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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派遣程普引军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前往合肥支援孙权,自己与鲁肃回到柴桑养病,并且令甘宁据守巴陵郡,凌统守卫汉阳郡,两处各自留下五十条战船,随时听候调遣。
程普引着其余的将士径直来到合肥郡。原来赤壁鏖战之时,孙权想要趁曹操大军在荆州之际,引军自合肥北上,一路攻取徐州之后作为根本,然后伺机西征许都。赤壁之战时,刘靖本来想要引军五千接应曹操,不料被太史慈打了一个伏击战,死伤惨重,随即退回合肥城内死守。孙权亲自引军前来,四面围攻数十日而始终不下。刘靖苦守城池始终不见有援军到来,于是问计于郡吏蒋济。
这蒋济生于公元188年,字子通,乃是楚国平阿人,虽然其时年纪尚轻,却极有谋略。他见己方的城墙马上就要崩塌,便令守军用草苫掩盖城墙;到了夜晚,则令军士点燃鱼膏照明,以便于观察敌军有何行动。
这天傍晚,刘靖问蒋济道:“如今孙权四面围攻合肥,我军渐渐抵御不住,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蒋济道:“昨日飞马来报,丞相已经派出部将张熹引一千军马星夜前来援助。”
刘靖道:“一千军马乃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蒋济微笑道:“我有一计,可以令孙权引兵而退。”
刘靖惊问道:“是何妙策?”
蒋济道:“只需如此这般便可。”刘靖闻言大喜,随即安排下去。
却说孙权久攻合肥不下,心中郁闷不已,军中粮草渐渐供应不上。这天,侍从突然来报,抓到了曹军的两名细作,并且各自搜出一封书信。孙权急忙察看信件,原来那两封信分别是张熹写给刘靖的,刘靖写给扬州刺史温恢的。两封书信的内容大致相同,其中言道:曹操派遣部将张熹引马步军四万前来援救合肥郡,目前大军已经到达雩娄县。
孙权大吃一惊,暗想:“如今不能攻陷合肥,后续军粮又供应不上,倘若张熹的部队到来,我军面临极大困难。”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待到孙权引军退出五十里处时,突然探子来报,副都督程普引着众将率领大军前来助战。孙权大喜,连忙下令就地安营下寨,随即亲自乘马出辕门等候迎接程普等人。过不多时,探子又来飞报,鲁子敬引着数人自柴桑郡先到了此处。孙权闻讯,下马立在辕门外等候,鲁肃远远看到孙权如此,慌忙滚鞍下马上前施礼。众军士看到孙权如此厚待鲁肃,尽皆大为惊异。
孙权看到众人的表情,心中暗自发笑。随后步行至鲁肃的身前,二人施了君臣之礼完毕,孙权低声道:“孤家下马相迎,是否足以彰显先生的地位?”
鲁肃拱手道:“主公对鲁肃虽然恩礼有加,但是未必得偿心愿。”
孙权道:“哦?先生何出此言?我如此尊敬先生,尚不足以显贵?”
鲁肃微笑道:“肃期望主公可以威德布誉四海,仁政施于天下,总揽华夏九州,早日建立帝业。鲁肃可以假借主公的威名而将自己的愚行书于竹帛之中,得以传至后世,此乃大显鲁肃高贵之事。”
孙权抚掌大笑,道:“先生真乃世所罕有的贤士,果然有超出常人的高论。”鲁肃拜谢不提。
二人正说话间,程普大军适时赶到,孙权下令大设酒宴,与众人接风,并且犒劳赤壁鏖战的将士,随即众人一起商议攻打合肥之策。
过了几日,探子突然来报:“启禀主公!曹操派遣张辽为主将,乐进、李典为副将,引军两万已经到达合肥郡,张辽接替刘靖为合肥太守。”孙权大为吃惊,对众将道:“前番捉到两个细作,搜出书信得知,曹操的部将张熹引四万马步军前来援救合肥,怎么又来了张辽等人?”
