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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所推荐的那人,令孙权甚是高兴。原来此人乃是琅琊南阳人也,复姓诸葛,名瑾,字子瑜,这年刚好二十六岁。他与家人因为躲避战乱而来到江东居住,并与孙权的姐夫弘咨结交为友。弘咨见诸葛瑾博学多才,品行出众,曾经多次在孙权面前提起。此次鲁肃再将此人推荐出来,如何不令孙权欣喜,于是便令鲁肃请诸葛瑾前来议事。
诸葛瑾自弘咨那里得知孙权为人喜欢结交英雄豪杰,于是跟随鲁肃前来拜见。孙权问起如何看待天下大势,只听诸葛瑾道:“如今曹操身为朝廷的丞相,据天子诏书以令诸侯,所以不可与其争锋。袁绍虽然贵为大将军,却远在冀州任职,对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这不是忠臣应当尽效的行径。根据这些情况,愚以为:吴侯应当拒绝与袁绍通信,暂时顺从曹操,然后待到天下大势有变,再趁机谋图扩大管辖范围。”孙权深服诸葛瑾此言,于是作书婉言拒绝袁绍的结盟,并遣派陈震带着此书回河北。
却说曹操在许都听闻孙策已死,便要起兵南下扫平江东。侍御史张纮上前谏道:“乘人之丧而征伐,并非仁义之师;倘若攻而不克,更会落下笑柄。不如因此而善待,则会将之用为援。”曹操服其说,于是上奏天子封孙权为镇南将军,兼领会稽太守;又令张纮为会稽都尉,并以使者身份携带印绶回到吴郡。
孙权听说张纮作为朝廷使者回到吴郡,更是带来天子赐予的印绶,心中大喜之下便令张纮与张昭同理政事。
过了几日,张纮向孙权推荐一位名士。原来此人姓顾,名雍,字元叹,吴郡吴县人,乃是高阳乡侯蔡邕的徒弟,这年刚满三十二岁。顾雍为人沉默寡言,从不饮酒,思路敏捷,做事专注。弱冠之时便已任职为合肥长,后转任娄、曲阿、上虞各县长,所在之处皆有治理政绩。孙权知道此人的才学,随即拜为会稽郡丞,代理太守事。自此孙权开始威震江东,深得民心。
却说陈震带着孙权的书信回到冀州来见袁绍,并道:“孙策遭遇刺客伏击已经身亡,其二弟孙权继位成为吴侯。曹操又上奏天子封孙权为镇南将军,兼任会稽太守。这是曹操想要结盟孙权为其外应。”袁绍心中甚为恼火,言道:“便是没有别人帮助,我也一样可以击败曹操。”于是尽起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四处兵马七十余万,重新进攻许都。
袁绍大军集结在距离官渡不远的阳武县,夏侯惇慌忙向许都发书告急。曹操接到书信后,起军七万前往迎敌,留下荀彧等人守住许都。
袁绍发兵之时,田丰在狱中曾经上书谏道:“如今大将军应当静守以待天下之变,贸然兴兵攻打皇都,恐怕会有不利,万望三思。”袁绍看到谏书,心中又有些犹豫不定。
逢纪道:“主公兴仁义之师而讨曹操篡逆之众,这是顺应天命的善举,为何田丰却出此不利征战的话语?”袁绍一想,逢纪此言有理。因此又开始大怒,想要直接将田丰斩首。众人尽皆上书请求告免。
袁绍愤恨道:“田丰!就是一个狂士,既然众官都来替他求饶,就等我击败曹操之后,再明正他的罪过!”
