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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跟随侍从进入洞房,却见屋内枪刀林列,侍婢尽皆佩剑,不觉大惊失色,大叫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此时,管家婆上前拦住去路,微笑道:“皇叔将要往哪里何处?这些都是夫人贴身的女婢,并非刺客。”
玄德长吐了一口大气,摸了摸胸口,道:“此时乃是新婚洞房的良辰,侍婢如何都佩着刀剑?”
管家婆道:“只因为夫人自幼喜欢习武,平日里经常令侍婢们互相击剑、耍刀为乐,今日定然是忘却了皇叔。”
玄德道:“良辰吉时,舞刀弄剑需不好看,还是让大家都除了兵刃,否则让人见了岂不心寒。”
管家婆向内禀报孙仁,道:“屋内摆放兵刃,皇叔心中不大安稳,今晚可以都撤去吗?”
孙仁暗笑道:“皇叔厮杀了半生,此时却惧怕兵器。”想到这里,朗声出言令人搬出兵刃,又令侍婢卸下刀剑服侍。
玄德这才安心进入屋内,眼看新娘坐在床里,头上竟然弄了一条红盖头,于是笑道:“夫人遮了一个红盖头,莫非也想试探刘备的爱美之心?”说到这里,上前用手挑起了盖头,眼见孙仁竟有羞花闭月之貌,不禁地看得呆住了。
孙仁借着烛光看了看玄德,心道:“都说刘皇叔品貌过人,今夜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人当真是我的如意郎君。”想到这里,孙仁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刚才皇叔惊异我遮了红盖头,莫非其中可有典故?”
玄德这才回过神来,慢慢上床坐下,缓声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红盖头确有来历。”随即便娓娓道出了那红盖头的由来。
原来,诸葛亮的妻子姓黄,名硕,字月英。自幼便熟读兵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如此才女偏偏又生得极为美丽。黄承彦为了避免自己这独生爱女错嫁给纨绔子弟,所以逢人便道自己的女儿皮肤黝黑,满头黄发,虽然甚有才学,但是相貌太过丑陋。不少才俊鼓起勇气登门求亲,其实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位黄家妹子到底长得有多丑。黄承彦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于是每次都以家中烧造的女婢搪塞众人。久而久之,大家便真得以为黄硕长得十分丑陋,所以乡人都称呼这位才女为“阿丑”。黄硕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时,听说隆中有位年轻人叫诸葛亮,才学品貌都是当世第一流的,心中对他极为倾慕,于是托自己的父亲前往隆中主动提亲。黄承彦见到诸葛亮之后,暗赞其果然才貌俱佳,但是想起女儿的嘱咐,便称自己的女儿虽然大才,但是相貌却不尽如人意。不料诸葛亮早就听说过黄硕才高思敏,当即就答应了婚事。到了结婚那天,黄硕怕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相貌,随即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在拜堂成亲之时,大家看到新娘头上始终戴着一个红盖头,众人都暗自好笑,知道阿丑姑娘这是不敢让新郎看到她的本来面目。等到晚上客人都散去了之后,二人洞房花烛时,黄硕问诸葛亮,道:“妾身相貌丑陋,夫君真得不嫌弃吗?”诸葛亮却笑道:“亮爱慕夫人的才学,与相貌有何干系?待亮看看爱妻的相貌到底如何与众不同!”说着便一下子揭开了红盖头。哪知映入眼帘的女子竟然花容月貌,诸葛亮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连忙施礼致歉,随即转身便要退出洞房。黄硕见诸葛亮果然对自己情深意厚,感动得流下了泪水,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诸葛亮的手,缓缓地道出了其中的原委。诸葛亮与黄硕从此相敬如宾,成为了夫妻相爱的典范。
玄德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孙仁,微笑道:“诸葛军师就是这样,得到了一位才学品貌俱佳的好夫人。直到现在,世人们还都以为黄夫人相貌极为丑陋呢。而新娘结婚时戴着红盖头的习俗,却这样慢慢地传开了。”
孙仁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在思索,自己在年龄幼小的时候,不曾看到过新娘头上戴着这个物件。”
玄德笑道:“黄夫人见诸葛军师对自己情深义重,所以便亲手制作了一把羽扇送给了军师。自从我与诸葛军师结识之后,一直见他羽扇从不离手。其实他这样做,无非要表达自己很珍惜夫妻间这段真挚不渝的爱情。现在我们也成了夫妻,今后会不会也写下一段令世人难忘的爱情故事呢?”
