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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士及拜别李渊之后回到自己船舱,向自己身边的侍女询问之后才知道,公主风罩已经去见皇后了,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请他。听到侍女这么说,宇文士及才明白,原来是李建成故意把自己给支走,为的就是怕李渊再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想到此他不由心中苦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给外界的印象是那么胆小怕事,忠厚老实的李渊会夜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若不是他酒后失言,恐怕谁也想不到李渊的心里也早就已经有了谋逆之心。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时,船舱外传来一名侍从的声音:“驸马爷,大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宇文士及知道这是他的大哥宇文化及在找他。 “我知道了!”他起身洗了一把脸,便匆匆向自己大哥的船舱去了。 宇文化及的坐舱在苍螭号船上,他是杨广的心腹是左翊卫大将军,地位很高,像他这样的人出征是可以带家人或者侍妾的。至于他的两个儿子宇文成龙和宇文景龙此次也跟在他的身边,为的就是让这两个儿子能够弄点儿军功。 大业六年隋王朝开始举国备战后,天下民怨沸腾,看到这样的情况,宇文化及心里很是高兴,他知道杨广现在正在一步步的走到天下百姓的对立面,如果此次征讨高丽胜利了,所有的矛盾都会被压制。可是一旦失败了,那么等待着杨广的将是众叛亲离,而到时候宇文家的机会就来了。 两个儿子都已经坐在船舱内等候,片刻宇文士及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大哥,你找我。” “嗯!把门关上吧!” 宇文化及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味,不由眉头一皱道:“你喝酒了?” 宇文士及连忙道:“小弟刚才和殿内少监李叔德喝了几杯酒。” “和李渊喝酒?” 宇文化及注视着问道:“他有没有和你说点什么心里话,比如对朝廷不满之类。” 宇文士及摇摇头道:“李叔德是忠厚之人,他一心想给建成谋职。别的倒没说什么?” “哼!他不是忠厚,是胆小怕事,一个小小的殿内少监就让他心满意足,亏他还是李虎之孙。简直给先祖丢脸。” 宇文化及对李渊不屑一顾,便把话题转了回来,对三个儿子低声道:“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们,今上野心太大,一意孤行,我看天下可能要大乱,我们宇文家必须要先做好准备,机会到来时才能顺势举事。” 宇文士及暗吃一惊,真被李渊说对了。也对,就连李渊那样的老实巴交的人都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何况自己这位一向骄傲的大哥呢?想到此他不敢多言,低下了头。 宇文化及看了他一眼,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虽然是宇文家的人,但他毕竟是驸马,而且和公主的感情有挺好。他未必赞同自己的想法,宇文化及准备再和他好好谈一谈。 他刚要再继续说,这时,门外的心腹侍卫道:“大将军,圣上派人来宣你过去。” 宇文化及只得停住话头。对他们三个人说道:“反正你们心中自己要有数,不要愚忠,要多考虑我们的家族,然后就是多拉拢一些领兵的将领,只要自己手里有了兵权,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愧是关陇贵族中的一员。不愧是从军队起家的世家门阀,他们的骨子里已经深深的烙上了兵权重要的烙印。甚至说从他们刚刚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军队的重要性,知道军队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就像后世太祖说的那句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宇文化及跟着宦官匆匆下了船,向龙舟走去。刚下船,却见一名身穿鹰扬郎将军服的中年人带着一名年轻男子向舷板走来,而他们所要去的那艘船上面呆着的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 虽然他对杨素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而且杨素的活着的时候他们也经常明争暗斗。可是自从杨素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将过去的那些磕磕绊绊的事情放在心上。当然,这并不是代表他心胸宽广,而是因为杨家里除了杨素其他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而且杨广早就对杨家不满,就算自己不对付他们,他们也没有多长的好日子过了,他又何必当这个恶人呢? 宇文化及停下身问道:“等等,你们去干什么?” 