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雨烟的神色很端严,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声,而这些话,更是林风之前闻所未闻,听所未听过的话。
“雨烟,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话,从前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说过,人们只会说商人是不入流的一群,我们生在林家,纵然享尽天下常人少有的富贵,但是社会地位终究是不高的。”
林风有些震惊的看着宁雨烟,那眼神里有着他从来不曾展现给别人看到的惊艳和复杂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们自己都看轻了自己的价值,老夫子有句话,叫人贵自重而人重之,身为商人的自己,都认同自己是一群低贱的不入流的群体,你如何还想要别人高看你?”
宁雨烟淡淡的指出他们的症结所在。
“好一个人贵自重而人重之!烟儿,你果然不愧是东云国第一才女,这等见识,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过。”
“烟儿,若是天下人都是你这等见地,商人哪里还愁在人前高抬不起头?”
随着门外的声音传扬进来,同样一夜未曾休息的林中行和林永成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叔叔!”
林风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就从床上起了身,下了地,冲着刚走进来的林中行就行了个礼。
“风儿感觉如何?毒可全解了?”
“有劳叔叔也跟着挂念了,风儿已经一身轻松,完全无碍了,全靠叔叔您身边的两位高人帮忙,不然的话,风儿怕是——”
“无事就好,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说那些客套的话了,倒是我现在想要问问你,昨天你与那刺客直接的动过手,你可否从他身手和身材上认出来人的身份,或者说,觉得来人是否有些眼熟?迎风他们怀疑这人如今还藏身在我们林府之中!”
林中行的话让林风稍稍的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微微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昨日那个人的种种举动。
好半天,他也都只是摇了摇头,“抱歉,叔叔,风儿实在想不起那人与什么人的身形相同,所以,也许他的确还藏身在府内的某处,只是风儿不认识他罢了。”
“嗯,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多想了,这事我会让人办好的。”林中行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视线的聚焦处放回到了宁雨烟的身上。
“烟儿,你也累了一宿了,如今风儿已经确定无事了,你也该去洗漱一下,准备休息了,毕竟你的身子也不是很好,昨日里还那般突然晕过去,药可有按时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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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雨烟当然很想说她没病,根本不需要吃药,但是在看到林中行担忧的眼眸后,那到口的话,顿时自动变成了,“嗯,我有按时吃的,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你便休息去吧,流云小筑有现成的客房,是收拾好了的,我让人用轿子送你过去!”
林中行说完,便要招手让青书去做安排,但是宁雨烟却再一次阻止了。
“不用了,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补眠就可,林风,昨日来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有的话,我们去楼下的书房谈,若是没有的话,改天我再邀你来喝茶时你再说好了,今天我想先休息了!”
林风自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昨天之所以晚上来,就是因为听了他娘说了白天永成辱骂宁雨烟的话是如何如何的难听,他想着有些不放心,所以才预备过来看看她的情况的。
现在看她的样子,精神状态很是不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永成的难听话的影响,他就心中放心了。
加上昨夜他都已经在她的床上待了一夜,让她这个正牌的房间主人却只能屈就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已经心中惭愧不已了。
如今林中行和永成他们都在,他哪里还能在她的房间里久留?
正寻思着要告辞的时候,宁雨烟就说了这么一段话,为他解围,林风的心里感激都来不及了,自然更是配合的摇头,“那些事情改天说也是一样的,今天你也够累的了,先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嗯,那你走吧,我便不送你了!”
林风含笑的点头,然后就走到林中行面前冲着林中行行了个礼,“叔叔,那风儿就告退了!”
“嗯,去吧,若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第一时间去未雨楼找迎风他们。”
“是,风儿明白了,谢叔叔关心,风儿走了!”说完,林风就冲着林永成也点了点头后,才大步走出了宁雨烟的房间。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烟儿,若是什么时候有空了,也别忘了请我也来你这烟云楼喝喝茶,对于你刚才的那番见地,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多聆听几次。”
宁雨烟没有正面给予回答,只是微笑着道,“会下棋吗?”
林中行点头,“会!”
“那等什么时候,您自己觉得有空的话,不妨就来这里让雨烟陪你下几盘棋吧,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应该是件很不错的消遣。”
这样的回答,分明就是同意并也邀请了林中行也常来走走的意思,林中行顿时就笑了,觉得现在的烟儿还真是有些意思,“果然是不错的消遣,那便一言为定了,我走了!”
“不送!”
