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一向准确,因此,虽被敲诈了许多财物,杨林却还是在老脸上挤出许多笑容,做欢欣鼓舞状。到得进膳时,他便在书房内摆下宴席,与两位义子小饮作乐。
这中间,刚刚收入门下的义子,难免要问起那具元器的来历。只是,言语豪爽的靠山王,不知怎的,一淡及此事,便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言,只推说日后便知。宁缺看在眼中,心中不由起了疑惑,不由得将眼前的便宜老爹与前世电脑市场前卖手提的贩子划上了等号。
“大哥,你可是不胜酒量?我替你喝几杯如何?”见他痴痴宁缺,李密俯过身来,轻声说道。
“被你这么一叫,我怎么觉得,老了许多……“宁缺摸着鼻子,苦恼之极,心中却是一热。这新得的兄弟确是个难得的好人。不过,所谓好人,也是有许多种的,尤其是扮猪吃老虎的那种……
“爹爹,我那元器哪去了?”他正想着这事,便听得门外一声娇呼,一道身影也不敲门,径直闯了进来。抬眼望去,正是那位将自己捆在密室之中,又玩冰冻又玩烧烤的糊涂郡主。
“这个嘛……”杨林面上居然难得一红,朝忿忿不平的新义子瞄了几眼。郡主顺着目光他的目光望去,忽的嗔道:“小贼,你如何在此?”
“宛儿,不得无礼!”所谓的“小贼”还未还击,一旁的“老贼”已沉脸轻斥道,“这是父王新认的义子。说起来,你还要叫他一句哥哥!”
“叫他?”这位宛郡主吐着小香舌,做了个鬼脸,眼珠不住转动,“爹爹,你该不会把那元器给这小贼了吧!”
“这个嘛……”被揭穿了真相的老头子顿时一脸尴尬,越发沉下脸来,“什么你的元器,那些材料,还不是从父王这里拿去的,你不过顺手做做罢了。”
“噗!”这次却轮到宁缺将整口酒都喷射而出了。难道说,这件令自己认“贼”做父的元器,只是这个小妮子的作品,还是顺手?
“大哥,莫要惊讶,宛妹妹一向天资聪颖。”大概是看出他的迷惑,李密在旁边轻声解释道。
原来,这宛郡主却是杨林唯一的亲生女儿,自降生之日起,便能凭空移动布匹、烛台,一时众人皆以为妖孽降生。好在靠山王府此时正居住这一位客卿,乃是海外炼宗的长老德阳生,他一见这婴儿如此神通,便知其天生一种念能,乃是修元炼器的绝好质材,故此费了许多工夫,将其收入门中。
这宛儿却也争气,更兼天资聪慧,十余年修行下来,已在炼器心得上直追师长,所欠缺的,仅是实际经验罢了。德阳生因此遣她还家,多于红尘中走走,觅些机会炼器。
自回家之日起,宛郡?宛郡主便闭关来炼器,靠山王府权势熏天,又兼财力雄厚,虽然搜索不到上品的元器,但要搜索些炼器材料供其挥霍,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杨林于三月前一道榜文发至各州县,自有那溜须拍马的大小官员进献希奇古怪的奇珍异材,宛郡主连家门都不用迈出半步,只需点头笑纳即可,如此一来,省去了搜索材料的奔波与分心,炼器的进度,又是快了几分。
“看来,身在富贵之家,果然占尽便宜。”宁缺感慨一声,“不过,她既是炼宗门下,怎会连御兽宗都不识的?”
“这也难怪!只怕宛妹妹除了术、剑、符几个大宗外,别的一概不知。”
“此话怎讲?”
“一个人再聪明,精力总是有限,宛妹妹自十二岁起,便关起门来炼器,双耳不闻窗外事,因此……”
“说我坏话!”宁缺刚听到此处,便听得身后一声娇嗔,随即耳根一阵疼痛,却是这位宛郡主不知何时已放过老头子,转而对付起两位信息传播员来。
“轻些!轻些!”男子半斜着身子,咧嘴呼道:“宛妹妹,你就不懂得尊敬兄长吗?”
“呸!谁是你妹妹!”小妮子气乎乎的撅嘴道:“阿爹不知吃了你什么药,居然连那青蓝双羽都送给你了。”
“原来这元器叫做青蓝双羽,妹妹果然是好手段。”宁缺却是最懂得打蛇随棍上,“想必再做一件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当做饭吗?为了这件元器,足足花了我数斤的紫荧石、火岩、雷魄晶……最心痛的,是还熔了四件中阶元器做基。”
“……”宁缺刚刚生起的一点敬佩之心,顿时烟消云散,如此看来,所谓的天才少女,只怕也是在依靠堆积材料来碰运气,算她命好,瞎猫恰恰撞见死耗子。
“乖女儿,这东西,父王已送给你逝哥哥了。你如此讨要,也不怕人笑话。”这时,远离战火的杨林见情势好转,轻咳一声出来解围道:“父王过几日再给你弄回两倍的材料做补偿,如何?”
