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饿得灵魂出窍(7)
靠这点救济粮还是没法保住命,地里的野菜还没长出来就让人连根挖了,眼下能吃的只有地里还没长饱籽的麦子。饥饿的村民看着发黄的麦子不动心是不可能的,队里不让吃,村民就暗地里偷。张丰年有上次被冤枉偷粮挨打的教训,说什么也不敢去地里偷麦子,张吴氏说:“你不去偷,我去偷,反正大家都在偷,他们抓谁呢,饿死也是死,只要抓住打不死就是赚的。”张吴氏一开始只是用衣襟兜一点麦头回家,也不敢弄熟,生的揉巴揉巴就让孩子吃了,偷两次,没被人抓住,她就大胆起来,第三次,她背回一大篮子麦头子,她将这些麦子煮熟,揉出麦籽,用擀面杖擀碎,加点盐一拌,吃得孩子们个个喊香。张土妮说:“娘,您真厉害,我爹偷一次粮食都被抓住了,您偷恁些次都没事。”张吴氏脸一沉,说:“你说啥呢,你爹啥时候偷过粮食,他那是被别人冤枉的。我这也不叫偷,地里的麦子也有我们家一份,兴人家提前吃,也兴我们家提前吃点,我们要不吃,我们就吃亏了。”
地里的麦子成片地被村民割去了麦头,张丰田没办法,只能派人日夜看守。郑守道和葛余良被安排到一个夜班看守麦子,两人蹲在路边,只听肚子咕噜咕噜响,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敢说话,因为谁都知道,一张嘴肯定是个“吃”字,那清香的麦子太诱惑他们了,一旦他们将麦粒送入嘴里,那就是监守自盗。他们强压着心中的欲望,闭着眼睛,用鼻子贪婪地享受着从麦地里散发出来的麦香,不停地吞咽着大口大口的涎水。一直坚持到后半夜,饥饿终于撬开了郑守道的嘴巴,他说:“余良,你饿不饿?”
葛余良说:“屁话,谁不饿?”
郑守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拉着葛余良跪下来,然后说:“我们对天发誓,今夜我俩偷吃麦子,谁要是说出去,天打五雷轰。”说罢,两人迫不及待地掐起麦头,一把连一把地揉起来,揉一把吃一把,有的连麦皮都没揉掉就吃进去了,一口气,他们吃掉两片簸箩口大的麦子,直吃得打饱嗝,累得躺在地上喘粗气,郑守道和葛余良躺在地上吧唧着嘴,回味无穷地说:“日他奶奶,今儿个吃饱了,明天枪毙我也值了。”第二天一早,张丰田来查岗时看见远处新增的秃头麦田起了疑心,他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俩一阵子,问:“你俩偷吃麦子没有?”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张丰田怪异地笑笑,说:“伸开你们的手。”
郑守道和葛余良互相看一眼,迟疑一会儿,慢慢将手伸出来,还没等张丰田开口,他俩看着自己发绿的手掌窘得恨不得将头缩进衣领里。张丰田沉下脸,给他们一人几耳光,又踢一脚,并骂道:“咋不撑死你们呀。”
偷庄稼成为村民们的生计之道,不偷就要饿死,人人都想偷,人人逮着机会都要偷一把。特别是是妇女,没有不偷的,麦子能吃了偷麦子,玉米能吃了偷玉米,红薯能吃了偷红薯。被逮住了挨一顿批斗,批斗过后还继续偷,头一天批斗你,后一天又轮过来批斗我,村民几乎被轮着批斗一遍。张吴氏因为偷了两个玉米棒子也被逮住批斗过,批斗的人将两个玉米棒子挂在她脖子上,押着她在村里游行,边走还边让她喊:“我是小偷,我偷玉米了。”游行完毕,再进行一阵批斗,批斗的人问她:“以后还敢不敢偷了?”
张吴氏嬉皮笑脸地说:“我向毛主席保证,再不敢偷了。”
“再偷呢?”批斗的人继续问。
张吴氏仍嬉皮笑脸地说:“再偷,就对不起毛主席了。”
但是,批斗会一散,张吴氏就嬉皮笑脸地自言自语道:“谁不偷饿死谁,我要对起毛主席了,就对不起自己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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