宁雨烟说了不送,就果然是不送,眼看着他们离开了她的房间后,她才走过去关上了门,直接就扑向床铺,开始她的补眠了!
林永成震惊了,他几乎是懵懵懂懂的就跟着林中行一起走出了烟云楼。
若非他之前亲耳听到了那些话出自宁雨烟之口,他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子就这是一直当了他三年未婚妻的清傲女子!
明明她自己出身高贵的官宦人家,是一等一的名门千金,但是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每一言,每一句,却无不都是站在他们林家,站在他们商人的立场在说的。
是啊,为什么商人就该低人一等呢?这个问题他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在思考,明明他们才是创造了最多财富,上税最多的那一部分群体。
但是无论是从皇家还是到民间,无不都以经商为鄙。
他爹林中行在商界纵横睥睨,年纪轻轻就名扬宇内,震惊四国,成为商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顶尖分子,只是那样又如何?
说到底,在人们的眼中,他们林家究竟还不过是商人而已,便是头顶着皇商的名头,也不曾高贵到什么地方去。
照样有的时候要仰人鼻息,受人言语上的轻视和侮辱,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对经商都没有什么兴趣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父亲那般的天分,在经商之路上,便是再努力,他也超越不了父亲的高度。
然而父亲尚且不能改变世人重农轻商的想法,他又何德何能?妄想得到所有人该给的尊重?
而他也讨厌官僚场上的狡诈和虚伪,所以也不想读书去考功名,毕竟出身在商贾之家,想要去考功名,本来门槛就比一般的人家要高的多。
再加上他林家的财富足够他几辈子都衣食无虞,他何必去为了考所谓的功名,而四处去求人卑躬屈膝的?
他林永成要过的,完全是另一种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林家这个大环境是不能提供给他的,而他的心也一直不曾想要留在林家过,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反对爹为他指定的那门亲事。
他岂会真的不知道父亲的心思?
只是他真的不想被这偌大的林家给束缚住罢了!
父亲自己已经辛苦了半生了,几乎为了这个林家投入了他所有的智慧和心力,兢兢业业,二十年如一日,只是那样又如何?
林家产业越做越大,不过使得嫉妒和眼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使得父亲他自己越来越累而已,难道还有别的用处吗?
家里的钱已经很多了,无谓再多了!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不懂这个道理,还为了这偌大的林家如此的日夜辛苦,以他的智慧,当年哪怕就是任林家破落了,在林永成看来,父亲也绝对能在截然不同的领域里,闯出另一片天来。
但是,就在刚才,无意中和父亲一起在宁雨烟的房门外,听到了她对林风说的那番话,林永成突然间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一直心里没有解开的锁,似乎在那一番话后,倏地被解开了。
从前他一直厌恶家里是商贾之家,讨厌那些人明明是因为自己父亲的辛苦,才过上了好日子,却回头还在背后里轻视他们家是商人之家,所以他一心只想着以后要脱离这样的家,脱离这样被人轻视的命运。
但是却从来没有从另一个方面去想想,凭什么人家要瞧不起他们商人?
而现在听了宁雨烟的话,他才意识到,任何人其实都是没有资格看轻和蔑视他们商人的。
而就算任何人都蔑视和轻-贱-他们都是不要紧的,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不能也跟随着其他人的思想,觉得自己从商便是天生的低人一等。
他、林风在内的,所有为自己的出身感觉痛苦的人,其实都不过是因为他们首先是一群自我否定掉了自己的出生价值的人。
一个连自己的价值都自我否定了的人,还想要追求什么别人赞同的目光?
那不是笑话吗?
正如宁雨烟所说,一个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人,还指望别人尊重和看得起你?
此刻的林永成,当真有如被醍醐灌顶一般,瞬间的完全清醒了。
想着真的不过是一个观念的不同而已,但是正因为这样,同一个问题,在转换了一个新的观念之后,竟然结果截然不同了!
他现在真的有些明白什么叫做‘一念之差,天差地远’了,他若早三年就听到这番话的话,如今的他,是不是还会做出这么多混账的事情来呢?
林永成的后背,就在这样气候还算温暖的早晨,在这样的自我反问中,全部的被冷汗所浸湿了。
“爹,那个人,她,她是宁雨烟吗?”
听到他的问题,林中行沉静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当然是宁雨烟,只是这是个受了很大刺激后的,不太正常的宁雨烟。
然而若是她的‘不正常’代表着她从今往后,都能常常说出如之前那般精彩的话来的话,林中行很想说,他真的希望这样‘不正常’的宁雨烟,永远不要正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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