鲁肃道:“那书信未必属实。这张辽乃是曹操手下数一数二的将军。合肥是个紧要之处,曹操派此人前来任为太守,志在死守此地。”众人正说话间,侍从突然来报,张辽差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孙权取出信笺阅览,只见信中大意道:“吾等向曾闻人云:‘东吴军士擅长水战,毫无陆战之能。’张辽闻言吴侯数十日攻打合肥芝麻小郡而不下,果然印证天下人所言!如今赤壁散军前来援助吴侯,不知是否还敢前来一战?吴军虽然人多,张辽又有何惧?”
孙权看完书信,将信笺撕个粉碎,大骂道:“张辽真是欺我太甚,居然侮辱我军不能陆战!他听说程普将军引兵前来,所以故意令人前来下战书。明日不用你等跟随出战,且看我与张辽大战一场。”随即传令下去,来日五更出发,鲁肃、程普苦劝不住。
孙权引兵直往合肥而来,大约辰时左右,军马行至合肥城外三十里处,迎面张辽的部队已经到了,两边各自布下阵势。只见孙权头戴金盔,身披金甲,双手持着父亲孙坚当年所用的古锭刀,立于门旗之下。左边是行军校尉宋谦护卫,右边是管军校尉贾华护卫,两员战将都使用方天画戟。
双方分别三通鼓罢,曹军的方形阵分开变为钩形阵,只见中央涌出三员大将。众人急视旗号,中间所立那人乃是张辽,左边乐进,右边李典。只见张辽当先提刀驱马来到阵前,指着吴军高声喝道:“东吴鼠辈,敢来陆战吗?”
孙权大怒,双手挥舞古锭刀便要上前亲自与张辽交战。就在此时,只见阵中突然冲出一将,挺枪跃马直取张辽。孙权定眼一看,原来乃是猛将太史慈。张辽微微一笑,舞刀来迎。两人于阵前刀枪相见,交战七、八十回合,二人武艺居然不分伯仲,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李典看了许久,对乐进道:“猛威将军,你看对面中央那个穿着金盔、金甲的人,便是吴侯孙权。咱二人若是能将此人擒获,足以替主公的百万大军报仇雪恨。”他话音尚未落地,只见乐进舞刀跃马而出,匹马孤身直取孙权。李典见此情形,突然将手中的长枪向天上一指,钩形阵的两翼骑兵瞬间骤然齐出。
孙权于阵中正在观望太史慈与张辽的战况,谁知曹军突然挥军杀来,弄得措手不及。正在慌乱之时,乐进的大刀已经到了眼前。贾华护主心切,拨马来到孙权的身前,举起方天画戟这么一挡。好一个乐进,只见他手腕一转,大刀在空中突然变换招数,刀刃绕过了画戟,直接斜劈在贾华的胸口。那贾华只恐乐进伤了孙权的毫发,虽然刀刃已将自己的胸骨劈碎,却只见他弃了方天画戟,双手猛然抱住乐进的大刀。乐进的战马速度不减,大刀却被贾华抱住,跟着两人一起摔下马去。
宋谦见李典已经引着骑兵杀近,急忙护着孙权退军。太史慈听到背后有人落马,又见李典挥军杀来,连忙弃了张辽回阵死保孙权。张辽乘势一路掩杀过来,吴军顿时大乱,败兵四散奔走,投降者不计其数。张辽只顾追杀孙权,其余败军一律不顾。眼看便要追上,突然迎面涌出大量军马,观看旗号,为首大将乃是三军副都督程普,双方混战作一团。张辽见不能擒住孙权,随即引兵退回合肥。程普等人抢回贾华的尸体,保着孙权回到大寨。孙权看到贾华的尸首时,连忙上前紧紧抱在怀中,放声痛哭。原来贾华与孙权年龄相仿,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为密切。
鲁肃上前劝道:“主公切勿悲伤过度!只因您自持年轻盛壮之气,轻忽张辽的统兵之才,因此才会有这等大败。主公若是还要这般长此下去,恐怕三军将士都要尽皆寒心。即使可以斩敌将、夺帅旗,扬威疆场,名垂千古,这也都是作为武将的职责,而并非是主公您应当亲力亲为的。希望主公可以抑制住自己的孟贲、夏育之勇,心中谋划建立帝业、称霸天下的大计。如今贾华死于乐进的利刃之下,都是因为主公争强好胜的缘故。我等都期望主公能够多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再将己身投于险地。”
孙权长叹数声,泪如雨下,道:“今日之事,乃是孤家的大过。从今以后,一定聆听先生的教诲,不再犯这等愚蠢的错误。”随即传令下去,选依山傍水之处厚葬贾华,并追赠为忠侯,家人每月按时送去俸禄。
傍晚之时,太史慈突然入帐,道:“主公!某手下有一员部将,姓戈,名定,此人跟随我征战多年。他有一个兄弟叫戈宪,在张辽的军中担任马官。戈宪手下的一位马夫与张辽麾下的军士发生了口角,并遭到了对方殴打。适才戈宪令一名马夫送来书信,约定今晚三更时分,他率领所有马夫,大约三百余人,以举火为号,准备刺杀张辽。某想请兵前往作为外应,以报贾华被杀之仇。”
孙权道:“戈定现在何处?”