大军在阳武下定寨栅之后,沮授前来谏道:“大将军!我军虽然兵士众多,但是作战勇猛不如曹军,这个问题不能回避。不过曹军虽然军队精锐,但是粮草远远不如我军。对方粮草短缺,肯定想要速战速决,此时我军应当采取稳守城池,伺机进攻的战略。我估计两军对峙不用超过三个月,曹操将会不战而败。”
袁绍闻言大怒,道:“我起大军前来进攻,你却建议我在此稳守,那来此地有何意义?田丰惰我军心,待我回军必然将他斩首,你还敢来向我献此计。”于是喝来左右,道:“将沮授锁禁军中,等我打败曹操之后,将他与田丰一起治罪!”沮授连声长叹,摇头不已。袁绍大军先后集结在此之后,便下令东西南北,四面安营下寨,所有营寨连络在一起,覆盖面积达到九十余里。
早有曹操手下的细作探知袁绍的虚实,将敌方军情回报至官渡。曹操大军恰好赶到,听说袁绍兵力如此壮大,众将脸上皆有畏惧之色。曹操急忙召唤所有谋士一起商议对策,只听荀攸道:“主公!袁绍虽然军士众多,但是不足为患。我军乃是精锐之师,兵士无不能够以一当十。不过战略方面必须要采取速战,否则拖延时日太久,大军粮草供应不上,我军凶多吉少。”
曹操点头道:“嗯,公达所言与我不谋而合。”随即写下战书,约袁绍交战于原武县。袁绍接到战书,直接挥笔签下:三日后决战。
曹操收回战书,带领张辽、徐晃、乐进、李典、许褚、于禁等人率领三万大军渡过黄河,休整一日之后,来到原武县。袁绍整军五万来迎,双方列好阵型。两边三通鼓罢,袁绍身着金盔金甲,锦袍玉带,手提大刀,立马阵前。左右两侧排列着张郃、高览、韩猛、淳于琼等诸将。河北将士,人强马壮,各队方阵,甚是整齐。曹军阵前门旗开处,曹操一马当先。左右跟着张辽、徐晃、许褚、乐进等将。
曹操看到袁绍便用马鞭指着他,高声道:“本初!我在天子面前,保奏你为朝廷里的大将军,如今为何要谋反而来进攻许都?”
袁绍怒道:“孟德!你名为丞相,实际却是欺凌天子的反贼!此等罪恶与王莽篡权、董卓霸政有何区别?我今日前来便是要替天下剿除你这逆贼!”
曹操冷笑道:“如今我携天子诏书来此讨伐你!”
袁绍哈哈大笑,道:“我奉皇帝玉带血诏声讨反贼!”曹操闻言,满脸通红,令张辽出阵搦战。
袁绍回顾喊道:“谁敢前去决战?”
张郃喊道:“听说张辽武艺高强,可是我张儁乂却是不服。”于是挺枪跃马来迎。
两位张姓将军在阵前刀枪相拼,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曹操见张郃枪法甚是了得,不禁暗暗称奇。许褚察言观色,见主公眼睛看着张郃微微发亮,心中已明白其中道理,于是立即挥刀纵马上前助战,想要将张郃生擒活捉。袁绍阵中高览见着,大喝一声,转头对袁绍道:“我去助张将军一臂之力。”说话之间,挺枪出阵接住许褚的大刀。四员战将捉对儿厮杀,场面煞是好看。曹操暗暗吩咐徐晃、史涣各引三千骑兵准备从两翼冲击敌阵。
且说史涣乃是沛国人氏,字公刘,当初曹操在陈留起兵讨伐董卓之时,他便以兵士的身份加入,后来接连立下战功而逐步升至中军校尉。公元199年,他跟随曹仁到犬城追击眭固时,曾经奋勇杀敌,挥刀斩落眭固的首级。
此时,徐晃、史涣领骑兵刚冲击五十米左右,忽然遭遇乱箭迎面射来。原来韩猛、淳于琼各领弩手五千,埋伏在两翼的步兵当中,而审配带领弓箭手一万,埋伏在门旗之下。审配见曹军骑兵冲阵,便下令放起号炮,顿时左、中、右三面弓弩一起发射。徐晃、史涣如何能够抵挡,骑兵纷纷落马。袁绍见曹军骑兵阵营已乱,高喊道:“全军突击!”