孙仁连忙下床,跪拜道:“贱妾情愿终身服侍,绝不敢生有二心。”玄德微笑着扶起孙仁,当晚二人正式成亲,两情甚是欢愉。
第二天,玄德将身边金银珠宝尽数赠送给孙夫人的侍婢,以笼络众人之心,随后教孙乾自回荆州向孔明等人报喜去了。此后的日子里,玄德每天与孙夫人习武练剑,饮酒作乐,两人对弈剑法时,更是将雌雄双股剑一分为二,两人各持一把。吴国太眼见玄德、孙夫人如此恩爱,心中十分高兴。
却说孙权差人前往柴桑郡向周瑜送去书信,其中言道:“不想公瑾计谋弄假成真,母亲大人已经力主将小妹嫁与刘备。如今之际,该当如何?”
周瑜看完了书信,仰天闭目长叹,此后数日坐立不定,寝食难安。这天,周瑜看到身边的侍从为自己取来了一件新衣,立即想到一条妙计,随即连忙修书一封,令孙权派来的使者将书信送回去。
孙权接到回信,急忙拆开来看,只见其中大略道:“周瑜为了谋划夺取荆州之计,不想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是汗颜无地。如今既然已经弄假成真,便可依此再定计谋。刘备拥有枭雄之姿,建功立业之志,关羽、张飞、赵云勇不可挡,更兼有诸葛亮在他身边为军师,必然不会久屈于他人之下。愚意以为,不如将其软困于东吴。为其建造壮观的宫廷,以堕落其心志;赠其奇珍异品的宝物,以迷惑其耳目。慢慢分化刘备、关羽、张飞的兄弟之情,使他与诸葛亮相隔一方,从此无法联络。周瑜待时机成熟时,便可自柴桑郡引兵攻打荆州,大事必然可定。主公切不可将其远纵,蛟龙若得云雨,终非池中之物。愿明公能够深虑熟思,若能将其谋害,更是可以杜绝后患。”孙权看过之后,将书信递给张昭阅读。
张昭快速浏览了一遍,道:“公瑾所谋,正合愚意。刘备出身微末,自涿郡起兵奔走天下,从未享受过荣华富贵。如今确应当建设华丽的宫殿,再与他增加服侍的奴役,送去金帛之物,教刘备尽情享用,自然会渐渐疏远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日子久了,诸葛亮等人暗生怨气,兵士军心涣散,公瑾一战必可收复荆州。主公可以依照公瑾之计,马上启动工匠建造宫廷。至于将其暗中谋害,愚以为不妥。”
孙权道:“哦?有何不便?”
张昭道:“刘备有英雄之名,乃是大汉皇叔,如今又成了东吴的女婿,若是死在江东,主公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干系。只怕从此天下各路诸侯围攻东吴,征讨有名啊!”
孙权道:“嗯!子布所言甚是!公瑾乃意气用事。”于是当日便令人重新修整东府,取材于珍贵木料并附以雕刻,院中栽种奇花异木,器皿尽用金银制成。随即邀请玄德与孙夫人入内居住,又及时增添女婢、乐师、护院等数十人,暗令文武百官前来赠送金玉锦绮等玩好之物。吴国太只道孙权对女儿、女婿一片好意,心中当然是喜不自胜。那玄德果然被声色迷住,终日享乐其中,全然忘却了回荆州之事。
且说赵云、陈到带领着五百余军士在东府外的散营中居住,终日无所事事,只能或去城外射箭,或入街中闲游,以此打发时间。眼看快要到第二年的春天,赵云突然想起一事,急忙找来陈到商议。
只听赵云道:“军师临行之时赠予三个锦囊给我,第一个已经于初到吴郡时打开了。转眼之间,我等在此已经住了将近三个月,按照锦囊的提示,应该打开第二个了。”
陈到言道:“第三个什么时候打开?”