太史慈道:“已经跟随送信的马夫混入了合肥城中,某想来向主公乞讨五千军马前往。”
鲁肃道:“张辽足智多谋,只怕会有准备,子义将军不可轻易造次。”孙权犹豫不决。
太史慈道:“半夜三更,如此里应外合一起用兵,张辽如何能有防备?请主公快快下令。”孙权刚刚因为伤感贾华之死,心中急于报仇,此时也来不及多想,随即下令太史慈引军五千,前往合肥城外作戈定的外应。
却说戈定跟随马夫来到城内,汇合了自己的兄弟戈宪,两人商议当晚之事。
戈定道:“太史慈将军已经往吴侯处请兵,今夜必然会来南门外接应。你想要如何举事?”
戈宪道:“我与子义将军写的书信中言道:今晚三更之时带领三百多马夫一起举事。可是信件发出之后,我与那受伤的马夫商议,只怕哪些马夫们未必都能听我指挥。若是其中有人走漏了消息,只怕为祸不小。”
戈定急道:“若是如此,子义将军来此何用?”
戈宪道:“大哥不要着急,我有一计。此处距离府衙较远,我等便是举事,途中也不免引起军士的注意,刺杀张辽终将不会成功。倒不如咱们几人分别去城中到处放火,然后只要在各处高喊反叛。大哥却与我带着几个心腹到南门外,临近三更之时砍倒守卫,放下吊桥,迎接子义将军进城。如此一来,城中各处大乱,张辽在劫难逃。”
戈定拍手笑道:“贤弟此计大妙!”
却说张辽当日击退了孙权,收拾了战场回到城中,犒赏全军之后,已经过了二更时辰。张辽突然传令下去,各部兵马不可卸甲就寝。
乐进疑问道:“今日大胜而归,吴军退回五十里的大寨,将军何以不令士卒卸甲安歇?”
张辽道:“其实并非如此。为将之道:‘不能由于得胜而欢喜;不可因为失败而忧虑。’倘若东吴趁我军今日得胜而放松警惕,突然引军前来攻击,我军如何御敌?所以说,今夜的防备应当比每夜都要更加谨慎。”
乐进恍然道:“原来如此!”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门外有探子飞马回报,南面发现有兵马向合肥郡而来,李典将军已经亲自前往准备御敌。乐进大吃一惊,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就在此时,突然城中有人高声叫喊举事反叛,随即有人来报,城中发现有燃火点。张辽、乐进急忙引着数十名亲随出了府衙,来到街中令军士四面探听虚实。
左右侍从道:“喊声如此急促,将军何不亲自前往察看?”
张辽道:“便是有人谋反,岂能满城全都反叛?此乃有人故意制造声势,想要使我军混乱。既然城南方向发现有军队前来,现在前往南门守住大门。军中如果有人跟着乱喊者,立斩不赦。”就在这时,李典将戈定、戈宪生擒回来。
张辽问道:“戈宪!你等居然敢声言反叛!”
戈宪慌忙道:“那是我手下的一名马夫与将军麾下的士卒起了冲突,他组织几个马夫制造的混乱,小人也是刚刚赶到南大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啊!”