张辽、许褚虽然勇猛,无奈对方将士众多,他俩弃了对手奔回本阵。曹军阵营此时已经大乱,曹操只得引兵败退,张郃、高览随着军势一起掩杀过来,曹军边打边退,死伤极多。眼看曹操便要束手就擒,多亏乐进、李典渡过黄河之后,没有随军前来挑战。此时接到来报,急忙领兵接应,杀退了袁绍的追兵。曹操见战势不利,只好退至官渡;袁绍却步步为营,大军杀过黄河,逼近官渡二十里处下寨。
审配谏道:“主公!曹操营寨防御工事极为稳固,我军不可强行硬攻。如今应当令军士在曹操营寨不远处堆积土山,然后令弓弩手居高临下放箭。连续数日,曹操必然弃寨而走,我军得到官渡隘口,攻下许昌为期不远矣。”袁绍应从此计,于是令人在军中挑选精壮兵士,使用铁锹、木车、土担等物,一齐来曹操寨边一百米处开始筑土成山。曹操见敌军堆筑土山,随即令乐进领兵杀出。谁知张郃部队挡在咽喉要道,审配部队的弓弩手在附近配合,乐进不能前进,冲击数次之后,只得无功而返。袁军不到十日,便筑成土山五十余座,各处土山上再立高台,然后分派弓弩手在其上面凭高而往曹营里射箭。曹军兵士极为恐惧,每人都顶着挡箭牌守御。此时审配一声令下,只听一声号炮鸣起,箭矢犹如下雨一般。曹军只能尽皆蒙头四处躲避,袁军呐喊嘲笑不止。
曹操见大军慌乱,急忙召集众谋士一起商议对策。刘晔上前道:“主公!可制作抛石车予以还击。”曹操连问抛石车从何处而得,于是刘晔连夜画制抛石车图本。此后连续几个昼夜,众军士建造抛石车数百辆,分别藏在营寨各处,正对着土山上高台准备发石。待到袁军弓弩手再射箭时,曹军营内一齐拽动石车,只见巨石漫天飞舞,往高台方向乱打过去。弓弩手在高台之上无处可以躲避,所以被巨石击中者极多,死伤不计其数。袁军听到曹营的抛石车启动时,声音犹如雷霆一般,所以都称其车为“霹雳车”。自此袁军再也不敢登高射箭。
审配见此计不成,便又献一计,道:“主公!可以令军士使用铁锹在暗处打通地道,便如攻击易京公孙瓒一般而直透曹营内部。待通道打开多处之后,可以令军士出其不意,同时发起攻击,敌军必然大乱,曹操可以生擒也。”袁绍大喜,连忙令军士行此计策。
曹军的瞭望兵看见袁军在山后掘土,连忙报与曹操知晓。曹操再次聚集众谋士问袁军这是何意。
郭嘉微笑道:“主公!这是袁军不能明攻而改为暗袭,敌军想要发掘地道,欲从地下直透我军营寨之内,然后上下一起进攻,里应外合。”
曹操担忧道:“似这般攻法,我军如何抵挡?”
郭嘉哈哈大笑,道:“如此容易!可以令人在营寨外围挖掘长堑深沟。敌军地道掘到此处,我军守在长壑之中,敌军兵士出来一个击毙一个。”曹操也跟着哈哈大笑,然后下令李典、乐进组织兵士挖沟掘壑。袁军挖掘暗道至堑边,果然不能再进一步,空费军力不说,同时还妄送了不少兵士的性命。
袁绍见此计不成,气得暴跳如雷,于是下令张郃、高览领军三万强行进攻。多官劝阻,袁绍拒不听从,结果袁军非但毫无战功,却累得大军损失惨重。袁绍心中颇为后悔,此后每日只是令小股部队前去骚扰挑衅,曹军始终坚守不出。
曹操在营寨中苦守,自八月开始,至九月末时,军士渐渐觉得疲惫不堪,粮草慢慢供应不上。
这天,曹操出帐在营中四处巡察,见到众多士兵忙碌不停,只见一名小卒由于劳累过度而扑倒在地。曹操急忙上前扶起那人,看到对方脸颊极为憔悴,心中甚是不忍,不禁脱口道:“十五日之内,我要为了你而击败袁绍,不能再让你这般辛苦了!”
