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一声轻咳,惊醒了沉醉中的两人。不知何时,有些落寞的清荷已立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略带尴尬的侧着身子对着他们。
珈涟面色绯红,微微掐了宁缺一把,顺势站起身来,几步之间,已移至清荷身旁,轻轻挽住了她的玉臂,柔声道;“荷儿,你找你的……爹爹么?”
沉默良久,面色肃然的玉人,在偷偷望了远处的男子一眼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走了。”珈涟淡淡一笑,刻意绕过宁缺的身旁,轻轻丢下一句,“温柔一点,别吓到小姑娘……”
“谁吓到谁还不一定吧!”宁缺一阵尴尬,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已开始凝结。怔了半日,他才轻咳一声,扯着僵硬的笑容道,“那个,你……”
“你……”然而,另一面的清荷在鼓足勇气之后,所冒出的,却也是这么一个字。
“……你先说!”然而,微微一滞后,双方却又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其默契程度,倒的确不愧是亲密的父女。
随后,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默起来。直到许久之后,直到宁缺觉得笑容都快变形时,藏在阴影中的清荷,才徐徐的开口道;“……我们,一起走一会好吗?”
说罢,她也未再等待对方的回答,径直转过身去,轻轻跃下了鼋首,宁缺微微一怔,叹了口气,终于跟了上去。
朦胧的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鳌背的边缘行走,在沙滩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低低呼啸的海风中,泛着银光的潮水不时涌上岸来,将深浅不一的印记抹去。只是,那心中已渐渐生起的隔阂,是否真的能如这沙滩上的脚印一般,在顷刻间,便被奔腾而来的海潮抹去,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行了许久,走在前方的清荷忽的停下身来,徐徐侧过身子,痴痴望着无垠的海面,任由铺面而来的海风,将她瀑布般的秀发不断扬起……
宁缺心不在焉的跟在其后,却未注意到身前的变化,一时收脚不住,险些撞了上去,好在反应够快,遁千里微微发动,移开了两步。
聆听着夜色中万物的合奏,静静的望着海潮的波澜起伏,过了许久,清荷忽的叹了口气,吐出了自那日起便再未说出过的两个字:“爹爹……”
“恩!恩?”宁缺随口应道,身子忽的一颤,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来。
“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吗?”轻轻的话儿,从少女的口中徐徐吐出,却仿佛如同震天的霹雳一般,惊得宁缺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你、你说什么?”缓过神来的男子,呼吸急促的问道。
只是,清荷却是就此无语,轻咬着樱唇,痴痴望着海面,重又陷入沉默之中。此时,却恰逢明月从密云中?云中透露出光线来,淡淡映着那道身影。宁缺定睛望去,却见她的面颊上银光闪烁,仔细辨认之下,不是两行清泪,更是什么……
“荷、荷儿,你怎的……”心中一痛,宁缺忘记了一切,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如往日那般,轻轻搭住了她的香肩。
只是,不触还好,一触之下,身形微微颤抖的少女,忽的哇的一声,整个人儿都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其中,还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哽咽的话语。
“爹爹……不要荷儿了吗?荷儿……荷儿……很乖的……呜!我要爹爹……”伴着如此的倾诉,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在顷刻间,便湿透了男子的儒衫。
“怎、怎么会呢!”感受着怀中身子的瘦弱与颤抖,宁缺只觉得鼻中一阵酸楚,忍不住也要落下泪来,急忙深吸一口气,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柔声安慰道,“荷儿是爹爹的好女儿,无论你变得如何,爹爹也不会不要你的!”
闻得这发自肺腑的言语,清荷先是一怔,旋即却更是肆意的放声啼哭起来,似要将连日来的委屈与迷茫尽数发泄出来。直到过了许久,才在那位爹爹没头没脑、胡言乱语般的安慰中,扑哧一笑,渐渐止息了哭声。
宁缺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去擦一下。他却生怕这情景再度发作,急忙拉着身旁的玉人,寻了块礁石坐下谈话,双膝一并,将她抱在腿上,左手一转,已轻轻搂住了她的纤腰。须知,他们二人自相遇之时起便已习惯了如此,数年下来,即便今日情境大为不同,一时间却也改不过来。
清荷却也不以为异,丝毫不觉着已长大成人的自己如此依偎着爹爹有什么不同。她心中喜悦,浑然忘了一切,双臂一展,搂住了宁缺的脖颈,更将整个身子都缩入了对方的怀中。两人便就此依偎在一处,相视而笑,全然忘却了言语……
过得许久,惬意的玉人儿,轻轻挪动了身子,靠在男子的胸膛上,幽幽道:“爹爹,我真的要去做那个妖皇吗?”