赵云道:“按照锦囊上的指示,应该到情况危急、走投无路之时,打开第三个。”
陈到笑道:“军师的锦囊内装有神出鬼没之计,不如咱二人把第三个也打开看看?”
赵云忙道:“那如何使得!妙计若被你我提前知晓,便成不了应急之变。如今主公贪恋富贵女色,沉迷珍奇之物,全然不想归期。”说到这里,二人打开锦囊,其中却原来是这般妙计。赵云、陈到见了大喜,于是赵云吩咐陈到组织军士收拾好行装,自己径直来到府堂拜见玄德。侍从入内报道:“启禀皇叔!赵将军有紧急情况前来禀报。”玄德微感差异,随即整理衣装来到前堂。
赵云佯装大惊失色,上前道:“主公深居府中,却不知荆州已经有大事故了。”
玄德道:“哦?有何事发生,令子龙如此惊怪?”
赵云道:“军师派使者星夜飞马前来报信,今早到了我等的住处,信中言道:‘曹操要报赤壁鏖战之恨,尽起精兵五十万自许都杀奔荆州,襄阳守将夏侯惇已经备好粮草准备接应。’情况十分危急,请主公马上回荆州商议御敌之策。”
玄德暗想:“若是有如此紧急之事,孔明何不将书信送达至我府中,而单送到子龙处。子龙行事一向稳重,刚才说话却慌慌张张,其中必有缘故。”想到这里,随口回答道:“你我若要回荆州,必须与夫人商议。”
赵云急道:“主公若是与夫人商议,大事去矣!夫人自幼成长于国太膝下,被宠爱如掌上珍珠。今番必不肯与主公一同回荆州。不如休要两厢商议,今晚即刻动身,若是稍有迟疑,荆州倘若不保,我等将无家可归。”
玄德听到赵云说到“家”这个字,猛然醒悟,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先退下,我心中自有道理。”赵云见后堂入口处隐约有女婢侧耳倾听,随即故意催促数番,方才转身出府。
玄德回到后堂,见了孙夫人之后,故意长吟慨叹数声。
孙夫人甚是奇怪,果然问道:“夫君何故如此烦恼?”
玄德叹道:“刘备二十三岁自涿郡起兵离开家乡,在外飘荡异乡已经二十余年,一直未能侍奉双亲,如今又不能祭祀宗祖,真乃大逆不孝之人。今番又过去了一年,刘备心中安能坦然。”
孙夫人道:“夫君不要隐瞒,妾身已经知晓了。赵将军前来禀报紧急军情,夫君心中想要回荆州,可是又不知如何向妾身开口,所以才这般借口推脱。”
玄德泪水缓缓而下,道:“夫人真乃是我知心内子,刘备如何还敢再欺瞒。曹操引大军前来复仇,刘备若是不去,致使荆州有失,必会惹得天下人耻笑;可以若是回去,刘备又如何舍得下夫人,因此烦恼异常,难以决断。”
孙夫人道:“妾身既然已经服侍夫君,便应当任由夫君驱使,妾身只是终生相随即可。”
玄德道:“夫人爱惜刘备之心,可谓感天动地。可是国太与吴侯能够容忍夫人离去吗?期望夫人能够可怜刘备的苦衷,你我暂时辞别,但愿咱二人还有相见之日。”说到这里,玄德已经泪如雨下。
孙夫人连忙过去抱住玄德,哭道:“妾身如何忍心与夫君分别,请夫君休要烦恼。妾身现在就去苦求母亲,必须放妾身与夫君一同回荆州去。”
玄德叹道:“纵然国太答应,吴侯也必然会出面阻拦。”
孙夫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回想起平日孙权对玄德的谨慎态度,好像倒也不会轻易放走玄德。于是自己低头想了片刻,暗道:“明天是个好机会!”随即喝退左右女婢,转头对玄德道:“妾有一计!明日咱夫妇二人去母亲府中问安时,推说想要去江边祭拜宗祖,然后不辞而别,如何?”
