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袋烟工夫,甘木火和石占金来到一个古屋前站住。这是一栋在土改时从地主手里分来的砖木结构大楼房,里面住了五户人家,大堂和过道布满灶、凳、缸等生活物件,石占金原来就住在这里面。甘木火问:“来这里搞什么?”石占金悄悄答:“我爹吃醉酒后经常回这里来看看,他也有本变天账,时时刻刻想买回我家的房子。所以,我有时找不到他时就来这里转转。转多了就发现一个情况,你猜是什么?”甘木火不满地说:“我怎么知道?快讲。”石占金揩一下鼻涕接着说:“我家原先住的楼房里住了一户FJ人,两口儿带着三个孩子,和一个小舅子,说起话来格哩咯郎,一句也听不懂。这小舅子很帅,住楼上一个用竹簟子围成的房子里,没多久就有一个姑娘经常来找他,鬼鬼祟祟的。”甘木火猜:“他们是不是在搞地下活动?”石占金反对说:“哪呢?我晓得,她是我姐队里的民兵,还是积极份子,修铁路,挖土抬岩和我姐一样厉害,经常得表扬。”甘木火想,石占金姐石吉凤是铁姑娘队队长,大队团支部书记,目前正带队支援“三线建设”修铁路。那她的兵自然不会是特务。因而又猜:“那一定是躲着在亲嘴了。”石占金同意说:“一定是!上次我们大队民兵就抓了两个躲着亲嘴的,还要他们写检讨交到我姐那里。”甘木火认真地说:“那我们也得汇报呀!”石占金提议道:“我们先看看就知道了。”又考虑道:“我家楼板很响,只怕会被发现。”甘木火不以为然,说:“不要紧,轻轻地走就是了。”石占金下定决心说:“好吧,现在还早,我们等会再来。”说着两人先去城里胡乱转一圈。
约到了晚上九点过,两人才转回这古屋,借夜幕遮挡,轻脚轻手在楼梯上摸索移动,慢慢转了几转,已见竹簟子围的房间,点点光束从里面透出,突然不知谁踩响楼板“嘎”一声,两人马上停下,心都跳到喉咙了,虽然都看过电影《地下游击队》,都想当阿克隆,但还是很紧张,半响才贴近竹簟子,气也不敢大喘地从光亮处往里窥视,只见小舅子和一姑娘并排坐床沿上讲话,有时讲闽南话,有时又讲杂着闽南话的本地话,或普通话,有时低着头坐着,半响不吭声,就是不亲嘴。这样过了半小时,甘木火两人在外面已是满身大汗,终于没了耐心,一起撤了下来。
两人出得屋来大大出了口气。石占金叹道:“热死了,哎!白站这么久了,一样也没看到。”甘木火想想说:“也不能这么讲,虽然我们没看到,但你能肯定咱们走后他们也不亲嘴吗?我看还得向老师汇报。”石占金觉得有理,点头道:“嗯!”
