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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回忆。
“嘿,几只啦?”师傅满脸洋溢着愉悦与兴奋,和一旁脸色煞白、气喘如牛的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六只啦,师傅,咱们抓得够多啦,天也快黑啦,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我瘫坐在地上乞求道。
“六只啦,嗯,在抓几只,钱就挣回来啦,”师傅满意的自言自语道,随后看了看有些虚脱的我,得意的蔑视着我,充满了复仇的快感,催促道,“小斑,快起来,干活,把这洞里的家伙全都抓了,我们就收工,今天挣了不少,咱们吃顿好的,快点,————起来”
“嗯。”师傅最后那两个字极具威严与气势,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感到自己全身就像是一滩水泥,软塌塌的,只有几点零星的游丝般的气力在苦苦支撑着。
“小子,坚持住啊,再来一次就好啦。”
“知道啦!”我缓了口气,使劲的咬了咬牙,重新绷紧已经很是疲倦的身体,像一只失去了韧性的弓弦被强行弯拉,身上的能量在神经意志的调控下恢复了一些。
“去吧。”师傅语气平缓的淡淡道。
我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洞口,呈现在视野中的是一个正方形般的缺口,正好可以让我的头和双手探进去,里面塞满了未知与乌黑,像是一个怪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又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暗深渊,吸引着人们进入无止境的梦靥。
唉,我叹了口气,惩罚还是来了,我就知道,师父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宽恕了我呢?
如若平常,我只需要帮师傅做一些琐碎小事,像拎包袱之类的,然后只需站在一旁看着师傅用深厚的灵力将洞内的鬼怪、魂魄逼出,随即将它们收割一空,然后我便携带着各种器具跟在师傅后面回到小镇,一天的工作就此完结。
可是,由于今天我犯了个小错误(我自以为),师傅一反常态,竟然提出要我当诱饵来诱引出焰鬼,然后他再趁机将焰鬼俘获,这当然遭到了我的百般抗拒,谁不知道这是多此一举啊,但师父却编了这样一堆假话:“我老啦,身体不中用啦,我的灵力已经无法将鬼怪轻松收入囊中,所以我需要帮助,你是我的徒弟,你不帮我谁帮我啊。再说啦,老是抓鬼抓怪会遭天谴的,会折寿的,作为我徒弟的你当然要为为师分担一些了,你还年轻呢,怕什么,少活几年也不是个问题,但是我,咳咳······”师傅说到这儿“吭吭”的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昭示他身体的衰弱,“我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活不了几年啦,咳咳······”但师父拙劣的演技让我无可奈何,我已经知道今天自己是在所难免要受到师傅的惩罚了,我只好极不情愿的遵从师命。
谁让我贪污了师傅的钱呢,唉,报应啊。
“想什么呢,天快黑啦,再不快点咱们就走不出去了,到时候这座森林里的鬼灵就都苏醒了,咱们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吧。”师傅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轻“嗯”了一声,第四次将头小心翼翼的蠕动着伸探进去,尽量抑制住内心的畏惧,把自己的呼吸节奏调整到平常一样,等待着焰鬼灵敏的嗅觉探察到我的存在,然后到这儿来寻找它的食物,当焰鬼来到附近的时候,师傅便会操纵着手中预备完好的纸符向洞口内部甩去,把进入到埋伏圈内的鬼灵一一收割,然后由我将它们的身体打包放在阵鬼瓶中。由于焰鬼属性火,阵鬼瓶的属性便被选定为水性,像是一个被冰块雕刻成的精致小瓶,瓶中封存的寒气镇压住焰鬼的戾气与火气。
我此刻有些想打退堂鼓,经过刚刚几次的惊险的抓鬼之旅,我已经身心俱疲,再加上体内仅存的水分随着惧怕出汗而蒸发殆尽,现在我对水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但我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了,因为背后的一双充满坚定与希冀的眼睛,我的头部虽然都扎进了洞内,但是我还是能听见洞外师傅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喘息声(虽然他极力掩藏着)。看起来师傅这几次抓鬼还是付出了很大的消耗,毕竟他这把宝刀已经好久没有开封,有些锈迹也是在所难免的,相信他很快会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回复到自己的最佳状态的,我为自己的分析感到满意,却没想到师傅每天坚持长时间练功,功力怎么会退步呢,也就没有感受到那是一种师傅对徒弟的担忧和愁虑。
“呵······啊······嗷······”熟悉的呻吟在黒压一片的四周向我爬来,并且渐渐地逼近着,还不时传来某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吮吸,像是用餐前的准备。
我的呼吸频率开始加速,伪装的镇定在危险的逼近中瞬间支离破碎,显得格外脆弱。虽然先前已经经历了几次这样的场景和危机,但是我仍旧无法适应,无法从亦复如是的恐惧中挣脱,我紧闭上双眼,但又觉得不妥,便又睁开,焰鬼沙哑的底叫愈发清晰,我的视线却仍旧遍布漆黑,迎接我的瞳孔的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哈哈啊······”低沉的阴笑声像一排沙尘狂暴不断冲击着我即将崩溃的内心防线,我的身体不争气的颤抖起来,我强压住内心的疯狂跃动,默默地祈祷着,同时乞盼着师傅的符咒快点到来,紧握着阵鬼瓶的手沁出了可怜的几滴冷汗。
这时我已经感到了面前有一张正逐渐张大的嘴巴,随后一股腥臭气味倾泻而出,像一条条肮脏的虫豸钻进了我的鼻孔,将我绷紧的大脑和空空如也的胃搅动的天翻地覆,翻江倒海。真他妈的想吐!真难闻!我快要晕啦!师傅,救命啊!