李典道:“将军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我亲眼看到他与这个人(说到这里,李典用手指着戈定)一起砍倒了南门的守卫。”张辽勃然大怒,手中大刀直挥下去,顿时将戈氏兄弟斩于马前。
随后张辽道:“此二人组织少许马夫于城中四处放火,高声叫反,城外吴兵趁时杀到,此乃里应外合之计。”
乐进道:“将军如何应对?”
张辽道:“我等可以将计就计,文谦、曼成各引本部兵马自东、西两门杀出,绕到吴军身后,我却在城中用计。”乐进、李典应从,分别领兵悄然杀出。
却说太史慈引军来到合肥郡南门外,只听城中叫反声大振,城楼上突然火起,有人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太史慈大喜,以为戈定的计成,挺枪跃马当先杀入,后面的吴军跟着一拥而入。太史慈引军杀入城中片刻,只见街道两侧的房屋尽皆起火,却不见一人前来接应,心中暗叫不好。正在此时,只听城楼上突然鼓声大作,火光之中飞来漫天蝗虫般的箭矢。吴军都挤在狭窄的街道上,根本无处躲避,瞬间便被射死好几十人。太史慈急忙下令撤军,弓箭射来,其中一支箭正中太史慈的右胸。太史慈强抗剧痛,引兵而退,此时张辽突然领兵自街道两侧的各处房屋中杀出。吴军节节败退,转瞬之间,死伤过千。
太史慈引兵退出五里,不想道路两侧突然杀出李典、乐进,双方混战在一起,太史慈陷入苦战。张辽此时正好赶到,三路兵马将太史慈的部队围个水泄不通,五千吴军已经剩下不到两千。
却说孙权送走了太史慈,心中始终不能安定。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鲁肃与程普一同来到孙权的帐中。鲁肃道:“今夜我军这条里应外合之计太过仓促,张辽极会用兵,只怕子义前往会有闪失。”
程普道:“便是用计攻城,主公也应当派兵前往接应。”
说到这里,孙权突然“啊呀”一声,道:“我只念着为贾华报仇,却忘了子义孤掌难鸣,程老将军快安排军马前往助战。”程普闻言,连忙出帐令陆逊、董袭各引五千兵马前去接应。
两人一路直奔合肥而去,途中正遇上张辽等人围攻太史慈。陆逊、董袭奋勇杀入阵中,救出了太史慈。张辽、乐进、李典看到东吴的援军到了,于是各自引兵回合肥去了。陆逊、董袭护着太史慈回到大寨,孙权亲自探视太史慈的伤势,只见他右胸中了一箭,险些深入肺中,身上到处都是刀枪的创伤。孙权看在眼里,心中极为内疚,回到自己帐中不禁地愈加伤感。
第二天一早,鲁肃来到帐中,道:“主公!如今大军士气已衰,不如暂时收兵,来日重整旗鼓,再战张辽!”孙权应从,随即下令收兵,程普引大军回到南徐县驻扎,孙权与鲁肃自回吴郡去了。
由于军中并无良医,太史慈的病情愈加严重,孙权令人到南徐问安时,太史慈已经卧床不起。这天,鲁肃前来探视,太史慈病入膏盲,已经不可医治,众将齐聚在病榻前,尽皆垂泪。太史慈用尽最后力气,高声喝道:“大丈夫生于乱世之中,应当佩带三尺长剑,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太史慈所志未能如愿,无奈却要在今日追随伯符而去!”言罢,气绝身亡,享年四十一岁。
注释:太史慈生于公元166年,亡于公元206年,并非在合肥之战受伤病故,此处借助名著三国演义中的故事情节,增添太史慈的传奇。
孙权闻得太史慈病故,更是伤心不已,随即传令将其厚葬于南徐县北固山下。其子太史亨,字元复,世袭爵位,后来一直辅佐孙权,历任越骑校尉、吴郡太守、尚书。
话说玄德在荆州得益于孔明治理内政,其他各郡县也越发地日渐强盛起来。这天,玄德听说孙权合肥战败于张辽手下,大军已经回到南徐驻扎,于是唤来孔明商议攻取襄阳之计。孔明却道:“亮近日夜观天象,看到西北方向将星不稳。昨日突然有流星坠落而下,料想必然折损一位贵人。”
玄德大惊,道:“刘琦公子现在彝陵养病,莫不是……”哪知他话音未落,侍从入内来报:“启禀主公!公子刘琦于昨日夜间在彝陵病逝。”
玄德闻言,放声痛哭,道:“昔日刘景升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其子嗣我却未能尽心辅佐。刘琦公子仙逝,我日后如何于九泉之下面见景升?”