那军士慌忙拜道在地,泣道:“多谢丞相关爱,我等愿意与袁军死战。”曹操闻言,心中甚是感动,于是回到帐中谋划击退袁绍之策。可是袁绍不再强攻,己方防御工事再稳固也无法退敌。曹操思来想去,便想要引军放弃官渡而退回许都,可是又怕袁绍趁机领军前来追赶,因此犹豫不定,迟疑未决,最后只得亲笔一封书信令人送至许都荀彧手中。
荀彧得书之后,见曹操信中言道想要回军许都,急忙写下回信令使者星夜赶回官渡。
曹操见那信中书道:“应承主公之命,现在为丞相说明此时应当进退的原因。愚以为,袁绍将四州主力部队集结在官渡,看来想要攻下许都,势在必得。主公以弱势而力敌强兵,倘若不能击退对方,必然会让袁绍得利:这是决定天下大势归属的关键战役。袁绍的军队虽然庞大,但是并非不可战胜;以主公英明神武的决策能力,难道还能御敌不住吗!我军兵力虽然较少,但是未必会比当年汉高祖在荥阳、成皋之间,与项羽交战时所面临的情况更糟糕。主公现在应当借助地利而据守,扼制咽喉要道而使袁绍不能轻易前进,形势慢慢就会变得十分明朗,也许用不上多久战局就会发生重大转变。那时便是主公用奇谋而战胜对方的机会,千万不可以错失。请丞相根据我的建议再仔细思考一下。”曹操阅览书信完毕,心中稳定不少,随即下令全军将士一定要死守到底。
却说袁绍大军渡过黄河之后,虽然粮草充足却都囤积在黄河北岸,往来运送粮草极为不便。所以袁绍与曹操僵持了一段时期后,便下令退军三十余里至黄河边下寨;曹操随即下令全军拔营起寨,前进三十里安营。
这天,史涣领军沿路巡哨,偶然擒获袁军的几个细作,随后捆绑押送至徐晃帐中。徐晃问那几位军士,袁绍军内虚实。其中一人回答道:“军中大将韩猛近日押运粮草,自西向东经过故城往主寨送去,我等前来探听贵军战事消息。”徐晃急忙出帐,将此事报与曹操知晓。
座下,军师荀攸起身道:“韩猛不过是匹夫之勇。主公若是派遣勇将带领轻骑兵数千人截断粮道,袁绍大军将不战自乱。”
曹操道:“谁可担当此任?”
荀攸看了一眼徐晃,微笑道:“恐怕非张文远不可。”
曹操道:“文远已回许都询问粮草事宜去了。”
徐晃上前道:“主公!下官愿意前去,如果不能击败韩猛,甘愿接受军法处治。”
曹操微笑道:“公明武艺过人,可斩韩猛。你可以再带上史涣为副将,务必要一战而令袁绍胆寒。”待徐晃出帐后,曹操与荀攸相视一笑,各自心想:“自来请将不如激将。”
徐晃与史涣领着本部三千骑兵悄悄来到故城附近待命,当天夜里,韩猛果然领军押着粮车数千辆路过这里,正欲赶往袁绍营寨。徐晃、史涣看准时机,从山谷两侧引军截住其去路。韩猛匹马来战,徐晃舞动双刃斧接住厮杀。史涣趁机领兵杀散运粮兵,并且放火焚烧粮车。韩猛与徐晃交战几十回合后,再也抵挡不住。回头再见自己部下,死的死、逃的逃,于是赶紧拨转马头,独自往袁绍寨中逃去。
这晚,袁绍在帐中只觉得心神不宁,于是来到军中四处巡查。忽然望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正在惊疑之间,有败军来到寨中言道:“我等运送粮草时被曹军截住去路,混战之中我军溃败。”袁绍大惊,急忙派张郃、高览务必劫回粮草。这二人前往途中,正好遇上徐晃、史涣烧完粮车回来。双方正要交锋,哪知背后突然杀来李典、乐进前来接应。前后两面夹攻,张郃、高览大败而退。徐晃等人合兵一处,回到官渡寨中。曹操闻讯大喜,加封徐晃为都亭侯,史涣为监军。
且说韩猛途中收集些败军回到大营,袁绍以他丢失粮草而大怒,欲以将其斩首,众官急忙劝阻,方才告免。
审配谏言道:“两军交战以粮食为重,大将军不可不用心提防。如今乌巢乃我军屯粮之所,必须要用重兵把守才能令人心安。”