鹰扬郎将自然认识这个人是谁,所以连忙施礼道:“宇文大人,这位是杨尚书府上家人,圣上特命卑职将人给杨尚书送过来。” “哦,既然是圣上的意思,那就去吧!”宇文化及认出了这个人是自己那个假子宇文成都的部下。 “谢大人。”鹰扬郎将是理一理之后就带着那位年轻人向杨玄感的坐船上走去。 杨玄感现在的职务是民部尚书,掌管全国的财政,也算是属于朝廷高官,只是未能入阁,这对他来说多少有点遗憾。自从他父亲杨素死了之后,杨广对他们家的打压一直就没有短过,虽然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爵位,但是却没有继承杨素的官位,就是这个民部尚书也是杨广看在他死去老子的份上,同时也怕人说他苛待功臣后裔,以及引起杨素那些部下的不满才封赏给自己的。否则以杨广对官位爵位的吝啬程度,他才不会这么好心封赏给自己呢?虽然他给自己封了官,但是自己那些叔伯兄弟却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的位置,甚至有的还被打压了,就连自己这个民部尚书不照样被左右侍郎给掣肘吗? 这次跟随杨广出来,他身边就带着一名书童和两名侍女,因为他知道杨广就算亲征高丽也不会让他随军的,因为除了要靠他这个民部尚书为大军筹措粮食和钱财之外,杨广还要防止自己与自己父亲的老部下取得联系,毕竟自己的父亲完全可以用门生故吏遍天下来称赞。 就在宇文化及奉召见驾的时候,他正和蒲山郡公李密一同饮酒聊天。 李密和杨玄感交情极厚,两人可以说无话不谈,也能推心置腹。李密今年三十岁长得身材魁梧,凤目高鼻,相貌颇为不凡,他也是文武全才心怀大志。对时局有着深刻的见解。 李密袭父爵蒲山郡公,但没有出仕,这几年一直在家闭门读书,虽足不出户,却关心天下大事,这次杨广前来涿郡巡视,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他一反常态,搭了杨玄感的关系,跟着一同出巡。 李密看得出杨玄感心事重重,便笑问道:“玄感兄为何事忧心呀?” 杨玄感叹了口气:“为我大隋的将来而忧心呀!” 李密听完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听说圣上这次要亲征高丽?” 杨玄感点点头:“本来是不需要他亲征的,可是河北、山东等地的地方官对他发动高丽战役有点抵触,所以只有他亲征,那些人才会老老实实的办事,而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李密冷笑一声:“不是抵触那么简单。是官员们都害怕了,去年我去了齐郡、清河等郡视察,才知道那边灾害之严重,河北大水,河南大旱,饥民遍野,民不聊生。去年征六十万民夫送粮,结果只有三成粮食送到涿郡,而从涿郡再往辽东运,又能剩下几成呀!运粮的六十万民夫死了四成,逃亡三成,剩下三成空手回家。几十万头牛都没了,今年春天拿什么耕种。这个时候圣上应该要做的就是安民而不是征伐。可是圣上不但没有体恤,还要加税征粮,这次诏书强征二百万民夫赴辽东,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今年齐地一带必将爆发大起义,如果不及时扑灭,大隋将亡国啊!” 杨玄感知道李密见识高远,便问道:“会有这么严重吗?” 李密连声冷笑,他压低声音道:“明公还记得杨谅造反否?那杨谅心浮意躁,仁德不修,他有何德何能,振臂一呼,山东竟有二十个郡跟他造反,公不觉奇怪吗?” 杨玄感眉头皱成一团:“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居心叵测,想浑水摸鱼?” 李密缓缓点头,“高欢以六镇悍卒起家,建立北齐,高氏虽亡,但六镇悍卒子孙犹在,当年二十万六镇悍卒安置河北、山东,他们的子孙繁衍,已不下百万,且强悍本色未失,还有北齐遗臣尚在,皆不服隋朝,杨凉造反,便是他们跟着浑水摸鱼,圣上也看出来,才决心迁都洛阳,一方面脱离关陇控制,一方面鞭策齐地,又有南下江南之便利,可谓一举三得,这次举国东征高丽,对民生影响将十倍于运河,正逢河北河南大灾,民不堪逼,以六镇子孙强悍之风,他们岂能不造反,那些北齐遗臣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所以齐地必有大乱。” 李密叹了口气,又目光炯炯地注视杨玄感:“隋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不知明公有大志否 杨玄感从来就是一个不甘人下之人此时听到李密这么一说,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雄心壮志,他索性不再掩饰,问道:“如果我有此心,当如何?” 李密微微一笑:“如果明公有此心,我倒有一良策可供考虑。” 杨玄感大喜,拱手道:“请法主指教!” “我估计关陇贵族必会抢先发难,明公可隐忍等待良机,北接关中豪门,南交士族门阀,待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朝廷无力镇压时,明公再登高一呼,以公先人的威望以及军中的根基,必然会有四方豪杰来投,公到时北上占据关中,便可得根基,然后西征陇右,南平巴蜀,与隋朝鼎足之势形成,再蓄积力量,安抚民心,静观隋变一战可得天下。” 杨玄感沉思良久道:“如果我先抢先发难如何?” 李密脸色一变,“不可!明公若抢先发难,必是出头椽木,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李密又对杨玄感道:“举兵起事当后积薄发,现人人畏惧去辽东,明公当向圣上立志,遣诸弟去辽东赴战,一则迷惑今上,二则可求将领。可谓一举两得。” “法主,真乃孔明在世呀!”杨玄感恭维道。 “明公,过誉了。” “非也,孔明尚在隆中是便为刘皇叔制定出了三分天下的大计。法主目光深远,运筹帷幄丝毫不在孔明之下,我得法主相助,实乃最大的幸事呀!”杨玄感笑道。 “能够辅佐明公,建立大业,是我毕生最大的追求。”李密道。 杨广的御书房设在龙舟三层,里中外三间,直通船层两边,可以欣赏运河两岸如诗如画的江山,这是龙舟设计者的初衷。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运河两岸只有破败和荒凉,数十里内皆无人烟,一条大运河给两岸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而给杨广带来的。只有一肚子的丧气和恼火。 不过此时杨广的心思已经不在运河两岸的风景上,而是在千里外山东。 他将宇文化及叫来就是商量对付齐郡、清河郡和渤海军三郡的乱民造反,齐郡的长白山、清河郡的高鸡泊和渤海郡的豆子岗都有人聚众造反,虽然还没有成气候,但杨广对这三个地方却格外敏感,这三郡正好是在当年北齐的统治中心,他很担心北齐势力再起。影响到他的高丽战役。 正当杨广焦急让谁去平叛的时候,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段尚书来了!” 杨广点点头:“宣他进来!” 片刻,兵部尚书段文振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召见段文振是想问他山东乱贼造反的情况。可早派人去召他,他却迟迟不来,令杨广有些不悦。 “段尚书,为何才来?” “回禀陛下,刚才遇到杨尚书。和他说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陛下见谅!” 杨尚书自然就是杨玄感,对于他向来没有好感的杨广冷冷问:“他说了什么?” 段文振也是杨素的老部下,他也是故意引出杨广的疑问,连忙道:“回禀陛下,陛下前些日子曾在杨子津大宴上说,军中诸将多嫌征高丽艰苦,不愿出征,今天杨尚书告诉我,征高丽是国之大事,平时食君禄,享名利,现在又安能为贪图舒适而不去?他愿意尽遣诸弟去辽东赴战,请微臣安排!” 杨广微微一怔,这个回答令他有点意外,杨玄感竟然想让家人参战,一转念他便明白了,这是杨玄感在刻意讨好自己呢!他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却假惺惺叹息道:“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不愧是太仆之后,他有忠君之心,朕又怎能不成全。” 杨广便对段文振道:“虽然他想尽遣诸弟去辽东,但朕也不能太过分,你就安排两人,可授予鹰扬郎将,随军出征。” “臣遵旨!” 杨广没有意识到杨玄感的深虑,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思转回正事上,又问段文振:“朕想知道,清河、渤海、齐郡等地的民乱如何了?” “回禀陛下,就是齐郡长白山的王薄聚集了上万人,还有清河郡高鸡泊有贼首高士达、张金称聚了几千人造反,还有就是豆子岗的富豪刘霸道,也聚了几千人,此人却是北齐遗臣,别的盗贼大都是几十人、百人的小盗,皆为饥民结伙抢劫作乱。” 杨广点了点头,还好,事态不是很严重,他便随即下旨道:“齐郡的王薄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曾经被张须陀给击败过。” “是,王薄在张将军手里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段文振道。 “既然这样,那齐郡的叛贼就交给他了,告诉他他要什么朕给他什么,但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长白山盗贼给朕灭了。”杨广说道。 “臣会告诉他的。” “至于清河郡和豆子岗的盗贼就交给杨义臣了,你告诉他,不要再让朕失望了。”杨广看着段文振道,“这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的机会,希望他能够把握住。” “臣带杨义臣谢主隆恩!”段文振激动的说道。 他没有理由不激动,杨义臣和他一样是杨素的老部下,因为杨素死后,杨广对杨玄感等人过于苛刻了一些,所以杨义臣看不过去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杨广知道之后,就将他从一个从三品的大将军,直接贬到了从六品。 对于杨义臣的大嘴巴,段文振也很恼怒,但是毕竟是从同一个战壕了走出来的,而且还都是杨素的老部下。所以自从杨义臣被贬之后,一有机会他就会在杨广的面前说上他几句好话,希望杨广能够重用他。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说,而是通过各种事情进行暗示,虽然这样的方式不能立即让杨义臣重获重用,但是最起码能够让杨广不至于忘掉他。 今天他过来本来就像趁着给杨广报告的时候将杨义臣给推出来,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呢?杨广自己就先开口了,而且听他的意思,显然是自己以前那些明里暗里的暗示已经发挥出作用了,当然自己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过杨广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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