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宣引领着三人穿街过巷,围绕着一处街角兜了好几个转,只见满目俱是断梁瓦砾,却迟迟找不到将军府的所在。孔宣皱起了眉头,自嘲地笑道:“唉,自先父逝世后,孔某已经没有亲人了,索性遣散了府内的奴仆,跟弟兄们一起食宿都在军营里,已经有半年没回府宅了,而今居然找不到大门的方向了,说来真是让贤兄妹见笑。”
“咦,这不是大将军么?”一名老者抬头见到孔宣,不由得惊呼出声,“大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半天前有位公子带来了一大批豪奴,把您的府宅连带相邻整条街的房子都给扒塌了,街坊四邻被强行赶离屋子,有上去阻止的都被他们打了个鼻青脸肿。我们无力与他们相争,却又等不到您回来,都快急死了,天幸您可算是回来了。”
孔宣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道:“这伙强人现在何处?敢欺我四邻强拆房屋,看孔某活扒了他们的皮!”
见到孔宣回来,众位房屋被强拆的街邻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地把他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诉苦不停。听他问起,有位妇人忽然向东一指,道:“大将军且看,就是那位公子带来的强人。”
孔宣三人循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一位身披锦袍的青年公子带着数十名强壮的家奴,正大步向这走来,孔宣定睛看清那公子的容貌后,不由得惊咦了一声,一腔怒火竟然熄灭了一半。喃喃地道:“怎么会是他?”
张天山目光如箭,也看清了那青年公子的长相。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咦。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他。
那锦袍公子遥遥见到孔宣,却是眼前一亮,主动招呼道:“孔将军,小王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来啊,都把东西放下来。”孔宣这才看清,那些家奴居然抬了几个大箱子,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何物。
孔宣吸了口气,冷冷地道:“小王爷,您虽然免了孔某的军职。却也没有权力强拆孔某的府宅吧?”
锦袍公子不慌不忙,漫不经心地道:“哦,你的府宅?据小王所知,这府宅乃是大离朝廷的大将军府,你既已不再是玉门关的大将军了,这所大将军府宅嘛,自然要归还朝廷了。孔将军,你说可是?”他命一名家奴打开一个箱子,“孔将军的一应私人物品。小王都已命人收拢在箱内了,请孔将军点验一番,可有缺失?”
孔宣碰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略略扫了一眼箱内的物品,竟是一件不少,语气又是一缓。涨红了脸道:“那小王爷强拆众街邻的房舍,又是何道理?”
锦袍公子微微一笑。道:“这大将军府寒酸狭窄,怎么配得起小王的身份?小王既然到任。自然要按照心意大大扩建一番了。不拆了周围的房子,又如何扩建?至于强拆云云,却不知孔将军从何说起?”他命家奴陆续打开了其余的几口箱子,只见金光流溢,将孔宣的喝问之词硬生生地挡了回去。只听他朗声吩咐道:“小王这里有几箱赤金,权当是向众街邻购买房宅之资了,每家五十两,来啊,替小王分给众位街邻!”