袁绍道:“此话有理,我已经筹划妥当。你可以领兵回邺城监督粮草押运至此地,这次不要再出现任何问题,否则我军粮草恐怕接济不上。”审配领命而去。袁绍又派遣大将淳于琼,以及其部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四人,引着二万兵马,守御乌巢粮草。
淳于琼这个人以前贵为皇城里的“西园八校尉”,如今在袁绍身边却不怎么受到重用,所以失意之下开始慢慢喜欢喝起酒来。由于他性格刚硬,酒后往往脾气很大,所以众多军士都很畏惧他。过不几日,淳于琼领兵来到乌巢,见此地甚是安全,便终日与几位部将饮酒言欢,不醉不散。
此后袁、曹两军继续对峙约半个月,曹操军中粮草告竭,于是急忙发书令人回到许都,让荀彧想到筹集粮草的办法,再星夜运送到军前接济。谁知那使者带着书信走出几里之后,心想:“曹丞相本来兵力就不足,如今粮草又告急。如果我将此书送到大将军袁绍的手中,恐怕与我本人利大于弊。”于是转头绕道往袁绍寨中而去。
这叛变的使者走了不到十五里,正被袁绍的巡逻兵捉住,随即缚好带来见过谋士许攸。
近段时期,袁绍一直重用审配,对于其余谋士根本就不怎么当回事。许攸听说曹军的使者带着书信,便问道:“你可是前来诈降之人?”
那使者慌忙拜道:“大人!这是曹丞相的亲笔书信,如今大军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小人只求能在大将军处得个一官半职。”
许攸想要重新引起袁绍对他的重视,于是连忙带着书信来到袁绍帐中,进言道:“大将军!曹操屯大军在官渡,与我军已经相持三个月,如今许都必然空虚。如果此时分兵一处星夜绕道奔袭许都,则轻易便可以攻下,到那时曹操前后受敌,必然被主公所擒获。”袁绍听到这话,默不作声。
许攸见他不动声色,便又道:“大将军请看。这是曹操亲笔书信,如今曹军粮草已经用尽,我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分兵两路出击。”
袁绍冷笑道:“子远!你我与曹操都是旧日好友,应当知道此人诡计多端,似这等书信必然是他诱敌之计。”
许攸道:“这确是曹操的亲笔书信,若是敌军粮草不曾短缺,他绝不会写下这样的信。”
袁绍笑道:“子远真是迂腐。曹操若是粮草缺少,上次击败韩猛时,为何要烧毁几千辆粮车而不收为己用?”
许攸道:“那是因为劫粮之处尚在我军控制范围,他怕夺取之后再被我军抢回。”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使者从邺城而来,送上的是审配写来的书信。袁绍见那信中先说了粮草筹备情况;然后却又说许攸在冀州为官时,曾经滥用官权,收受民间财物,并且纵容子侄等辈设立科税项目。当时所受钱粮等物都已入进自己仓库,现今审配已经将其子侄收监下狱。
袁绍看完书信气愤不已,将手中信笺往地上狠狠一扔,用手指着许攸骂道:“你这滥行官权的匹夫!居然还有脸面在我面前出谋划策?你与曹操是旧日同窗,想必是他令人前来贿赂与你,令你做他内应,想要骗我分兵两处。看在昔日大家都是故友的份上,我便饶了你的性命,快退出帐去,从此以后不许再来见我。”
许攸出帐后,仰天长叹道:“自古忠言逆耳,袁本初不听我言,看来大势已去。审配想要争权夺利,如今我子侄必然已经遭到他的毒手,大将军将要兵败官渡,我还有何面目再回冀州。”说到此时,只见他泪水缓缓而下,随即拔出宝剑便要抹颈自刎。
他身边左右侍从急忙夺下剑来,连声劝道:“先生何必要轻生于此地?”