孔明温言劝道:“主公千万不可如此悲伤,只恐伤害贵体。生死付诸于天命,非人力所能为也。且将后事处理妥当,彝陵乃是重地,公子既然病故,必须派大将前往安抚当地百姓,并且料理公子的丧葬之事。”
玄德缓缓收住泪水,道:“谁可以前去?”
孔明道:“非云长前往不可。”玄德随即教云长领着关平、周仓往彝陵保守,又使益德往南郡汇合吴匡共同把守。
云长、益德离开了荆州之后,玄德对孔明道:“如今公子已经病逝,东吴必然会派人前来讨要荆州,我等如何应对?”
孔明微笑道:“此事不劳主公挂念,若有人来,亮自然会出面与之对答。”
过了半个多月,果然侍从来报,东吴鲁肃特来荆州吊丧。玄德听说鲁肃前来,连忙约请孔明一同出城迎接,待将鲁肃接入府衙之后,双方方才互相施礼。茶罢,鲁肃道:“我家主公听说刘琦公子病逝仙去,特意准备薄礼,派遣鲁某前来致祭。周大都督也再三嘱咐某向刘皇叔、诸葛先生致以问候。”玄德、孔明连忙起身称谢,随即令人收下礼物,然后置办酒宴款待。
酒过三巡,鲁肃道:“前番皇叔曾经有言在先:倘若公子不在,既当归还荆州。如今刘琦已经病逝,料想皇叔必不食言,不知几时可以交割印绶?”
玄德笑道:“子敬先生且先饮酒,凡事都好商议。”鲁肃无奈,只得勉强饮了数杯,于是又开口相问此事。
玄德尚未出言回答,却见孔明脸色一变,不客气地道:“子敬兄好不通情理,莫非真要等人开口直言相告!”
鲁肃惊疑道:“卧龙先生何出此言?”
孔明起身道:“自高祖皇帝斩蛇起义之始,开创汉室基业,传至今日已有四百余年。不料恒、灵二帝崇尚宦官,致使国家四分五裂,各路诸侯并起,雄霸一方,如今正应当扶持天数而归附正统。我家主人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当今天子的皇叔,岂能忍受国家分疆裂土?刘景升雄踞荆州多年,又是我主的兄长,以弟之身份继承兄长大业,难道可以称为名不正、言不顺?你家主公只不过是钱塘小吏的后嗣,素来没有任何功德报效于朝廷,如今趁天下正乱而仰仗势力,窃据扬州六郡八十一地。莫非真是要贪心不足,而要来争夺汉室皇族之基业。当今乃是刘氏的天下,我主姓刘没有名分据地,汝主姓孙却反而可以强争?”
鲁肃道:“这其中……”
孔明不等鲁肃说完,继续抢话道:“赤壁大战,我主虽然兵少,但是多负勤劳,众将士无不浴血战敌。击退曹操的功劳,难道就都是你东吴的吗?若非我于七星坛上借得东南风,周郎如何能够施展半筹之技?赤壁若被攻破,曹操长驱直入,莫说将大乔、小乔置于铜雀宫中,即便是子敬兄的家小,也未必能够保全。适才我家主人不愿意正面回答,就是因为子敬兄乃是高明之士,自然不用细言明说。难道这些事情,子敬兄就没有看出来吗?”孔明的这一席话,直说得鲁肃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得话来。
过得一炷香的时辰,鲁肃方才道:“孔明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但是前番两家都已经说得极为明白。若是鲁肃如此这般空手回去见吴侯,只怕身上也有不便。”
孔明道:“有何不便之处?”
