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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昭,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大吼响彻周府,门口那两尊巍峨的石狮子,都似乎被惊得一颤。
南院外头站着火冒三丈的周邦彦,这位以好性情扬名京城的吏部尚书独子,此刻愤恨得脸都变了形。他身旁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也是横眉竖眼气势汹汹,仿佛只等院中人出来,便要上前撕咬得连渣都不剩。
这口气,他们可是忍了很久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急忙跑进屋里,看着床前那漫不经心绣香囊的人儿,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怎还有闲心做这些?
苏子昭将针别在未绣完的牡丹上,淡淡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柳眉微挑:“去看看,他们又在演什么好戏。”
这一次,究竟是诬陷她偷了名贵的字画、御赐的珠宝,还是串通个下人说她不守妇道,给周邦彦这个现在的堂兄,未来的夫婿戴了绿帽子?
周府这群人还真是好心,知道她寄人篱下闲得慌,就变着法子给她解闷。
周邦彦喊得很凶,却没踏进南院的门。
确切地说,是没敢进门。
苏子昭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几日前急着想要教训她,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脚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神智迷离之际,还听见这个女人冷笑着嘲讽:“堂兄怎么行起五体投地的大礼来了?我可担当不起。”
阴险狠辣,诡计多端,真是最毒妇人心!
正恼火着,这毒妇已经出来了,一身玄色罗纱裙,浑身上下不见半点珠光宝气,一张脸也是未抹脂粉,素净得出奇,唯有那双眼睛,顾盼生姿,晔晔照人,竟令他有瞬间的失神。
苏子昭瞧见了他却好似没瞧见,目光投到他身后,施施然行了个礼:“姨母。”
紧跟着周邦彦来的是孙氏,苏子昭的姨母,周家的当家主母,一身绫罗,身体丰腴,看上去很是和气,所有的精明都深深藏在了眼窝里。亏得她治家有方,周府的下人个个口风紧,绝不会将周邦彦对付苏子昭的这些荒唐事传扬出去,损坏这位大少爷在外的好名声。
转头见是母亲,周邦彦顿时来了底气,分明他才是这里的少爷,可站在苏子昭面前,却总像无端矮了一截。
孙氏看向苏子昭,眼底的冷意徐徐渗出:“你擅闯祠堂弄坏祖宗牌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话音未落,一个丫鬟就快步呈上了碎成几块的灵牌,牌子上写的不知是谁的名字,也不晓得与苏子昭隔了多少辈分,恐怕她还没出世,这位周老祖就已仙逝了。
苏子昭伸手拨了拨碎片,神色不惊:“这就是物证?人证呢?”
“人证便是打扫祠堂的丫鬟花萍,她亲眼见你对祖宗不敬。你这种不守孝道、肆意妄为的儿媳,我周家不娶也罢!今日你便收拾东西离去吧!”孙氏三言两语就将话说得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苏家前阵子遭了一伙来路不明的人血洗,上下百来口均送了命,唯有苏子昭这个庶女侥幸逃过一劫。
没几日,京中就有了她是天煞孤星的传言,那些受过苏家恩惠的如今都成了白眼狼,一个比一个躲得远,若不是看在儿子与她有婚约的份上,怕落人口舌的份上,孙氏也不会这般“好心”收留她。
出了这扇大门,她哪还有什么去处?难道流落街头,屈膝行乞?
四周鸦雀无声,苏子昭却突然笑了:“姨母,您觉得我像蠢材吗?”
孙氏不解她言下之意,眉头一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将苏子昭赶出周府,她可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这个丧门星三言两语化解了去。
相比孙氏的如临大敌,周邦彦就从容多了,啧了一声回应道:“蠢材?你为了嫁给本少爷,不惜害死你那长姐苏竹筠。你若是蠢材,那也是天底下最歹毒的蠢材!”
苏子昭嘴角的笑意顿时冷却。
周邦彦想在她脸上瞧出愧疚之色。可惜事与愿违,苏子昭这双眸子幽深得令人猜不出她所思所想。
缓缓扫过孙氏和周邦彦的脸,她朱唇轻启:“既然我不是蠢材,那为何要砸周家祖宗的灵牌?难道我与周家的列祖列宗有仇不成?”