许攸道:“哦?你这话是何意?”
侍从将他劝回许攸的帐中,然后又道:“先生才学渊博,足智多谋,我等听说曹丞相招贤纳士,对英雄豪杰极为礼遇。既然大将军从此不再与先生相见,我等何不弃暗投明?先生与曹丞相旧日有情,他必然会重视您前往相投。”如此这般的几句话,顿时令许攸如梦方醒,于是引着数人连夜投奔曹操营寨。
许攸等人出寨时,对门卫哨兵言道,大将军派他有重要事情办理,方才顺利出得营寨。众人火速奔向曹寨,距离寨门大约十里时,许攸等人被曹军野外巡逻部队拿住。许攸不慌不忙,道:“我乃是曹丞相的同窗故友,你等先快马回去与我通报,说南阳许攸前来拜访。”那伙军士听说许攸乃是丞相的同窗,谁也不敢怠慢,急忙令人先往寨中报讯,其余众人簇拥引路。
最近几日,曹操在帐中被军粮之事弄得焦头烂额,此时方才要更衣歇息。忽然听说故友许攸来访,顿时令他满脸欢喜,从床上一跃而起,都来不及穿鞋,直接赤足奔出大帐。远远见到许攸等人来到寨中,急忙喊道:“子远兄,大驾光临,曹操有失远迎啊!”说话之间,只见曹操竟然拜倒在地。
许攸大惊,慌忙拜倒还礼,然后双手托着曹操的两臂,二人慢慢站起后,许攸道:“孟德兄乃是当朝丞相,许攸已是庶民布衣,为何孟德如此倒置拜礼?”
曹操笑道:“子远乃是曹操的故友同窗,你我二人岂能以爵位言及贵贱之分!”
许攸连连摇头,道:“说来惭愧!许攸迂腐无能,不能选择明主。自从依附袁本初身边之后,多数时候他都对我言不听,计不从。如今许攸受奸人设计谋害,天下已无容身之处,所以今夜特来拜见故人。心中其实藏有私念,便是恳求曹丞相能够予以收留。”
曹操大笑道:“子远兄肯来相助,袁本初将不再是朝廷的忧患,愿先生能教我退敌之策,以保汉室江山永固。”
许攸见他二人站在这里已经互诉许久,而且身边人数众多,军事不便在此处细说,只得道:“愿意与孟德兄去帐中叙旧。”
曹操会意道:“对,对,我见到故友,却一时忘了礼节。来人!快与我帐中安排酒宴。”到了此时,旁边站立的侍从才慌忙将曹操的战靴送上穿好。原来曹操说话之时,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断,他与许攸交谈良久,左右侍从如何敢莽撞上前插言。
曹操、许攸二人来到帐中,曹操心想他二人要说军事机密,便喝退侍卫,然后低声道:“子远有何妙策助我击败本初,但说无妨。”
许攸微笑道:“我曾经献计本初,让他分兵一处,以轻骑兵绕道偷袭许都,令孟德兄不能前后兼顾。”
曹操大惊道:“本初若是应从此计,我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许攸道:“可惜本初不听此计。不知曹公军中粮草还有多少?”
曹操道:“嗯,还可以支撑一年吧。”
许攸笑道:“哦?还有那么多吗?只怕未必吧!”
曹操讪笑道:“其实也就只剩半年左右那么多。”
许攸拂袖而起,快步走到帐门前,回身道:“我以真诚之心前来相投,不想孟德兄却如此欺瞒,难道这就是我所期望的吗?”
曹操急忙走上前来,将许攸拉回坐好,道:“子远兄请勿见怪。如今大敌当前,我怎敢轻易泄漏军情!实不相瞒,如今粮草还可以维持三个月。”
许攸不怒反笑,用手指着曹操,道:“天下人都说孟德兄乃是奸雄。我起初还不相信,今日你我重会,方才知道,此话果然不是虚言。”
曹操也跟着笑了数声,道:“子远兄博览群书,岂不知兵不厌诈!”随即眼睛左右看来一下,探身低声道:“如今军粮之事令我头疼不已,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的粮草了。”
许攸猛然起身,大声道:“你还想瞒我!如今寨中粮草已尽,大军危在旦夕!”