玄德闻言,倒退了两步,随即向孙夫人跪拜道:“夫人若是如此,刘备生死难忘!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切勿泄漏出去。”于是两人商议后事。
当晚,赵云来请玄德趁夜回荆州,玄德道:“已经计议妥当,明日子龙与叔至引军士出城,只在官道上等候。我与夫人前往府中向国太问安,然后假推去江边祭祖,然后大家一起向西奔回荆州。”赵云应诺而出。
却说第二天乃是良辰吉日,玄德与孙夫人入府拜见国太。孙夫人寻得机会,单独与国太步入后堂,低声道:“皇叔日夜思念父母宗祖,其坟墓都在涿郡,所以近日愁眉不展。今日午时,小女想陪同皇叔一起往江边去,设下祭坛望北遥拜,不知母亲可否同意?”
吴国太笑道:“此乃女婿遵守孝道,我岂能有不允之理?你虽然不认识舅姑,但是也应当跟随一起前往祭拜,此乃为妇之礼。”
孙夫人见母亲答应得如此痛快,倒也感觉有些意外。想起自己今日便要离开母亲,远去荆州,不禁心下一酸,过去抱住母亲,泪水滚滚而下。
吴国太甚是奇怪,问道:“女儿为何突然如此悲伤?”
孙夫人更是泪流满面,谎称道:“女儿想起了自己父亲,因此悲伤流泪。”吴国太闻言,也跟着轻轻地抹了几下眼泪,然后温言相劝,孙夫人这才慢慢收住泪水。过了片刻,玄德入内相请,孙夫人对母亲极为留恋,最后看到玄德满眼焦急,方才挥泪倒退而出。
因为当天乃是东吴的吉日,所以孙权便张罗酒宴款待文武众官,却不曾留意玄德的动向。待酒宴散去之后,自己已经是酩酊大醉,侍从连忙将他扶入后堂休息。
玄德打听到此事,心中大喜,随即趁此时机,带着孙夫人携好必要的物品,引着十几个随从乘马坐车出了南门,一路向西而去。行出数里,汇合到赵云、陈到的大部队之后,玄德连忙令赵云引着东吴的侍从在前面开路,陈到率领三百军士押后,自己与剩下二百军士护着马车,日夜兼程直往丹阳郡广德县而行。
待到傍晚之时,顾雍酒后无事,驱马来到江边,却听说玄德等人不曾到江边祭祖,顿时大吃一惊。回到城中打听,却说玄德等人出了南门,一路向西而去,于是连忙来到孙权府中想要禀报实情。谁知孙权始终大醉昏睡,直到第二天的寅、卯相交之时方才醒转。
顾雍满心焦急,一夜未眠,听说孙权醒来,急忙入内,道:“主公!大事不好!玄德带着孙夫人出了南门往西面去了,赵云、陈到以及荆州的五百多军士也都不见了踪迹。”
孙权闻言,惊得醉酒顿时醒了,急忙传召文武众官前来商议如何追拿玄德。
张昭首先来到孙权府中,连忙谏道:“如今走了刘备,早晚必会生出祸乱。主公应当先派人前往追回再议。”此时正好陈武、潘璋分别进来。孙权下令二人各引本部骑兵一千,星夜前往追踪,务必要将玄德拿回。两人应命出去点兵,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已经出发了。
孙权心中越想越恨,一脚将自己的桌案踹翻,桌上的一块玉砚顿时摔得粉碎。程普适时入内,见到如此情形,上前道:“请主公息怒,老臣预料陈武、潘璋必不能擒获刘备,还是应当再派兵马。”
孙权愕然道:“他二人胆敢违抗我的将令?”