似乎就在焰鬼的森然獠牙就要触碰到我的头颅,地狱之门就要为我开启的一刹那,师傅终于出手了。
一张方形的带着耀眼赤红光芒的纸符像一道朱红闪电在我眼前划过,打在了我面前的焰鬼身上,只听一声痛苦的哀鸣,周围再次变得死气沉沉,寂静万分,刚才的恶臭也销声匿迹了。我拾起地上的一个佛珠般大小的火红的光粒,双手颤动着把它放进了瓶内,不由得松了口气。
因为我一直趴在地上,姿势始终保持着没有变动,身体可谓酸痛至极,再加上在这种压抑氛围的折磨下,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想到这儿,我决定从这个该死的洞口出来,不管师傅会怎么说,怎么做,反正我必须要罢工了。
谁知,就在这时,两股强烈的气流向我猛扑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两道和刚才一样的纸符便又在眼前飞掠而过,两颗光粒再次掉落在地,我顿时呆若木鸡,呼吸霎时停滞,挨过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动静了,便一口接一口轻缓的换着气,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珠子。”外面的师傅不悦地提醒道。
我这才发现地上的两个光粒,匆忙的将光粒收入瓶内,身体向一块石头似的僵硬着不敢稍有懈怠,就这样我在漫长时光的煎熬中坚忍着,过了一会儿。
“嗯,出来吧,我们要走啦!”一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淡淡的道,音色和师傅有十分相像。
疲倦不堪的我以为听到了师傅的呼唤,听到收工了,顿时十分激动,“师傅,帮我一下!我动不了了。”但我此时早已全身麻痹,以至于竟无法动弹,只好向师傅求救。
师傅什么也没有说,走过来,把我拽了出去,顺便把我手里的阵鬼瓶拿了去。
我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了,有些昏黄的外面在我看来是那么明亮,空气是那么清新,已经习惯了漆黑的瞳孔逐渐缩小,调整到合适的大小。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嗯?”师傅平心静气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我,我像块松散的棉花瘫软在地,浑身绵软乏力,我贪婪地大口抽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摇曳不定的心神总算慢慢平息下来。
“不是您叫我出来的吗?”我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你这小子,自己坚持不了了,就认输,别瞎编乱造!谁让你出来了。”
“我没有瞎编乱造,是你叫我出来的。”
“什么,我,我一直都在这儿等着焰鬼上套呢,什么时候叫你出来啦,要不是看你小子干了大半天,挺累的,刚才你要死了似的说让我帮忙,我才不管你呢。”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听到了您的声音,您说让我回去。要不我怎么敢自己擅自做主呢?”
“嗯?”师傅疑惑的双眼向着黑洞望去,沉吟半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急剧放大了数倍,猛然一把拽住我,惊叫道,“快跑!”
看着师傅的脸色霎时转为毫无血色的苍白,笼罩着不安的阴云,显得毫无生气。我心里一惊,不禁也被带动得紧张起来,顾不上全身的酸胀,在师傅的拉扯下,踉踉跄跄的狂奔起来。
师傅就这样生拉硬拽的把我死命拖动着前行,浑身腰酸背痛的我凭借着他的拉力勉强的保持着一定速度。在逃亡的过程中,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师傅在颤抖,他紧握住我胳膊的手颤巍巍的哆嗦个不停,脚下却踩着火云似的飞快的跑动,这使我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我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只要一切遵从师傅就行了。就这么,我们两个像是越狱而逃的亡命徒玩命地跑,使劲的跑,飞鱼般快速穿梭在林海中,余光中,瞥见两旁的景物发疯般向后倒退着,我在心里默默祷告着:愿佛祖保佑我们平安回家。
但是,有我这个拖油瓶在,一路上怎么会平顺呢。我还是把师傅拖垮了,师傅的脚步越发迟慢,最终停滞了下来。
师傅扶着一棵树,立时气喘吁吁,然后仰视着被树冠遮盖了大半的天空,眉头紧锁,焦急、忧虑的表情显露无疑。
“快点,快!”师傅上气不接下气的催促道。
“师傅,我实在是坚持不了了,咱们再歇一会吧。”
“不行,快起来!”
“哎呀,走吧!”我再次被师傅带上了逃亡轨道。
我们两个小跑着坚持了一段距离,森林的前端已经清晰可见,而此时,天色已有些灰蒙蒙,我像个残疾的患者在师傅的耐心搀扶下向前艰难的踱着步子。
“咕咕······”几声沉闷的鸟啼从后方的林中响起,在这个夜色渐浓的场景下,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阴戾和森然。
鸟叫像是一根皮鞭一样凄厉地抽打在我们慢腾腾的双腿上,我们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调,想要逃脱掉这座森林牢狱,这座即将被黑暗侵蚀而变成鬼怪横行出没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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