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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醒来之时,已是三天以后。
这三天,凌陌都寸步未离地守候在他榻前,夜以继日。
如今,尤伽教主和月灵神女的真元在灵儿身体里,弥和祭司与凌陌合力都不曾将它逼出。凌陌不放心灵儿,便与师父商量,他留下照顾灵儿,让宸瑛与玥璃到后山圣灵湖去帮忙看守圣灵湖,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立即向神教发信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还是照旧,不能有任何异样。宸瑛与玥璃看圣灵儿昏迷未醒,情况未明,料定凌陌公子是担心她,故才舍不得离开,要守着她,才让她们去代他看守几天圣灵湖。
灵儿的身体还是那样反反复复,忽而灼如烈火,忽而冷似寒冰,而且,反复的频率越来越高。灵儿在冰火两重天中挣扎,痛苦难当,凌陌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坐立难安,却又不知道自己不够做些什么才能减轻她丝毫的痛苦。
为什么是她?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六年来她所承受的苦难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她?
灵儿醒来时,一睁开眼睛,看见凌陌趴在身边睡着了,深锁的愁眉拧成了一个结,死死地锁在双眉之间。
我们死了吗?她在心底问,也许是死了吧,死了才这样安静美好吗?她正看着熟睡的凌陌,百般深情从心底一涌而出,灵儿欲正欲抬起手抚弄帮凌陌缕好垂下的头发,不料突然身体又开始灼热,凄厉地一声惨叫,灵儿痛苦地在榻上打滚,一个翻身滚落到地上,凌陌瞬间被惊醒。
“灵儿,灵儿,你怎么了?灵儿……”凌陌心疼地看着她痛苦地挣扎,却完全说足无措,心乱如麻。凌陌赶紧去扶起灵儿,欲抱住她,不料灵儿喊着:“离我远点儿,好热,热……”自己便远离了他几步,随即又倒在地上翻滚,凌陌正欲赶过去,猛然间,灵儿尖叫一声,一挥手,瞬间轰隆一声在那边的墙上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随着窟窿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的是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裂缝,洞府顿时地动山摇。她又猛地一蹬腿,一个石凳子立即飞起来撞到墙上,不仅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深坑,凳子也碎成一瓣瓣滚落到地上。凌陌被眼前这一切惊得愣住了,灵儿怎么会拥有这么如此惊人的力量!墙上的坑,地上的碎石,他实在不曾料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神思恍惚中,灵儿终于平静下来了,虚弱无力地看着他,“凌陌,我……”
“灵儿!”他听到灵儿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扶她起来,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对不起,灵儿,你这么难受,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干着急……”
满头大汗的灵儿微微挤出一个微笑,“凌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凌陌抱起她,她气息虚弱,面色苍白如纸,还强撑着给了他一个微笑,凌陌心如针扎,“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怎么样了,丫头?”弥和接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碎石和墙上的大窟窿,弥和猛地一惊!
“嗯,我没事了,谢谢你,祭司大人。”灵儿虚弱地说。
“凌陌,这是怎么回事?”弥和指着碎石和墙上的大洞问。
“师父,是灵儿她刚才又发热了,一挥拳头就打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师父,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有这么样惊人的力量?”
弥和祭司也是心下迷雾重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种状况我从来不曾见过,她一个黄毛丫头,身体又如此虚弱,不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的啊?沉思之后,他转念又突然想到,这丫头吃了月灵神魄,会不会也继承了教主和月灵神女的力量?万一果真如此,那我神教复兴岂不是指日可待!一念及此,弥和心下甚是欢喜。
“凌陌,既然没办法将尤伽教主和月灵神女的真元从她身体里逼出来,那我们只能想办法让它融入她的体内,进入她的血液,和她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了!”弥和扭头一本正经地对凌陌说。
“什么!”凌陌一惊,“你说让它们融入灵儿体内!”