第二天,甘木火与石占金一大早就去向班主任滕老师一五一十汇报。滕老师听后觉得这事不能不理,但也不宜声张,就说:“你们做得很好。但这事还不很清楚,更没有有力的证据,所以,你们不要在外面乱讲。石占金回去对你姐汇报一下就行了。既然这姑娘是你姐的队员,由你姐他们去把握比较好。记住,这事一定不要随便对其他人讲了。再讲,侦察敌台和查水缸都是定期抽查,不要每日去干,以免影响学习,知道吧?好了,现在去准备上课吧。”两人答应后走出办公室。
三天后的夜晚,一老太和少妇气冲冲往石占金的老屋走来。老太边走边念叨:“竟敢这么做,等我擒到不打断她腿我就是她儿!”少妇急忙轻声制止说:“先别出声。”说着拧亮手电筒。两人放轻脚步径直走上楼,闯进那虚掩着房门的竹簟子房子。灯光下,一小伙子和一姑娘正低头坐床沿边谈心,听得门响都抬起头来。这小伙子就是石占金说的小舅子,他一时不知怎么回事,怔怔地看着来人。姑娘则大吃一惊,喊道:“娘,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老太也不理她,走过去一把将小舅子提起来说:“走,派出所去,就这么将我女儿骗到这里来,你通过哪个了?”小舅子叽哩咕噜急急解释。可老太一句也听不懂,就在他肩上嘣嘭就是两拳,喝道:“皮子还硬啊!”拖着就往楼下走。姑娘在旁又羞又急,求情道:“娘,莫!”少妇骂道:“鬼儿!不要脸的,回去再找你算帐。”姑娘眼见难以开交,轻轻顿了一下脚抽身走了。随即,老太就将小舅子拉扯着到了街上。小舅子白衬衫的扣子掉了一颗,汗也顺着脸淌下,又比划,又用生硬的本地话叽哩咕噜地解释。
正不可开交,麻金花正路过这里,作为主任,街道大小事都有义务过问,所以急忙走拢来。同时,小舅子的姐和姐夫刚好也回来了。老太一见先开口说:“刚好!麻主任也来了,你评评,我女莫是一碗米养大的,啊?你就这么给骗到这里来了!”小舅子就叽哩咕噜对着姐和姐夫说话。他姐夫一副军人模样,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就翻译说:“他是讲两人只是正常交往,同志关系,并没有犯生活作风问题。”小舅子急点头。麻金花就对老太说:“伯娘,你先放开,他莫还会跑吗?”老太听主任如此说只好放了手。麻金花接着说:“听我讲,丑了麦子丑了面,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绝不放走一个坏人,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这来,请容我们再调查一下,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应该相信群众,我们应该相信党。”老太面色稍解,说:“即然主任这么说,我们相信组织,也怪自己的货不争气,回去我不打断她的腿,我是她儿!”麻金花好说歹说将老太和少妇劝走,又将围观的街邻遣散,然后与小舅子与他姐等一同进屋处理这事。
各人落座后开始简短交谈。原来,小舅子是闽南人,在“我们都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浪潮中,全家下放农村,因父母谢世,又只有一个姐,就请假来走亲,还持有生产队大队公社三级戳章的证明,他还是共青团员,并非流窜犯可比。他因闲不住,跟着姐夫上铁路工地做工,从而认识了这姑娘,虽然日久生情,但都没有表白,还只是同志关系而已。麻金花细细打量一番,觉着后生很不错呢,就问:“若真让你们谈对象,你喜欢这姑娘吗?”小舅子挠挠头,又望望他姐,两姐弟又叽哩咕噜一阵。他姐夫说:“他喜欢,只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麻主任能不能给做做媒人呢?”麻金花笑笑,说:“现在这种情况组织上不出面为好,她们还在气头上呢,我给你们介绍两个人,保证马到成功。你可知道镇一票和镇一刀?”他姐夫听后笑道:“谢谢主任!谢谢主任!”麻金花听他如此说可见心知肚明,告辞说:“好,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缘分了。”说着站起。小舅子与他姐等跟着站起热情送她离去,说不尽的感谢之话。
原来,麻金花给他们介绍的人一个是电影院主任的爱人,你要买点好座位的电影票可找她,年轻人都爱看电影,就由她去做那姑娘兄弟姐妹的工作,她也是个热心肠人。另一个是县肉食水产公司武陵山镇供销店主任的爱人,你要买点肥肉,可找她。这肥肉对于当家人来说比电影又更重要,即可解决缺油问题,又可以解决吃肉问题,由她出面做老太的工作,你总得给点面子吧,不然的话,你要肥肉就给你砍瘦肉,你要瘦肉就给你砍骨头,有你好看的。
再讲,很多事情都是多种因素合成的。姑娘本来就有点意思,只是很朦胧罢了,经这么一闹,一捅破,没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要知道,当时的作风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而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所以,余下的不必细讲,特殊事特殊办,两人匆匆办了结婚手续,双双到甘木火家向麻金花辞行,然后回闽南去了。
这下,甘木火看清了,姑娘高摇如柳,脸膛黑里透红,耳根地带却嫩白如玉,双眼黑里透亮,小嘴润红。那嘴可是他与石占金偷看了很久的双唇,突然就这么远去了,心里有一点莫名的失落与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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