众位街邻听这锦袍公子自称“小王”,连孔宣与他说话都是不敢失了礼数,显然是朝中的权贵,已是暗暗惴惴不已。此时听他说每家都能得五十两赤金作赔偿,远远超出了他们被拆房屋的价值,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再没有只字的怨言,纷纷挨家上前领取赤金不提。
孔宣的一腔愤怒,至此完全化成了乌有,他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那个大箱前,只见箱内物品寥寥,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一根丈二生铜棍以外,就只有几十两散碎的纹银了。他父子二代为将几十年,所得的俸?大半周济了穷困的军士,攒下的全副家当竟然都集于此了,真是名副其实的两袖清风。他将衣物和银两打成了个包裹,用生铜棍挑起扛在肩头,转身欲走,却听那锦袍公子招呼道:“孔将军且慢,小王奉诏夺了你的职权,心中实是抱疚。素闻将军两袖清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令小王敬佩不已。这些黄白之物不过聊表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孔宣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家奴捧了一个托盘到面前,托盘上是整整齐齐的三排赤色金锭,怕不有几百两。
这真是一笔极大的横财,周围的百姓都看得呆了,一时间万籁无声,无数道目光都聚焦于孔宣的身上。
孔宣纵声长笑正要开口拒绝,却正好看到张天山兄妹二人,这才猛然想起一事,说道:“孔某却正好有一事相求,若能得小王爷首肯,情愿不要这些金锭。”
锦袍公子听孔宣说出一个“求”字,心中陡发冷笑,口中却说道:“将军但讲无妨。”
孔宣回头望了望张天山二人,道:“孔某有两位朋友,有急事意欲出关西行,还望小王爷行个方便。”
锦袍公子眉头微皱,貌似为难地道:“孔将军此言,却是为难小王了。你在玉门关治军十数年,岂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若小王刚上任便朝令夕改,敢问日后又如何服众――”
孔宣本是武将出身,若说沙场对决那是十荡十决,但说到言词机锋,却是笨口拙舌,竟被这锦袍公子抢白得面红耳赤,讷讷无言,只得狼狈地抱了抱拳,就欲转身引张天山兄妹离开。就在这时,却见那锦袍公子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古怪,急急招呼道:“三位,请留步――”
孔宣无奈回过头来,却见那锦袍公子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死死盯住张天山的脸庞,问道:“孔将军。你身后这两位就是尊友吧?”
孔宣茫然道:“不错。不知――”
锦袍公子迭声道:“适才小王不知,多有得罪。不知可容小王与这位尊友借一步说话?”目光一直望着张天山。孔宣狐疑地望向张天山。却见张天山微微一笑,道:“既然小王爷有命。草民岂敢不从?”
二人甩开众人,来到一处僻静之所,锦袍公子命众家奴离得远远的,不得靠近二人百米之内。张天山微微一笑,道:“杨师兄贵为镇南王世子,居然还能认出小弟这山野之人。”
杨天赐哪还有刚才的倨傲,笑道:“张师弟快莫要取笑了,你我都在青城山修过仙道,这俗世的富贵岂会在你的眼里。咦。外门弟子的执役期不是十年么?屈指算来,你我分别不过七年,怎么你就离山了?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你的身份玉简呢?”上下打量张天山的衣着,两道眉毛渐渐皱了起来。
张天山见他仍把自己认作当年的外门执役弟子,心中顿时一松,还好,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叛出青城仙派的事情,随口敷衍道:“唉。说来惭愧,小弟资质愚钝,性情又惫懒,不过执役六年就被师尊赶出了长生峰。连身份玉简也被夺回了。虽与杨师兄有十年之约,思来想去却一直羞于来投,只好凭着几分俗世时的本事。与舍妹靠打猎谋生。”
杨天赐听说他连象征青城弟子身份的玉简都被剥夺了,脸上的热情顿时转冷。绝口不再提“师弟”二字,装作漫不经心地改口道:“哦。那张贤弟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张天山见他如此前恭后倨,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放下心来,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神通!他心念一转已经有了计较,故意苦笑道:“唉,山野之辈还能有什么奢望,只不过是勉强图个温饱罢了。与舍妹辛苦攒了点儿银钱,今听闻将关外的货物贩至中原,往返一趟可得几十倍之利,思忖富贵险中求,便打算带舍妹到关外一行,为此好容易与孔将军攀上了交情,却不料孔将军竟失了职权,而玉门关也已经关闭戒严。没奈何,只得央孔将军来亲新任守将处求恳,却不料新任的守关大将竟然是杨师兄,真是他乡遇故交,尤胜久旱逢云霓。杨师兄瞧在昔日同门的情份上,想必不会不给小弟这个方便吧?”
