋转的机车以及车间的湿度导致关节炎。
由于职业的关系,得这两种病的人很多,没钱治病死的人也不少。解放后,工人是老大哥,待遇提高了,每月发两个口罩一块肥皂一包卫生纸。
石玉年纪小还没来月经,把发的东西当宝贝似的积攒着,准备拿回家去给弟妹们使用。你可不知道,焦家寺的人没有谁家是用纸擦屁股的,厕所里见不到用过的废纸。用什么呢?土疙瘩!
厂里厕所条件很好,不但放着纸,解完手打开开关,就有一股温水直接冲洗屁股。
工人是国家的主人,不但在政治上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其它各种待遇也不断提高。工人的工资也较高,李丽的工资就比石鲁在渠城工作时还高,他那时在职时每月是六十多元,李姐每月已有一百多元。
石玉最怕上夜班――晚上十一点上到第二天早七点。一上这班,眼一圈变黑,大家说她化了妆,像熊猫眼。
上半夜倒也不困,凌晨两点多就不行了,眼睛不听使唤,怎么也睁不开,总是不知不觉合到了一起。
有时站在那儿还做梦呢,她梦到了父亲、母亲……猛然头被一敲,砸醒了。
原来头撞在上层转动着的粗纱筒上,大大的粗纱筒掉下来,砸在头上,接着落在下面转动的细纱筒上。
哎呀,这下可糟了!细纱筒顿时抛出一片花絮,被弹起的花絮连飞带蹦地飞舞着,飞到哪里,哪就弄断一大片正在转动的纱线……
石玉的美梦没有了,吓得彻底清醒过来,她赶紧清理花絮,不停地接着断头。车上断头基本接好,天也朦胧泛白,早班来的工人开始接班了。
交完班,她带着疲惫的身子洗澡、吃饭、学习,当躺到床上睡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段日子,李丽相当忙,接待记者和来宾,出去演讲、开会。
陪伴石玉的除了徐芬外,还有书。她不断地到图书馆借书,还书:《苦菜花》、《春》、《秋》、《家》、《水浒传》……,巴金和鲁迅的部分作品都是在这段时间看的。
十四岁纯清的石玉年纪虽然小,知识面少,尽管是囫囵吞枣似的一本本浏览着,但由于读得多,思想单纯,因此书中的情节吸引着她,书中的思想也深深地影响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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