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风微凉,带着低低的呜咽声,从山坡上略过,几片落叶,在寒鸦的嘶鸣声中,徐徐落下……
黯然的寂静中,那位披头散发、跪坐在深坑中的女子,忽的长啸一声,整个人儿都伏在了泥土中,放声大哭起来,淋漓的眼泪与指尖的鲜血混在一处,浸湿了身下的墓穴……
“明白得晚,总比不明白要好……”宁缺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搭住了她那颤抖的肩膀,柔声道,“我只想让小姐明白,即使是这世上最卑劣的种族中,也会有不应该死的人,比如,你的……爹爹。而他,绝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仿佛被这句话打动,哭泣声微微的减弱,只是,那伏在地上的女子,却仍然颤抖着身子,没有抬头的意思。
“能够为所爱的人而死,那又有什么惋惜的,毕竟,他们的鲜血,换来子嗣的生存。”一块白色的丝巾,递到了她的手中,随后,那位似乎有所感触的男子,便在微凉的夜风中,踏着脚下的落叶,迤俪远去了。
只有那令人半知半解,却又的确发自心扉的诗句,在月光下,徐徐的传播开去,轻轻送入了她的耳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数日时光,便在这萦绕心头的诗句中,匆匆而过。三日之后,妖族以虎面为首,与率着几名部属而来的白童子,在天照岛的古木岗处,指天为誓,便以此岗为界,将天照岛一分而二,妖族居南,兽族居北,彼此各守信诺,不得跨雷池一步,此后,若有妖敢私自入界,则两族共诛之,决不宽恕分毫。
至于那些逃亡散落的刹人,亦在被擒获后,交还给了兽族。而出乎虎面等人意料的是,当几头妖兽试图当场捕杀两三名刹人时,却遭到了白童子的大声斥责,随即怏怏的退了下去。心知内情的宁缺在旁看得微微一笑,眉宇之中却又隐藏一丝忧虑。
不为别的,只为他冷眼旁观,却暗中望见那几头妖兽在后退之时,眼中隐隐透露着凶光,显然对白童子的阻止有些不满。或许,正如马狼预料的那样,在几座靠山先后丧生后,白童子与幽姬的地位,已不再如以往那么不可动摇,只怕长此以往,还真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想到此处,宁缺也有些忧虑,便想寻个机会与年长的幽姬提醒几句,哪怕对方如何厌恶自己的罗嗦也是无妨。只是,可惜的是,直到他们一干人等登上鼋鳌即将离岛时,那位神秘的女子都未曾现身。无奈之下,白白筹划许久的男子,只得放弃了游说的念头,乖乖的为阿青讲故事去了……
?
只是,在他眼光无法企及之处,却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立在高耸入云的悬崖上,静静的眺望着海面,唇边的竹笛,顺着海风,轻轻的奏出婉转迷离的乐音……
许久之后,随着乐曲的终结,一声叹息,轻轻的飘散于风中——
“男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可恶……”
一路无话,鼋鳌行得虽稳,速度却是不快,宁缺闲来无事,干脆便在船上做了几副麻将,与诸女日日切磋取乐,赌注便设些随身的小玩意。到得后来,连年纪尚小的世济与秀宁在观摩许久后,也融会贯通,参与其中,倒把那位作茧自缚的爹爹输得干干净净。
虽然如此,口袋空空的男子却深深以此为荣,每日吹嘘自己的教导之功,偶尔更是会迸出奇思妙想道:“喵喵的!我这两对儿女便做不成皇帝,他日凭着这手工夫行走天下,便做位赌圣,也是好的……”
只是,畅快之余,却也始终有两件烦恼之事紧紧缠绕着他。第一,便是体内的那团元力,自上次强行兽化之后,竟已莫名壮大起来,隐隐渗入五脏六腑。换而言之,若是宁缺再不顾无尘的劝告,任意兽化的话,只怕真的会彻底迷失自己,毫无恢复人身的希望了。而要解决这个麻烦,除了加快修炼,尽早消化元力外,便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这对于一向懒散的男子来说,实在是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不过,比起这个烦恼来,更令宁缺头痛的,却是那位突然长大成人的女儿。按理来说,身为妖族新主的清荷,应当留于天照岛上坐镇本族,但不知其对虎面等人说了些什么,到了离岛那日,她却依旧在群妖的簇拥之下,默然登上了鼋鳌。
在宁缺心中,自然不愿意就此与女儿分开,见她归来,自然颇为快活。只是这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却成为了大问题——最简单的例子,便是以往朝夕相处中形成的习惯、语气都突然变得不再适宜了……
数次莫名其妙的尴尬过后,两人干脆便分开远远的,省得见面之后大眼瞪小眼,除了咳嗽便是谈天气。到得最后,这对有趣的父女便在吃饭时,也刻意坐得拉开一些,清荷每每低头进食,偶尔抬头向宁缺望上一眼,也是面色绯红,神情古怪之极。
“无奈啊!所谓的女大不中留,便是此意么?”这日夜间,盘膝坐在阿青顶上的宁缺,摊开双手,对着身旁的珈涟与南兰苦笑道。
“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珈涟抿嘴一笑,替他斟满杯中的清酒,拢着鬓边的散发道,“待过些日子,我去探探清荷的口风,再想法替你们这对有趣的父女拉拉线。”
“拉线就……恩?你说,过些日子?”宁缺举杯欲饮,忽的愕然道,“可是,我们不是明日便要抵达盈霞了么?”