杨天赐听他言词如此谦卑,更加没把他放在心上了,哈哈一笑道:“若是只图个温饱,倒也不必那么辛苦。小王初到玉门关,正欲大量选买奴仆扩充门庭,在府宅建好之前,暂时栖身于行宫之内。你们兄妹不如就投身于行宫之内当个奴仆,虽然身份低微了些,却要强过你们在江湖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吧。”至此索性连“贤弟”也不称了,语气间居高临下,直接把张天山兄妹归入了奴仆之流。
张天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也“自觉”地改口道:“谢小王爷美意了,我们兄妹虽然困窘潦倒,倒还不愿寄人篱下,只求小王爷能瞧在昔日同门的情份上,行个方便放我们出关。”说着又是深深一揖,似乎极为恳切。
杨天赐的招揽之意被婉拒,脸色似乎为之一变,气哼哼地道:“既是这样,那小王就成全你吧。”他再次打量了一眼张天山,鼻端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哼,当先而行。张天山亦步亦趋,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不敢逾越。
杨天赐走到孔宣的面前,换了一副神情,和颜悦色地道:“孔将军,好教你知道,你的这位朋友却正好是小王的一位故交,既然你也替他讲情,那小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准许他们兄妹二人出关去吧。”
孔宣大为意外,抱拳笑道:“原来是小王爷的故交,那倒不用孔某多操这份心了。”
杨天赐却又拉长了语调,道:“不过嘛――小王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还要请将军收下。”
孔宣听他语气中大有颐指气使、挟机胁迫的意味,心头大为不快,但也只能强忍着气收下那盘赤金,粗声粗气地道:“那孔某就多谢了。”
杨天赐笑道:“好,孔将军真是快人快语。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在小王的别馆暂住一夜。待明日一早。小王亲自为你们几位送行,如何?”
孔宣和张天山对视了一眼。便再次谢过了杨天赐。杨天赐命家奴带孔宣三人前往他暂住的别馆,特别嘱咐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等孔宣、张天山和张莲儿的背影消失于视线后,杨天赐脸上的笑意迅速冷了下来,他从须弥袋中取出身份玉简,咬破食指迅捷地写了两行血字:“叛徒张天山,夜宿玉门关。”那血字在玉简上只是一显,便隐没消失了。待血字完全隐没后,他才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刚刚与张天山一番巧言应对,浑身竟然已被冷汗湿透。低声冷笑道:“张天山,莫要怪我杨天赐不讲情义,谁叫你胆大包天背叛青城仙派。嘿嘿,此次为青城传讯立功,却不知门派内会赏下什么宝贝来呢。”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张天山神识张开,“看”到一道身影从天空中迅速射向别馆,他从入定中蓦地睁开双目,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恼怒的寒光。随即似是做出了什么决断,嘴角浮起一丝决然的冷笑,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未惊动酣睡中的张莲儿。向着人烟稀少的荒野大步飞奔,在月光的映照下,身形几乎化成了一道若虚若实的残影。半柱香的工夫便奔出了几十里。
来到郊野的一片密林,他见已经远离了人烟稠密的镇集。四周是人迹罕至的荒丘,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仰头向天朗声笑道:“大师兄,你辛苦跟了小弟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月光下果然出现了一个紫袍道士,倏忽从半空按落剑光,黑髯飘扬,神情潇洒,正是齐天远。
齐天远哈哈一笑,道:“张天山,你倒是警觉,居然隔着数里之遥便能察觉我御剑而来。不过,你为何孤身引我到这荒郊野地?若是在那别馆,岂不是可召唤你的那位同伴相助?”