“嗯,否则,它们一直处于这样游离的状态,这丫头会一直像这样痛苦下去,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弥和祭司说。
“你们在说什么啊?”榻上的灵儿偏过头来问。
“没事,灵儿,相信我!”凌陌走过去紧紧抓住灵儿的手。
“嗯!”灵儿点点头,安然一笑。
“灵儿,师父和我没办法将你吃下去的那颗珠子逼出来,现在,我们要运功将它融化到你的体内。”凌陌看着灵儿。
“嗯。”灵儿微微点头。
弥和祭司与凌陌再次通力合作,试图迫使灵儿体内的月灵神魄融入她的生命和血肉,如此一来,月灵神魄将渐渐与灵儿合二为一,至于此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二人施功完毕,灵儿已带着满副倦容安然睡去。
“师父,还要多久她才可以好起来?”凌陌看着平静睡去的灵儿问。
“我们两个人的功力与他体内的力量相比还太弱,况且,她体内本就是两股相反的力量在相互抵抗,相互较量,我们要用外力将他们先彼此融合,才能再将它们融入这丫头体内,否则,若两股力量分道扬镳,各据半壁身体,那就不是忽热忽冷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她的身体可能就变成了一半火一半冰,她会更吃不消。但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你我二人合力,至少还需要五次方可将月灵神魄完全融化掉。”弥和走到石桌边,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师父,那灵儿她……该不会有事吧?”凌陌不安地问。
“为师也不知道啊……结果究竟会如何,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凌陌默默地看着熟睡的灵儿,满眼尽是柔情。灵儿,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然而,当他们为灵儿运功到第三次的时候,山下的探子来报,有人集结了大队人马,预备攻山,请山上做好迎战准备。面对这样的消息,大家显然已经木然了,向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可是,对凌陌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一场捍卫神教的战争。
“凌陌!”弥和叫到。
“在,师父,”凌陌本以为师父会让他带来一干教众下山去抵御外敌,然而,师父却说:“凌陌,现在看来,我们得加快帮助她融化月灵神魄的进度了,否则,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
凌陌疑惑不解,但他还是听从了师父的吩咐。
实际上,连弥和都没有猜想到灵儿究竟将拥有多么强大的威力。他更不敢确信,灵儿是否能顺利地清醒过来,但是,到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退路,灵儿现在是神教唯一的希望,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弥和与凌陌连续几天为灵儿运功,已经精疲力竭了,由于过度操劳,弥和的咯血症越来越厉害。
“还有明天最后一次了……但愿她能顺利醒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弥和抬头看着天空,那样安谧,他心底却是无限地彷徨与不安。
圣灵湖的水正在一点点地枯竭,湖水的光芒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圣灵石的光也突然间只剩下垂死的一口气悬着,气若游丝,而山顶上那些曼珠沙华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墓地向圣殿这边开进,弥和祭司知道,那是邪灵们开始活动了……而此时,山下保卫神教的战争也越来越惨烈。
最后一次运功,虽然两人早已体力不支,而且,此前也被灵儿体内的寒热之气灼伤,但是,到了这样紧要关头,他们只能孤注一掷了。只差这最后一步了,仅仅就差这一步了!凌陌并不是很理解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相信,师父也是为了救灵儿。
灵儿体内的寒热之气正在一点点地相互融合,散发出温和的气息了,弥和与凌陌也感觉轻松了许多,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然而,就在此时,从山下回来的沧南贸然闯了进来。
“师父!”沧南一进门,也没看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开口便叫师傅,二人一分神,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翻,双双吐血。
“你……”嘴角挂着血迹的弥和祭司愤怒地盯着沧南。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啊?”沧南赶紧过去扶起弥和师父。
“滚开,孽障,你坏了大事了啊!”弥和祭司一挥手奋力挣脱沧南,转身去看灵儿。
凌陌艰难地爬起来,灵儿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定定地坐在那儿“师父,灵儿她……灵儿,你怎么样?快醒醒啊,灵儿……”
弥和用手测探她的鼻息,“啊!”忽然大惊失色,面如死灰,“完了,都完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沧南知道自己闯了祸,羞愧难当,却还是不曾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师兄,我跟师父正在给灵儿运功,你突然闯了进来……”凌陌红着眼睛铮铮地看着沧南。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死了吗?”沧南大吃一惊,“她受伤了吗?为什么要给她运功?”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去!”弥和愤怒地圆睁着眼睛,咬牙切齿。
羞愧至极的沧南被师父如此训骂,老羞成怒,突然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十指捏得嘎吱嘎吱作响,怒目看了一眼倒在榻上的姑娘,愤然拂袖而去。你们居然为了那个冒牌货这么对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他在心底默默地恨着。
“咳咳……”灵儿突然咳了两声,就在那一瞬间,“师父!”凌陌惊叫起来。
“啊!这……”弥和祭司也大惊失色,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住了。
灵儿,她的头发一寸一寸地迅速白去,顷刻之间,满头青丝忽成白雪!
“不,不要!”凌陌想捂住那些头发,让它们不要变白,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亲眼看着灵儿乌黑的发丝一寸寸变成了苍苍白发。
“咳咳……”灵儿又咳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师父!快看!灵儿她醒了!”凌陌激动地大叫出来。
弥和祭司惊讶不已。“苍天佑我神教啊!”老祭司差点老泪纵横。
“凌陌,你怎么了,这是?”灵儿睁开眼睛看着凌陌。
“没什么,灵儿……”他迅即拥她入怀,“你担心死我了……”
灵儿感到两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了她的背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感谢苍天,感谢月神!”弥和祭司激动得无以言表了,“哈哈哈哈……”他转身大笑着消失在了门口。
“凌陌,”灵儿温柔地看着凌陌,“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是啊,好久好久,我都担心死了。幸好,你终于醒了。”
“有你在,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一个人离开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就像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一样。”灵儿笑了。
“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拥抱着这样正常的灵儿,不冷,不热,跟所有人一样,凌陌心底都是满满的踏实。灵儿,你说得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会丢下谁!