曹操愕然道:“此话怎讲?”
许攸从怀中取出曹操那封亲笔书信,道:“孟德兄,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曹操大惊,道:“你从何处得来?”
许攸道:“便是你以为的亲信带着这封书信,没有去许都,反而却转道投奔到了我的帐中。”随即又说了袁绍怀疑此信乃是曹操设下的迷局。
曹操闻言,摇头不已,叹道:“这是上天垂怜汉室基业,不想将胜利送到袁本初的手中。”于是拉着许攸的手,诚恳道:“希望子远兄能够顾念你我旧日之情,看在汉室江山社稷以及天下百姓的份上,教我如何击败袁本初的计策。”
许攸见曹操此言确是发自内心,便道:“曹公以弱势而抗击袁绍几十万大军,如今已经对峙三月有余而不思快速取胜之法,此乃招祸之道。”
曹操皱眉道:“关于速战之法,众多谋士一直未曾筹划到良策。”
许攸微笑道:“如今我有一策,用不上三日,便可以令袁本初大军不战自乱,成败只在此计。不知道孟德兄能否应从呢?”
曹操大喜,忙问道:“愿闻子远兄的良策。”
许攸道:“两军交战,当以粮草为重。袁绍大军的粮食辎重,都尽数屯积在乌巢。如今已经拨付淳于琼领两万兵力前去把守。这淳于琼在袁绍身边一直不曾重用,如今喜欢整日持酒问盏,以解心中苦闷。曹公可以选择精锐部队,打上袁绍部将蒋奇的旗帜,然后一路渡过黄河领兵直达乌巢。需要在黑夜之中行事,令彼军无法分辨真伪,然后明公可以随事态发展而趁机火烧所有粮草辎重。袁本初大军用不上三日,粮草接济不上而必将大乱,此时便是击溃袁军的良机。”
曹操大喜,道:“此计大妙!可惜我军无人识得去乌巢的道路。”
许攸微笑道:“孟德不必担心,我所带随从当中有人熟悉此处地势。”曹操连声感激不止,于是厚待许攸,将他留于自己帐中。
第二天,曹操亲自挑选马步军士五千壮士,准备星夜杀向乌巢放火烧粮。
李典前来谏道:“主公!乌巢乃是袁绍屯粮之所,恐怕有大军把守。丞相即使想要去偷袭,也不应当亲自前往,我怕许攸此来有诈降之嫌。”
曹操伸手摸了摸李典的头,微笑道:“曼成果然已经慢慢长大,如今此言颇有兵法之道。”李典心中感觉甚是温暖,只听曹操继续道:“子远此次前来献策,是上天让袁绍大败而回。现今我军中粮草后续不上,在官渡已经不能再支撑下去,大敌当前,成败只在使用许攸之计。他若是诈降前来,又岂敢安心留在我寨中?其实我想偷袭袁绍的粮草囤积点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始终不知准确位置。如今许攸所带兵士之中,有人熟悉地理,行使此计势所难免,曼成不必怀疑。”
李典道:“虽然如此,但是主公也要防止敌军前来偷袭。”
曹操笑道:“我已经思考妥当了。”随即令荀攸、程昱、曹洪与许攸一同守住大寨,敌军若来搦战,理也莫理。又令夏侯惇、夏侯渊领五千军在营寨左侧埋伏;曹仁、李典领五千军在营寨右侧埋伏,敌军若有人前来偷袭,可以截断其归路。营中之事安排完毕,便令许褚、乐进在前面开路,曹操自己引军在中间,徐晃、于禁在后面跟随保护,一行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的旗号,悄悄往乌巢进发。
却说当晚夜空晴朗,天上星光闪烁。沮授被袁绍囚禁在军中的槛车内,前来送晚饭的军士无意间说起许攸不辞而别之事。沮授仰望天空思索,忽然见到一颗流星自南向北划空而过,顿时大惊道:“祸事将要来临,快让我去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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