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甘木火躺了十来天才好利索,再无半点去找伙伴之心,每日听到他们发来的联络信号就像求偶的夜莺在歌唱,动听而深情,可苦于密码早被破译,哪敢回应半声,任由他落花有意,这里只作流水无情,唯有月亮知道吾的心。
可石黑土是不生过孩子不知道那阵痛,他口里答应父亲不再与甘木火玩,可转身就抛到后脑壳去了。因为没有甘木火怎么行?他们耳城这党里总共就他与他两人稍大一点,其他的小不点只能做跟屁虫。想想,有他在的时候,一个扮老狼,一个扮羊娘,正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分难解。现在缺了甘木火就不行了,石黑土扮狼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羊群,相反,他扮羊娘时那小不点老狼连莫都没摸不到小羊,很是无味。
这也罢了,不玩这狼捉羊和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就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是围鱼围不成了。缺了甘木火那草龙拉网就拉不齐,石黑土这头已上了沙滩,而另一头还在水里,就差这么一点点,鱼们就从这里逃之夭夭。石黑土就恨起甘木火来,骂道:“甘木火是个叛徒,怕死鬼。我爹还不是不准我去找他。可我不怕,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听石黑土带头声讨甘木火,其他小屁股马上附和道:“他就是怕死鬼!打几下就怕了,若被敌人抓住,一打就叛变了。”“是的,暗号是他定的,可他就是不回音。”……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甘木火进行声讨,昨日的好朋友,一下子就成了死对头,大有不讨伐不足以平民愤之势。
这天,甘木火去耳城外的石坝下洗澡,看见伙伴们都在,却不敢靠拢,只一个人远远地下水。他一边遥望伙伴们,一边游水玩,突然,一垛臭烘烘的屎打在头上,只见叫大头的伢儿还在大笑着将他刚拉的屎往河里乱撒。这还了得!以前,这家伙只是他甘木火狼口里的小羊,几天不见,就反了。甘木火一边想,一边胡乱洗了洗头上的屎,就游上岸去找大头算账,却被石黑土斜刺里挡住,好像狼捉羊的游戏又开始了。甘木火只当还是从前,说道:“黑土你让开,等我好好整整大头,看他长不长眼睛。”石黑土哼道:“你走开!你是个叛徒。”甘木火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顾去抓大头。石黑土就拦,两人一下扭抱起来。但这并不是游戏,小羊只管躲,这可是干真的,这些小羊都冲上来帮石黑土的忙,扯的扯腿,抱的抱腰,没几下,甘木火这老狼就被小羊们压在石坝上不能动弹。
在场站着很多成人,一边看热闹,一边议论:“被压在下面那小子就是那癫木匠儿!管他呢!”说着,看着,竟无一人解架。
此刻,一过路的妇女眼见甘木火脸都被压青了,生气地将石黑土等一个个提起,骂道:“还不放手!这么多人打一个人。”又扫一眼那些看闹热的成人,骂道:“这些人都是死人,怎么忍心?都是盘儿养女的!”
甘木火得人解困,爬起来就走,没想到伙伴们会这样对自己,一下子都变了心,甘茂发那么打他,他都忍住没掉一滴泪,可此刻,他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他太伤心了,暗下决心,与他们门槛上剁狗卵,一刀两断。
以前,甘木火凡有事总会对大姐讲,可这次没讲,不知怎么讲,也不想讲,因为他看在眼里,大姐的日子也很难。
原来,甘茂发所在的岩工组因天气太热,每天天没亮就出工,打成早工再吃早饭。因为工地离镇有四公里,为了避免来回耽搁工,工人们都是隔夜就将早饭准备好,早上随身带去。可甘茂发偏不吃冷饭,责令甘兴春每日给送热饭过去。即便如此,他还不满意。
这天鸡刚叫头遍,甘兴春就起来点上煤油灯做早饭,等做好饭弄好菜,又将要送给甘茂,的饭菜用竹篓子装好,天还没亮,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可还得上路,路上来回需要90分钟,走迟了就赶不上课。
她照例去将甘木火叫起来陪伴她,不然,她一个人哪敢摸黑走四公里人烟稀少的乡村公路?甘木火被大姐摇醒,搓搓眼屎穿上凉鞋,与大姐一起打开大门,只见外面黑咕隆咚的,连星星都没一颗,听大姐对他讲,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甘兴春提上饭篓关上门,牵着甘木火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武陵山城的石板路上,姐弟俩用脚步声为人们的鼾声伴奏。
姐弟俩走出北门踏上车路不远,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甘兴春便着急起来,催到:“得快点!今天迟了,又要挨打了。”甘木火听后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无二话,憋足劲一路快走。
姐弟俩惊惊惶惶往前赶,可还是迟了一点,到工地时岩工组其他人刚刚吃过饭又开工了。抬眼看,甘茂发正披着朝霞从山腰下来,周身带着一圈光环,这本来是一幅美好的图画,但他边走边寻找荆棘条,一到边就狠抽甘兴春,骂道:“老子半夜起来抬岩,等你这顿饭眼睛都饿绿了,你却在屋里好睡,老子叫你睡,老子叫你睡。”……
甘兴春抱着饭篓哭道:“下次不迟了,下次不迟了。”甘木火站一旁手足无措,上前又退后,退后又上前,所幸,甘茂发饿极了,匆匆抽了几鞭后提上饭篓子吃饭去了。甘木火见甘茂发离去,过去蹲下用手抹去大姐小腿上的血流,自言自语说:“等我长大一定给你报仇!”甘兴春半晌挪不动步,摸着甘木火的头哭得更响了。
回去路上,甘木火问:“你脚还疼吗?”甘兴春还在抽泣不答。甘木火安慰道:“等我长大一定给你报仇。”甘兴春笑道:“怎么报仇?你又打不赢他。就是长大也打不赢他,他会武功。”甘木火:“那我去京城见主席,对他老人家讲,他是人民的大救星,他一定会管的。”甘兴春只当他是讲孩子话,自己心里深处也很想有个人来阻止这种暴力,就顺口说:“好吧,姐等着。”甘木火不做声,只将这个心愿深深埋在心里。却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
那边,甘茂发的同事们,那些叔叔伯伯们看不惯,等甘茂发吃完饭来上工时都劝道:“甘木匠,你要不得,孩子辛辛苦苦给你送饭,不奖励也罢了,怎么忍心那么打孩子?”甘茂发脖子歪着道:“我教孩子,你们莫管,你们晓得什么?人打乖马打熟,棍棒下面出孝子。你们硬是要护烂头锤,到时犯法坐牢,你们去给送饭。”一小个子哼道:“人家癫疯了,硬要管。你打死去,管人家卵事!你就那么能!我看也不见得。”一大个子用玩笑的口气说:“你管伢儿旁人不能管,我也是那话,但抬岩可以管吗?你说了算,你讲不能管的话,你就莫抬,我们抬,你只认拿钱。”甘茂发听出,这是在挑战,就答:“你莫那么讲,我不虚你。”大个子笑道:“行,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俩抬一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能耐。”甘茂发哼道:“与你一杠就一杠。我还虚你吗!”说着放下手锤和錾子与大个子去抬杠去了。
俩人抬杠,大个子长得五大三粗,专挑大石头抬,越抬越来劲。甘茂发瘦高,一次比一次吃力,可口里不肯认输,咬着牙挺到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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