张天山暗暗自傲,他的《长生诀》岂是白白修炼的?若是比修为的境界,他眼下或许还逊齐天远一筹。但若是比神识的范围和敏锐,他自负远已在齐天远之上。本来他可以寻机远远避开齐天远,但他自负集道、佛、魔三家功法之所长,决意正面硬撼齐天远,一来考较自己的修为进境之速,二来也是为了澄净道心,清除这位青城仙派大弟子在云海一役中留下的那望尘莫及的阴影。这层阴影若是无法抹除,他今后即便修为再强,遇到齐天远也将心怀怯懦无法正视,一颗道心将永远止步于斯,再无可图寸进。
“莲儿与小弟的事无关,还请大师兄莫要伤及无辜。”张天山眼神清澈,淡淡地道,“此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我们同门切磋才不至惊世骇俗。”
齐天远先是一怔,随即怒笑道:“好大的口气,凭你这点修为也敢说与我切磋?”无形的罡气暴涨如潮,直逼十余丈外的张天山。
张天山若是在半年以前,在这无形罡气的催逼下恐怕就崩溃了,但这半年来他兼修《长生诀》,炼神已有小成,即使面对这无形的罡气仍是从容自若,笑道:“大师兄不远千里辛苦寻来,想必不会再跟上次那样,轻易地放过小弟了吧?”
齐天远深深凝视张天山,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不错,在青城云海我也曾说过,你我下次若遇到,我就不会再客气了。既然你决意作困兽之斗,多说无益――”剑诀一引,就要出手。
张天山突然说道:“大师兄且慢!”
齐天远收住手势,冷冷地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天山道:“上次是小弟接了你划下的道,领教了你的绝世剑术。这次,却该轮到你接小弟划下的道了吧?”
齐天远傲然一笑道:“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你从疯和尚处得的那点佛门武技,用来应付其他诸剑或许尚可,在我面前却是不值一哂。”
张天山抚掌笑道:“好,大师兄身为天罡诸剑之首,一身修为冠绝青城,想秘除了剑术卓绝以外,五行道术也是玄妙无双。小弟今日就用这点佛门武技,领教一番你的青城道术,如何?”
齐天远失笑道:“敢情你是来考较我的道术了。也罢,那我今日就弃剑不用。只用五行道术来制你。若你还是输了,就证明你所说的‘重整青城’云云都是大言炎炎。休怪我要废掉你的丹田,擒你回紫霄峰听凭掌门发落。”
张天山朗声笑道:“若是输了,当然听凭师兄发落。但小弟若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大师兄又当如何?”
齐天远脸色一肃,冷笑道:“张天山,我承认你的资质超凡,但你若想胜我,起码还要修炼上几十年。也罢,今日你若能凭疯和尚的佛门武技胜了我。我也听凭你的处置。”
张天山谦恭一礼,道:“小弟不敢。只是小弟近来参悟青城剑术,虽然领悟了前面的五剑,对于第六式‘九九归元剑’却始终不得要领,还望不吝赐教。”
齐天远蓦地一怔,失声道:“什么,这数月的工夫,你已经领悟了前面的五式?”
张天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弟越是潜心参悟。越是感觉这七式剑术博大精深,威力无穷。只可惜师尊已然仙逝,这剑术一道若无旁人予以指点解惑,恐怕再难图寸进了。”
齐天远神色复杂。道:“也罢,你今日若真能胜我,我便将这‘九九归元剑’的奥意倾囊相授。接招吧!”只见他袍袖一挥。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座亮晶晶的刀山,向张天山漫空倾倒了下来。
虽是道术凝成的无形之刃。但尚未及体已经寒意逼人,竟然比真正的刀剑还要犀利可怕。张天山心中一凛。脑海中猛然闪过两个字:罡气!
齐天远已经修成了无形罡气,以之御剑固然无坚不摧,用于道术同样威力无穷,几可化腐朽为神奇。张天山不敢硬接,吸了一口气倒翻出十几丈外,险险逸出了刀山的笼罩。
齐天远见他翻跃间带出一连串的残影,以自己的目力也几乎难以辨识,也不由得暗暗惊讶佛门练体之术的神妙,口中却冷笑道:“微末之技,看你能快得过我的刀芒!”他随意指点,那座刀山突然化整为零,分解成数十道森寒的刀芒,或迎胸直刺,或当头猛劈,或两侧斜斩,甚或从背后插砍,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分进合击,把张天山笼罩在了漫空的刀芒中。
张天山身形陡然一缩,双手以诡异的角度抱住足踝,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形,竟然生生沉入了坚实的地底。那漫天的刀芒失去了目标,相互斩击冲撞,迸发出一串绵密悦耳的连音,霎那间消失无踪了。
张天山身形乍缩即展,从地下猛然跃起如狂风般扑至,几十丈的距离对他而言犹如白驹过隙,右掌灿若金黄,直插齐天远的咽喉。
断金碎玉手!