“真的?”宛郡主眼珠溜溜直转,显是颇为犹豫。
“这是自然。”游说者趁热打铁道,“再者,你可知晓,逝儿身边不乏异兽,那些兽材、兽丹,却是炼器的……”
“真的吗?”小妮子顿时双眼发直,直勾勾的望向宁缺。
“……算是吧。”男子打了个寒噤,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你不会骗我吧!”
“什么叫做骗?”
“那,小贼你……”
“恩?”
“……逝……哥哥,可以借些材料给我吗?”
“你想要什么?”
“我不贪心的,象青龙血、朱雀羽、古麟角什么的就行了。”
“喵喵的!你怎么不说要南海龙王的鳞片呢?”
“可以吗?谢谢逝哥哥!”
“………………”
一顿饭吃得宁缺郁闷无比,临到最后,抵挡不住那种充满怨念的眼神,他终于举双手投降,将戒中的内丹尽情倒出,刹那之间,木几上滚动着百余颗五色圆珠,争相闪烁的光芒,映衬得三位旁观者眼珠子一起变色了。杨林虽是权倾朝野,但也只能弄到些天然材料,象这等内丹,寻常修士抢夺还来不及,怎会献出来拍世俗官吏的马屁。
“你……你……”宛儿咬着手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服了吗?”
“你从哪偷的?”
“靠!你偷颗给我看看?”
“这些,真的都是你的?”被他抢白了几句,眼看便要晕倒的小妮子居然挺了过来。
“不全是。”
“恩?”
宁缺轻曳着手中折扇,随意一划,将数十颗妖丹拨至对方面前:“这些,全归你了。”
宛儿双眸几欲迸裂,不能置信的捂着胸口,小口一张一合,颇为可爱:“你,你说给我?”
“不要吗?”
“要!”二话不说,小妮子直接便往内丹上扑去。
“慢着!”宁缺眼急手快的抓住腰带,将她擎在半空之中,“宛妹妹,哥哥有条件的。”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第一,你那些材料送些给我;第二,你用这些炼器后,要让哥哥我随意挑选两件。”
“两件?”
“……一件好了。”
“成交!”小妮子松了口气,轻拍着胸口,“本想给你三件的。”
“倒!”
不得不承认,官吏获取信息的能力,超过任何现代化通讯设备。宁缺才叫得一句“父王”,登州府上下各色官员,上至郡守下至书吏,已纷纷备马备轿,齐齐赶往靠山王府。待得三人用膳将完时,那王府大堂上,早已挤满百余名官员,熙熙攘攘、接踵比肩,若不是这些人口中不住呼着要为新爵爷庆贺,只怕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这登州府上下,正在召开年度总结表彰会议。
眼见如此,本欲明日便起程还乡的宁缺,只得暂时停留下来,一日三班倒的接见这些位登州精英,其间明明暗暗的赠礼,或直或婉的奉承,也不知听了多少好话。可怜这位一向自称“官方绝缘体”的新爵爷,不得不终日带着刻意的笑容,于台上枯坐观看表演。幸好,杨林还不打算让这干儿子彻底堕落为纨绔子弟,三日后,一道旨意下来,彻底封门谢客,这才挽救了眼看便要崩溃的宁缺。
逃出生天,宁缺不免要为这大楚吏治抱怨上几句。只不过,这些反动言论,合府上下,真正能够平心静气听他胡扯发牢骚的,也只有那为始终微笑的义弟李密了。更难得的是,这位随和的年轻人,似乎真的能够理解某位穿越者的所谓先进制度,甚至还能提上几句中肯意见表示自己并非单纯的敷衍。两人越谈越是投机,到得后来,每夜干脆抵足而眠,同食共游,仿佛亲生骨肉一般。
自然,若是按照玄幻小说的剧情,这类人物到得最后不是背叛者便是最终**oss的化身……宁缺有时想来也怕对方在惺惺作态,暗中试探数次,结果反而越发信任起对方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个人能伪善一时,还能伪善二三十年么?若是能够二三十年的坚持伪善,只怕,这伪煽也早已变成真善了。
不过,唯一飘荡在王府中的诡异气息,是府中的上下家丁,不知为何,始终以一种糅杂怜悯与感激的目光看着新爵爷……在这种奇异的注视中苟活数日后,宁缺终于忍受不住,随手抓住一名家丁拷问,得到的答案是“因为爵爷您的加入,我们再也不用陪郡主玩那种危险游戏……”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下一刻,毫无形象可言的宛儿在拐角现身,一把抓起哥哥向器房奔去,明其名曰“验证一下新元器的可行性”。随后,扑面而来的五行攻击与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令战战兢兢中的男子明白了一个真理:“科学的进步,总是要死人的……”
血与火的洗礼,总算令宁缺理解,为何炼宗的德阳长老会让这位天才少女下山游历了……所谓的“累积经验”之说,根本便是借口,不欲宗门毁于**,才是真实的意图吧!
事实上,宛儿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她能够面不改色的糟蹋珍贵材料,更难得的是,她常会以一种大胆求证的态度,异想天开的将根本不能结合在一起的阵法、材料溶入同一件元器……
至于结果,还用多说么?那位温婉柔善的萧女侍女,在望见于器房中死里逃生的宁缺时,曾经无比诧异的冒出一句:“公子,怎么一会不见,你便胖了许多?”
“喵喵的,那是肿,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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