珈涟微微低头,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淡淡道,“我有说过要回去么?”
宁缺闻言一怔,干脆放下酒杯,挠着头道:“可是,水族中的事,不用你来处理么?”
“已经差不多了,去了刹族的祸患后,由左右二丞来负责日常的示意即可。所以,我才能腾出空暇来。”珈涟的神色颇为欢喜,忽的瞟了宁缺一眼,故作气恼道,“怎么,宁缺公子,这么快便喜新厌旧了么?”
“恩?这个嘛……”轻抿一口美酒,微微皱眉的男子,叹着气道,“老实说,你的身材也一般,的确是令人摸过一次后便……啊!好痛!好痛!大人,我错了!”
“那么,不知道谁的身材令公子你留连往返呢?”撅着小嘴的珈涟,难得露出小儿女情态来,挽着袖子,狠狠掐上了对方腰间的小肉。
一旁目睹全景的南兰,仿佛毫无察觉一般,痴痴望着星空,过了片刻,她忽的化回原形,静悄悄的离去了。在她的盘膝之处,只一块被啃食几口的银两,正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好吧,我投降了!”嬉闹之间,宁缺忽的望见那块银两,微微愕然道,“奇怪,南兰今日消化不良么,居然没吃完便走?”
话音未落,腰间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他愕然转头望去,却见珈涟的略带怒气的面容正在眼前晃动,似笑非笑道,“小贼!你真的不知道其中原由么?”
“小贼?”宁缺听得这从未听过的称呼,一时为之迷惑,连腰间的疼痛都忘却了。
“我有说错么?你这家伙,面孔也不俊俏,性子更是懒散不堪……”珈涟神色肃然,猛批一通,忽的噗嗤一笑,扳着他的头,喃喃道,“奇怪!左看右看,都瞧不出我们的宁缺公子,怎么便成了专偷女孩子心的贼子?”
“喵喵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缺奋力挣扎着,摆脱了束缚,只是目光触及那块银两时,心中却不自觉的一颤,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起来……
“明白了?”见他如此神情,珈涟自然心知肚明,伸出一根手指,在其面前晃动道,“自己说说,第几个了?”
“不知所云!”有些心虚的男子急忙转移视线,伸手一揽,主动挽住了身旁玉人的纤腰。珈涟登时满面霞飞,虽然明知这疲赖的恋人又在转移话题,却还是忍不住心头鹿撞,微微依偎了过去,一时之间,这夜风之中,自是旖旎无限……
“涟儿……”过得许久,软香在怀的宁缺,忽的摩挲着那秀美的长发,轻轻呼道。
“恩?”珈涟懒懒的应了一声,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这难得的昵称中融化了开去。
“其实,我终究要离开这世……”大刹风景的话儿未落,一双小手已轻轻捂住了他的嘴,随后,代替小手的,是温热的樱唇。良久,伴着细细的喘息声,合在一处的影子,徐徐分了开来……
“我愿意……”柔腻的女声轻轻响起。
“……恩!”沉默中,男子微微的应道。
于是,方才分开的人影儿,又仿佛被彼此吸引一般,在这朦胧的月色下,粘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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