齐天远势在必得的一击,被张天山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身法避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刚缓过神来,就见张天山已经挟风裹电般扑至,夺目的右掌在夜幕下划起一道流光,俨然是一件锋锐的兵刃,倏忽间已逼近至五步之内。
来得好!
这次你自己送上来,看你还怎么躲!
齐天远微微冷笑,正要施术趁势反击,却听张天山开口猛然发出一声暴吼,那吼声甚至通过耳膜震彻了他的识海,震得他双耳嗡鸣不绝,心神瞬间失守。
真佛吼!
待齐天远的神智清醒过来时,只见张天山正站在他的面前,目光隐露杀意,他那只灿若金铸的手掌挺直如戟,正轻轻点在自己的咽喉上,他毫不怀疑只要张天山伸臂前探,就能轻松击碎他的颈椎,他被那股森寒的气机锁得浑身僵硬,竟然连一根指头也不能挪动。
僵持了片刻后,张天山缓缓放下了手掌,掌上的金芒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微微一笑道:“小弟刚刚侥幸,胜了半招。”他这几下兔起鹘落,看似轻松实已用上了全力,此刻胜券在握,才发觉浑身已出了一身冷汗。
齐天远本能地退后几步,想脱出那股气机的锁定范围,却见张天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跟随,眼中的杀意再次转盛,这才恍然而觉,苦涩地道:“输了便是输了,我岂能反悔失信?”他踌躇片刻后,张口吐出一团精芒四射的光球。张天山知道这便是他多年苦修成的剑罡,只见那团剑罡由虚影渐渐幻化成天枢神剑。悬浮在虚空中闪烁淡淡的幽光。
张天山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对齐天远忌惮的唯有剑术。那剑罡合一的威力他亲身领略过,实不是他现在能够抵敌的。他将天枢剑大喇喇地收入须弥袋中,笑道:“大师兄放心,待小弟他日重返青城山,必然原璧奉还。”
齐天远骤失性命交修的剑罡法宝,修为进境必然大有妨碍,然而神情间却浑不为意,反而说道:“张天山,我只求你一件事。想必你已推断出是杨天赐出卖了你的行踪。他此举固然对你不住,但却是尽了我青城弟子的本份。只求你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莫要为难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似乎觉得有些过于包庇,又讪讪地道,“若你实在气忿不过,可稍予惩处,却不可伤了他的性命。毕竟祖师留有遗训,不可将道法施加于凡人。他一个外门俗家弟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张天山心中一震,肃然起敬道:“大师兄果然公义无私,这时候仍不忘关护同门情谊。既然你嘱咐如此,小弟又岂敢不遵?只是太便宜了杨天赐那阴险小人。”
齐天远释然一笑。道:“好,适才你说已经悟得了五剑,我倒想看看你领悟的那五剑到了几成火候。”
张天山听他言下之意。果然有意履行先前的诺言,指点自己的剑术。顿时喜动颜色。他打起精神召出怒雷神剑,将追风掣电剑、开山斩岳剑、幻化流光剑、织女梭影剑、夜落星殒剑五式剑术一气呵成。只见半空中剑光穿梭如电,不时响起几声隐隐的雷鸣,令剑术更增威势。只不过倏忽之间,五剑已经完功,接下去却难以为继了。张天山召回怒雷剑,躬身道:“请大师兄指教。”
齐天远一时目眩神驰,微笑反问道:“这五式剑术,你觉得有何不同?”