鲁肃道:“昔日皇叔在当阳长坂坡受难之时,是鲁肃引孔明东渡长江,面见我家主公,后来才有了赤壁大战之事。曹操兵败之后,周公瑾欲兴兵攻取荆州,又是鲁肃出面阻拦。皇叔亲口答应待公子去世之后即当归还荆州,又是鲁肃于我家主公面前一力承担。可是如今皇叔却不应先前所言,这教鲁肃回去如何上报吴侯?如此不便之处,皇叔与孔明岂能不见?我家主人与周公瑾如果得知皇叔不愿归还荆州,必然会怪罪于我。其实鲁肃死不足惜,只是惹恼了东吴,到时候两家大动干戈,皇叔也不能久留在荆州。若是皇叔当真如此失信于人,只怕也会为天下人所耻笑。”
玄德心中很是为难,转头看孔明如何应对。只听孔明冷笑道:“曹操统领百万之众纵横中原,持天子诏书号令各路诸侯,我尚且不以为意,难道还会怕周郎一个人吗?”说到这里,孔明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子敬兄确实有诸多的不便之处,我便劝皇叔与你立下文书,言明暂时借荆州为立业之本,待到我家主公另图其他城池之后,便将荆州交还东吴,这般计议,子敬兄以为如何?”
鲁肃怕孔明言语有诈,忙问道:“先生说要别图他城,不知是何处,也不知几时才能还我荆州?”
孔明严肃道:“中原各地皆为曹操掌控,一时难以袭取。倒是西川刘璋昏庸暗弱,我主将要前往征讨。待攻取了西川之后,立即奉还荆州。”
鲁肃说不过孔明,回去又怕无法交差,于是只好道:“那就依照先生所言,请皇叔赠予文书。”玄德闻言,也不多想,连忙令人呈上笔墨纸砚,亲笔写成了一纸文书,随即又押了字,孔明充当保人也押了字。
孔明随即又对鲁肃道:“亮愚鲁无才,承蒙皇叔不弃而任为身边的军师,难道自家人可以作保自家人?劳烦子敬先生也押个字,回去见到吴侯,这文书也好有些道理。”
鲁肃心下一横,拱手道:“鲁肃知道皇叔乃是仁义之人,此番必然不会再相负于我。”玄德连忙称是。
鲁肃这才安心押了字,然后收好文书。酒宴散去之后,鲁肃拜辞而回。
玄德、孔明亲自与鲁肃送行,三人一同来到江边。孔明叮嘱道:“子敬兄回复吴侯时,希望能够以善言申明大义所在,务令吴侯心中生疑。若是不同意皇叔的文书,到时候两家撕破了脸,可别说皇叔将东吴的六郡八十一地也都夺了。亮指望两家能够好合,休教曹操老贼看了笑话。”
鲁肃不愿多说,随即拱手辞别,坐船顺流而下,先回到柴桑郡去见周瑜。二人礼毕,周瑜问道:“子敬兄前往荆州讨要结果如何?”
鲁肃道:“有文书在此,请都督过目。”
周瑜接过文书仔细阅读一遍,顿足道:“子敬兄好糊涂啊!如今又中了诸葛亮之谋!”
鲁肃忙问道:“是何计谋?”
周瑜道:“刘备名为借地,实为赖账。文书中说取了西川便还荆州,你我如何知道他几时能取西川?倘若十年不得西川,那么十年就不还荆州了?似这等文书,要来有何用处,亏得你还与他押字作保!唉!到时候倘若他始终赖着不还,必然会连累了足下,主公怪罪下来,如之奈何?”
这番话直说得鲁肃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道:“玄德素以仁义为重,料想他必然不会负我。”
周瑜道:“子敬兄乃是诚实忠厚的长者,刘备虽然以仁义闻名,但是那诸葛亮却是个极为狡诈之徒。”
鲁肃道:“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周瑜想了一想,道:“子敬兄与我感情非他人可比,既然你有如此难处,我又怎会坐视不理?你且先在此处住上几日,待我令探子前往荆州打探消息,然后再做道理。”说到这里,周瑜大声道:“诸葛亮料事如神,难道我便真得斗他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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