“怎么了?”宁缺微微一怔,抚着她的长发道,“荷儿不愿意么?统领天下万妖,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只是……”清荷微微露出了黯然的神情,原本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我怕……我怕……我做了妖皇,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便会和爹爹越离越远,终有一日,再也见不到你……”
“怎么会呢!”宁缺心中一股热流涌动,轻轻伸手,弹了弹她的玉颊,柔声道,“爹爹我乃是天下最无所事事的闲人,若是你忙的话,我便带着无尘她们去陪着你好了!”
“真的么!”清荷闻言微喜,轻轻挺起身子,只是忽的神色又是一黯道,“可是,娘亲给的担子太重,我怕我做不好。万一,适得其反……还是不要了!”
“不可以哦!”宁缺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渐渐敛容道,“以前,我也一直觉得,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何必去担负什么责任?只是……”
“只是?”
“只是,转世之后,我才渐渐发觉,当神将人放入棋盘的一瞬间起,做为棋子而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注定要担负起自己应尽的职责来,只有如此,这个世界才能运行下去。”
“是这样么?”
“恩!秦老大他们的责任是推翻暴君,珈涟的责任是重兴水族,白童子的责任是带领妖兽脱困,无论这些责任是大是小,每个人,都要担负起自己应尽的义务。”
如此说着,宁缺微微而笑,捧起了清荷的面颊,柔声道,“而荷儿,从出生起便注定是妖族之主的你,也不能逃避你与生俱来来的责任。”
沉默良久,若有所思的少女,终于轻轻的点头,迷茫的目光开始变得坚毅起来,“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不过……”
“恩?”
“不过,爹爹,你的呢?你的责任是什么?”清荷抚着他的面颊,好奇道。
“我的么?”轻轻抓起那只柔荑,宁缺望着极远的星群,淡淡笑道,“那便是保护无尘、莫愁、珈涟……还有……我最心疼的女儿。要让你们快乐、幸福,这,便是穹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责任……”
两人静静偎依,不知不觉中,已是东方天色渐明,隐隐有霞光映照着天宇……温馨与满足之中,宁缺忽的想起一事,微微退开缀着笑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清荷,轻声道:
“对了,荷儿,虽说要重兴妖族,却也要视自身能力而徐图缓进。恩,不知你如今的实力如何?”
清荷微微皱眉,似是很不满意这舒适的情境被打断,又强自往他怀中缩了缩,过了半晌,方才轻轻应道:“原本,娘亲为我设定于四十五年之后苏醒……只是,如今忽被打断,我的妖力,怕是不及娘亲盛时的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么?那也足够了!”宁缺先是一怔,随即想到那妖皇可是以一人之力独挑数宗门大宗师的主儿,不由得又是一喜。如此推断,自己的乖女儿有其五分之一的能力,想来自保决无问题。
清荷见他面露思索之色,知其在为自己担忧,当下微微一笑,长袖一展,轻喝声“封”,只见海面上登时结成百余长丈的坚冰,直看得宁缺瞠目结舌,暗叹妖力鼎盛也便罢了,能够将妖术挥洒得如此轻松自如,却最是难得。
只是,存着炫耀心思的少女,却诚心要得爹爹夸奖,又轻轻召出背后三对黄金羽翼,飞至那冰面上方,双手结个法印,轻喝一声“结”,只见数十面大小相同的冰镜徐徐从冰面中浮起,朝着同一方向齐齐排成半圆之状……
“射!”身在上空的清荷,振动六翼,金色的光芒从羽翼中流淌至镜面之上,顷刻间汇成数十道光线齐齐射出,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金色光柱,呼啸一声,射入海面,顿时销声匿迹。
“完了?”宁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连忙堆出满面的笑容来,鼓掌呼道,“不错!不错!这招叫什么,果然够华丽,虽然威力有那么一点……”
只是,话音未落,那金光入海之处,忽的一片沸腾,如同被煮开一般。随后,伴着震人耳膜的轰鸣,滔天巨浪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半空,其势撼得身形巨大的鼋鳌也登时轻晃了数下,可见其威势如何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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