周邦彦不经思索地冷笑道:“你不过是想借机离开周府罢了。”
“你方才还说我为了嫁入周家,不惜逼死长姐,现在却说我大闹祠堂,砸了灵牌,是为了离开周府,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苏子昭冷笑反问。
周邦彦不禁语塞,自己隔三差五命人对她栽赃嫁祸,每日只往她房中送些粗茶淡饭、咸菜萝卜,只有傻子才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这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堂堂吏部尚书之子,刁难还未入门的妻子,这事他做是做了,但他拉不下脸来承认。
不过不管承不承认,人是一定要赶走的。他恋慕苏竹筠那个京城第一美人许久,哪晓得事与愿违,苏竹筠被苏子昭推下了莲池,溺水而死,后者却没受到丁点责罚。不仅如此,还取代苏竹筠与他有了婚约。没过几日,苏家被灭,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成了“赫赫有名”的天煞孤星,连累他这个名扬京城的周大少爷,沦为官场宿敌眼中的笑柄……
回想往事,他不禁怒从中来:“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谁在乎你为什么要砸牌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不管是何原因,你都不值得我周家好心收留!”
“的确,哪怕是我孙水碧的外甥女,也不能藐视家法。”说到这儿,孙氏顿了顿,“我年纪大了,一时倒记不起来对祖宗不敬,是要受何等责罚了?”
“如果没记错,该乱杖打死,拖出去喂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一只粉色绣鞋踏入众人的视线,绣鞋的主人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底写着轻蔑和不屑,满头珠翠叮咚作响,光芒冰冷夺目一如她这个人。
“珊儿,你怎么来了?”孙氏眉心现出一道细纹,仿佛看到了什么魔障。她能将整个周府管得服服帖帖,却唯独管不住这个任性刁蛮的女儿,后者只要一出现,麻烦事就会接二连三。
“我为何不能来?”周幽珊不在意地撇撇嘴,盯着面色自若的苏子昭,“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可没为难你。要想不受家法的责罚,很简单,离开周家便是。若不离开,那就休怪我们无情!”
见这几人戏唱得差不多了,苏子昭微微一笑:“堂妹说这话,未免太操之过急。”
言罢,走到那垂手站在一边的丫鬟面前,伸出一指,挑起她微微颔着的下巴。
这丫鬟显然是做惯了粗活的,比不得那些个家生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脸就已蜡黄削瘦,丝毫没有少女的妙态,不得已抬头与苏子昭对视,见她眸子雪亮,不禁一阵心悸。但想起珊小姐许诺自己的那五十两雪花银,又暗暗咬紧了牙关。
“我记得你似乎叫花萍。就是你看见我闯进祠堂,砸了牌位?”苏子昭问。
花萍点头:“的确是婢子。”
“你每日何时打扫祠堂?”苏子昭又问。
“卯时和亥时。”花萍答。
苏子昭面露无辜:“卯时我在给姨母请安,你怎会看见我?”
“亥时你不会也在请安吧?”周幽珊急忙打断她的话。
“堂妹说笑了,亥时已是深夜,我自然是在房中。悠云和悠月皆可作证。”苏子昭徐徐道。
“悠云悠月都是你的人,自然是帮着你说话了。”周幽珊抢白,恨不得立刻坐实了苏子昭的罪名。
苏子昭嘴角噙着一丝笑,转目望向院门外。
此时已是深秋,辰时气冷,露寒而凝,在单薄如纸的枯叶上结成滴滴水珠,乍一看满目晶莹,一如她的明眸:“近来夜间有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姨母向来主张节俭,深夜更是不许点灯。花萍,你就这般确定你看见的人是我?”
“这……”花萍眼底闪过隐约的慌乱。
周幽珊面色一僵,纤瘦的十指不由自主将帕子绞得紧紧,说什么都不愿就此松口:“苏子昭,你休要颠倒黑白!今日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别想我信你半句!”
“幽珊,”孙氏眉心一蹙,意味深长道,“凡事讲求证据,娘知道你不是善恶不辨、是非不分之人。”
周幽珊脸上掠过一丝狐疑,她知道母亲向来不喜苏子昭,可为何要说出这种袒护的话?正诧异着,忽然听见孙氏身旁的丫鬟张口说道:“昨日城东的李大人嫁女,图个新鲜放了不少烟火,花萍许是就着那光亮瞧清楚的。”
“姨母果然心细如丝,做事滴水不漏,教出来的下人也是个个口齿伶俐,能干得很。”苏子昭不动声色地嘲讽。
孙氏好似没听见一般,顺着丫鬟的话,理所当然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来,真是你做的?你怎么这般糊涂,我周家分明待你不薄,有什么事难道不能好好与我这个姨母说?”
苏子昭掀掀嘴角:“这倒怪了,我记得姨母一来就一口咬定此事是我所为,丝毫不曾怀疑,还口口声声说要我离开周府。怎么现在这么一说,倒像之前对我百般信任,是专程来替我洗刷冤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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