程普道:“并非如此!郡主自幼喜欢习武,剑法已经有了一定的造诣。平日里,她冷若冰霜,严谨刚正,英气不让须眉,众将无不畏惧。既然她肯舍去国太而归顺刘备,必然是夫妻同心携手而去。陈武、潘璋便是追上,见了郡主,又如何有胆量下手?”
孙权此时直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取下自己的佩剑,唤入蒋钦、周泰,道:“你二人手持我这宝剑,斩下小妹与刘备的首级回来,有胆敢违令者,可先斩后奏!”蒋钦、周泰接过宝剑,转身便要出门。
顾雍急忙喊道:“且慢!主公盛怒之下岂能忘了孝道,那郡主乃是国太膝下的至宠,若是将她斩了,如何于国太面前回复?”
孙权皱眉道:“我都气昏头了,你二人先绑了小妹,然后斩下刘备的人头,一起押送回来。”蒋钦、周泰应命而出。
却说玄德等人快马加鞭一路向西,接近傍晚之时,到达了广德县,其县令乃是孙权的族弟吴祺。话说当年孙权的舅舅吴景出任丹阳太守。公元203年,建安八年,吴景病逝,其长子吴奋接任太守之职,次子吴祺被委任到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广德县为县令。
玄德等人来到界首,如何敢惊动县衙,本想要绕城而走,不料迎面正与吴祺相遇。那吴祺看到一行人前来,上前问道:“来者何人?将要去往何处?”
赵云道:“我乃常山赵子龙,保护刘皇叔与孙夫人同往柴桑郡而去。”
吴祺道:“哪个孙夫人?”
赵云道:“刘皇叔与吴侯之妹完婚,你不知道吗?”
吴祺慌忙下马,先向玄德施礼,然后来到马车前,拱手作揖道:“不知皇叔与姊姊大驾光临僻县,敢情停住车驾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再赶路不迟。”说完这几句话,不等孙夫人回话,吴祺便对身边侍从道:“你等快回城中收拾了馆驿,然后置办好酒宴,我等要给皇叔和姊姊接风。”
到了此时,玄德等人也不好推脱,只得跟随吴祺来到县中。赵云来到玄德身边,低声道:“只可在此停留两、三个时辰。”玄德暗暗点头,于是令赵云引五百军士在城外休息,陈到引数十人贴身保护自己与夫人一同入内。
当晚吴祺为尽地主之谊,令人整治的美味佳肴极为丰盛。可是玄德等人各有心事,如何能品味出菜肴的好坏。其中还多亏陈到的酒量惊人,不住地与吴祺碰杯把盏,未过半个时辰,便将吴祺灌得不醒人事。
玄德等人借口回到馆驿,休息到三更时分,便偷偷出城,汇合了赵云等人之后,准备转道望西南方向继续赶路。因为此时冬季刚刚过去,夜间的气温仍然很低。玄德顶着凛冽的寒风,对孙夫人道:“致使夫人忍受风寒之苦,此乃刘备的罪过。”说到这里,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孙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能够与夫君在一起,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妾身也是终生无悔,万死不辞。”玄德心中一片温暖,伸出双臂将孙夫人抱了抱,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袍于孙夫人披上。等到安顿好马车之后,自己跃上战马,加鞭前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众人已经来到了柴桑郡的界首,陈到突然来到玄德身边,道:“主公,后面尘土飞扬,只怕追兵已经到了。”
玄德连忙招呼赵云,道:“子龙!后面的追兵已经赶来,我等将如何应付?”