灵儿蓦地看到了自己垂落下来的发丝,“啊——”地一声惊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眼眸中无限惊恐,奋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它们从头上拔下来。
“不,灵儿,不要这样,别担心,没事的,灵儿……”凌陌紧紧地抱住她。灵儿挣扎了几下,在他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灵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好灵儿!”
灵儿呜咽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才十九岁,还这么年轻,可是为什么头发竟会忽然间全都变成了白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若不是凌陌的怀抱给了她温暖和安慰,她或许真的会发疯的。
灵儿哭着哭着就又睡着了,凌陌叫了几声,她没有反应,便轻轻地放下她,掩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屋内烛火影影绰绰,两个黑黑的影子投映在墙上,随着烛火一同摇晃。凌陌正在跟弥和祭司商量接下来该作何打算,突然传来玥璃的惊呼,他们闻声匆忙赶过去。
“怎么了?”凌陌迎上跌跌撞撞逃出来的玥璃忙问。
“公子,圣灵儿她……”
“啊,她怎么了?”凌陌一把拽住玥璃急切地问。
“她发光了……”
凌陌赶紧冲过去,弥和也紧跟着赶过去。
灵儿静静地睡在榻上,安谧祥和,宛如在幽深的黑暗里一朵盛开的昙花,全身散发着月亮的光芒,满头银丝,皓皓如雪,绵莹通明,她的头发,如同银河一般倾泻而下,垂落到塌下。的确,她全身都散发着月亮的光芒。
好美!凌陌一点点地靠近,可是,他又害怕靠近,每靠近她一步,她心里的不安便增一分,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彻。灵儿,你是来自月宫的仙子吗?还是根本就是住在月宫里的嫦娥?灵儿……
当凌陌终于来到灵儿的榻前,轻轻地坐在她身边,那些柔和的月光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一袭白衣映得莹若素雪。他恍惚觉得,或许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之中,梦中灵儿变成了月宫的仙子。
“啊,神变!”随即赶来的弥和祭司一进门便惊呼出来。
“啊,师父,”凌陌听到师父的声音,猛然醒过来,“师父,你快来看看,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啊!神变!确实是神变啊!天佑我神教,天佑我神教啊!”弥和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孩子啊,神变就是人变成了神,知道吗?传说中月神族的月灵神女是月神的后裔,她身上流着月神的血,灵儿阴差阳错地吃了她的真元,所以,可能就因此而拥有了她超乎寻常的神力了!”
灵儿被两个人的说话声吵醒,“凌陌,”她眼睛还没睁开,开口便叫他的名字。
“我在这儿!”凌陌赶紧转过去伸过手去拉住她。
“哎,凌陌,你脸上好多光啊!像月光一样,难道你发光了吗?”灵儿笑了。凌陌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灵儿突然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啊——”她突然跳起来,“怎么回事,我……我这是怎么了?”看到通体发光的自己,还有垂落的同样发光的银发,灵儿慌乱得不知所措,“我这是怎么了?我变成妖怪了吗?不,不,我不是妖怪,我不要做妖怪——”
凌陌一把拉住她,“灵儿,不怕,有我在!”他坚定地看着她。
灵儿瞬间就瘫软下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凌陌,怎么会这样,我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么个怪物……我不知道,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多好多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怎么会变成这么个怪物,我好恨我自己,我不要做怪物……”
“灵儿,不怕,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凌陌声音也有些哽咽。
是啊,最近发生了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事情,谁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是一团乱麻。
他们原本想过,两个人相守一辈子,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平凡的日子,但是,命运偏偏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而是一步步把他们逼入更深的深渊。
弥和祭司悄悄地走出去,不声不响,却掩饰不了脸上喜悦的神情。灵儿既然拥有了月灵神女的灵力,那么,必定也吸收了尤伽教主的功力,既然如此,神教还怕什么!虽然圣灵湖墓地那些邪灵已经逃逸出来,被他施法阻挡在了结界之外,他自己也清楚他所布下的结界其实根本撑不了多久,但是此刻,他还是觉得分外激动。
这段时间以来,拖着病躯的老祭司确实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尤其这几天连续施法发功,他几乎已经耗尽了生命,他极度需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睡一觉。一切,都等醒来再说吧,否则,他可能根本就看不到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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