张天山略一沉吟,道:“小弟拙见,追风掣电剑胜在其速,开山斩岳剑胜在其猛,幻化流光剑胜在其变,织女梭影剑胜在其巧,夜落星河剑胜在其繁,五剑各有所长,但却需互为根基循序渐进,对敌时才能如浪潮相叠,发挥出剑术的最强威力。譬如第五式夜落星河剑,招式繁则繁矣,若少了前几式的速、猛、变、巧为辅,威力与神韵便不免大损了,即便终生只修习这一剑,最多也只能得其皮毛而已,而剑术的神髓却尽失了。”
齐天远捋须而笑,正欲开口赞许,却听张天山继续说道:“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小弟想来剑术也应是如此,我青城剑术不应只拘泥于这寥寥的七剑,各家的招式精华均可化于这七剑之内,譬如海纳百川,再千锤百炼去芜存菁,我青城剑术的威力将永无止境。”
他修炼了佛家的断金碎玉手,大日如来印、破幻佛眼以及真佛吼等武技神通,眼界之宽阔、对武技的见识之卓远实已超越了齐天远,他这一番兴之所至的侃侃而谈,已隐隐有一派宗匠的超卓见识,倒把齐天远听得呆住了,半晌后才摇头苦笑道:“张天山,你这番高论倒是我闻所未闻,我想即便是创出这七式剑术的广成子祖师,也未作觊觎别家武技之想吧。不过你这番见解,听来倒也算别出心裁――这些姑且不论,你可知你为何止步于夜落星河剑,却无法悟得第六式九九归元剑吗?”
张天山抱拳道:“正要请师兄赐教。”
齐天远道:“你刚刚说得不错,夜落星河剑胜在其繁,而九九归元剑却是化繁为简,摒弃了前几式剑术的速、巧、猛、变,却又将速、巧、猛、变融于一炉,讲求朴实无华一往无前。而要达到这种境界,就需要炼剑为虹,用丹田真火将本命飞剑完全融炼,从而化生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威能。”
张天山福至心灵,脱口说道:“那股威能,就是罡气!”
齐天远凝视张天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罡气!”
原来罡气是由丹火摧生剑体而得,剑罡合一犹如本源交融,难怪齐天远的剑术远较道术厉害。
张天山脑海中犹如捅破了一层窗纸,眼前顿时豁然大亮,不由得翻身拜倒,道:“多谢大师兄指点迷津,此恩此情小弟矢志不忘。”他默思片刻,将那柄天枢剑重新取出,双手托着奉还给齐天远。
齐天远却并不接回,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现在不怕我反悔了?”
张天山心中一沉,若齐天远收剑后果真翻脸,他却是毫无胜算。但天枢剑已然取出岂能再厚颜收回,只得讪讪地笑道:“小弟以己度人,倒教师兄见笑了。”
齐天远神色微动,眼中突然迸出两束凌厉的寒光,但与张天山的目光交接时却又迅速隐去,换上了那副淡泊落寞的神情,叹道:“算了,这柄天枢剑还是暂且劳你保管吧!这样回去以后,也好让掌门相信我真的失手了。嘿嘿,想不到我齐天远自负修为卓绝,今夜在你掌下却落得个失剑刹羽的结果。”
张天山脸上一红,急忙赔笑道:“师兄勿怪,小弟若不使些心眼儿,怎能抵挡你的剑罡锋芒?”依言收回天枢剑,暗暗松了口气。
齐天远落寞地摆了摆手,他失了天枢剑无法再御剑飞行,只得另用道法遁术离去,只见他的身影在林间闪了几闪,便消失无踪了。
张天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只见东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敢情他和齐天远在这荒野中耗了半夜,天色即将放亮了。他猛然回过头,遥遥眺望杨天赐行宫的方向,嘴角浮起一抹森冷的嘲笑。(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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