赵云奋然道:“陈到在前面开路,主公与夫人先行,某愿意断后。”
玄德道:“待追兵赶上,再做道理。”于是众人一起继续赶路。
谁知众人转过前面山脚,迎面官道上出现一彪军马拦住了去路。观看旗号,当先两员大将乃是徐盛、朱然,只听朱然远远喝道:“来者莫不是刘皇叔吗?我等奉大都督的将令,特意在此处迎接皇叔一行入柴桑郡议事。”
原来周瑜使用美人计不成,想要将功折罪又献一计。可是心中只恐所谋计策仍不成功,随即传令麾下各将于西去的各处要道把守。因为依照周瑜所料,玄德想要回荆州,必然会选择自己较为熟悉的旱路,而不会冒险逆流而上走水路。徐盛、朱然引着三千军马来到东至县城外山脚下驻扎,每日令人于高山处向东面遥望。这天,探子果然在高山上看到玄德一行直奔东至县而来,于是打旗语传报到大寨。
徐盛、朱然连忙整军来到山脚官道上截住去路。玄德大惊,连忙唤回赵云,道:“如今前面出现截兵,后方还有追军,左右都是高山没有去路,如何脱得此难?”
赵云突然想起一事,道:“主公勿忧!军师有三条锦囊妙计,如今已经拆了两个,都有灵验。尚有第三个锦囊在此,此时情形危急,不如打开来看,其中必然有妙计助我等脱身。”说完,急忙取出锦囊拆开与玄德一起观看。原来其中竟然藏着这等妙计,当真令人始料不及。只见玄德疾步来到车前,哭泣拜告孙夫人,道:“此时刘备有心腹之言,不得不如实相告于夫人。”
孙夫人立即下车扶起玄德,道:“夫君有何难言之隐,请对妾身实言。”
玄德长叹一声,道:“昔日吴侯邀请刘备来吴郡与夫人完婚,其实并非是为了夫人招婿,而是他与周瑜同谋,想要将刘备囚禁在此,欲让诸葛军师以荆州换回刘备。待到夺下荆州之后,吴侯安能饶过刘备的性命,此乃美人计也!刘备于子衡先生处闻得,夫人有男子胸襟,性情刚正,不减须眉,所以不惧万死而来吴郡与夫人结亲。前几日,刘备偶然闻得吴侯想要加以谋害,所以不得已而假托荆州有难,谋图归乡之计。幸得夫人不弃结发之亲,跟随刘备不惧辛劳,蹒跚至此。如今吴侯令人在后面追赶,前面又有周瑜驱兵前来截住去路,此祸非夫人无可解得。如果夫人不愿意与吴侯反目,刘备情愿死在此处,以解夫人为难之苦。”
孙夫人大怒,愤恨道:“吴侯既然不以妾身为亲骨肉,妾又如何再与他重见!今日之事,不劳夫君的虎威,只看妾身如何退却他们。”随即令人牵过战马,纵身而上,驱马来到徐盛、朱然面前,高声喝道:“你们二人想要造反吗?”
徐盛、朱然见孙夫人前来,慌忙弃了兵器,下马跪拜,连声喏道:“下官安敢造反。实因奉了周都督的将令,屯兵在此专程等候皇叔的大驾。”
孙夫人哼了一声,道:“想要接我等去柴桑干什么?去换荆州吗?玄德公乃是大汉的皇叔,更是我的夫君。再说事先我已经禀报过母亲与吴侯,都知道我要随同皇叔回荆州去。如今你们两个在此驻扎,引军拦住去路,莫非想要掳掠我们夫妇的财物,然后入山林落草为寇吗?”
徐盛、朱然慌忙拜了几下,道:“下官安敢如此!都是大都督的将令,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孙夫人冷笑道:“好啊!你们都怕周瑜,却不怕我!周瑜能将你们斩了,莫非我便斩不得?”说到这里,孙夫人拔出腰中的宝剑,喝道:“你们谁先上来试试,看看我这剑锋是否锐利?”
徐盛、朱然连声道:“下官死罪,请郡主饶命!”
孙夫人挥剑虚劈了几下,恨道:“便是周瑜自来,我也会上前挥剑斩他,吴侯能奈我何?”随即唤赵云、陈到服侍玄德引军继续前进,自己却在马上大骂周瑜。
徐盛、朱然哪敢阻拦,各自心想:“咱们都是下人,如何敢与郡主发生争持。”
两人唯唯诺诺送走了孙夫人,随即令人唤回山上的军士,然后收拾军马准备回柴桑。正在此时,陈武、潘璋引军赶到。徐盛、朱然问明来意,随即将前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陈武道:“唉!郡主说的都是假话,这也怨不得你们拦不住。吴侯特意差我二人前来追赶,便是怕他们走脱了。已经过去几时了?”
徐盛道:“只怕有半个多时辰了。”于是四人将兵马合兵一处,兼程追赶上来。
玄德等人行了大约十里,后面突然喊声震天,玄德对孙夫人道:“夫人,追兵终于赶了上来,如何退敌?”
孙夫人道:“夫君与陈到引三百军士先行,我与子龙挡住追兵。”玄德恋恋不舍,无奈之下也只得与陈到引军先往江边而去。
孙夫人令侍从停好马车,自己手持宝剑站在车上,教子龙挺枪立马在旁边,其余军士一字排开,只等追兵前来。
陈武等人来到近前,见孙夫人如此这般,连忙纷纷下马,步行至车前。
孙夫人用长剑指着四人,道:“陈武、潘璋,你们二人追来,有何贵干?”
陈武答道:“回禀郡主!我等奉了主公之命,特来请郡主与皇叔回吴郡去。”
孙夫人正色道:“如今我已经嫁给皇叔做夫人,今日与他同回荆州,是奉了母亲的尊旨,并非与人私奔。即便是吴侯亲自前来,也必须依照礼节送行。现在你等倚仗兵多前来追赶,莫非想要谋害我吗?”
这番话直说得四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立在那里各自寻思道:“他们一万年都是兄妹,郡主更是国太的掌上珍珠。郡主既然有母亲仰仗,吴侯是个至仁至孝的君子,又怎敢违拗国太的尊旨?若是明日翻起脸来,倒是我等的罪过,还如此趁此做个人情。”四人仔细张望,眼见对方军中又看不到玄德。而偷眼再看赵云,只见他手持银枪,胯下坐骑更是马蹄上下翻动,但见他满目狰狞,咬牙切齿只想要上来厮杀。徐盛等人各自心想自己如何能是他的敌手,于是连连作揖称喏,拜辞而回。孙夫人看了赵云一眼,立即喝令侍从推车追赶玄德去了。
徐盛等人看着孙夫人与赵云渐渐远去,随即收拾军马商议后事。只听徐盛道:“既然这样,我等只好将此事回报周都督,请他定夺。”
潘璋道:“我二人却回吴郡禀报主公。”
陈武对潘璋道:“吴侯定然怪罪你我办事不利。”
朱然却道:“大家看郡主的颜色,咱们几个谁敢上前?”其余三人尽皆摇头长叹。
四人正在犹豫之间,突然身后杀来一队军马,急视来人,乃是蒋钦、周泰。
两人骤马来到近前,蒋钦道:“你们可曾看到刘备吗?”
徐盛用手向前一指,道:“已经往江边方向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了。”
周泰道:“为何不将他们拿下?”
朱然道:“将军不曾看到郡主发怒,直把我等震住了。”
陈武道:“郡主还说是领了国太的口谕。”
蒋钦顿足道:“吴侯便是怕有此事,特意将随身宝剑赐予我等,教先将郡主捆了,然后斩下刘备的首级。大家现在赶快追赶,若是违了军令,你我人头不保!”
潘璋道:“刚才没看到刘备,只怕已经走得远了。”
蒋钦道:“他们直往江边而去,岂能遇上那许多船只装载?徐盛、朱然两位将军可去柴桑郡飞报大都督,然后自水路拦截,咱们四人骑马自官道上追赶。前截后追,刘备便有冲天羽翼,又能飞往何处?追上时,不要听郡主言语,现将刘备的首级纳下再说。”
于是徐盛、朱然二骑直奔柴桑郡飞马而去,蒋钦、周泰、陈武、潘璋四个领兵却径直,望长江岸边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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