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饿得灵魂出窍（1）
该上缴的公粮都上交了，不该上缴的粮食也都被挖走了，食堂每顿只能供应每人一个红薯面窝窝头。进入深冬，连红薯面窝窝头也没有了，到食堂只能领到盐水熬的红薯叶了。不到食堂开饭，村里极少有人走动，村里一片死气沉沉，就连学校也没有了读书声。蒋忠诚讲一会儿就晕倒在讲台上，刘凤兰饿得站不住，也懒得说话，她干脆就不讲，一上课她就让学生自学，然后就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学生一开始还来学校，渐渐地，再没人来上课了。张丰年家的几个孩子躺在烂棉被里赖着不起床，张吴氏说：“你们几个咋不去上学呢？”张土妮说：“娘，我走不动。”张解放说：“去学校，老师也不讲课。”
“唉，不上就不上吧。”张吴氏说话时自己也在被窝里躺着，她的一边躺着个张谷生，另一边躺着个张跃进，两个儿子都哼哩哼哩地哭个不停，把她闹得头晕脑胀。张吴氏不再过问几个大孩子的事，她把奶头填进张跃进嘴里，张跃进*一阵子，没有得到满足，又哼哩哼哩地哭起来。张吴氏不高兴地说：“你吃到奶了，还哭啥？”张吴氏说罢又转身照看张谷生，她发现张谷生已经浑身浮肿，又眼泪巴巴地说：“唉，这点奶还不够你弟弟吃，红薯叶吧，你又吃不了，你咋办呢？”
张吴氏把张谷生浮肿的事告诉张丰年，想让他给张谷生弄点能吃的，可是，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整个村庄就像被皑皑白雪洗刷的一样干净，去哪儿弄吃的呢，连偷都没地方去偷，张吴氏的要求把张丰年难住了。张丰年一声没吭，他苦闷地在地上蹲一会儿，然后，又无声地走出家门，走进冰天雪地里。张丰年在冰天雪地里转一大圈，又回到牲口棚，他忍着饥饿使劲筛一阵子草料，将筛除下来的尘土和麦糠收集到一起，然后又用水淘一淘，淘出一小把秕麦，他捧着秕麦高兴地流出眼泪。他把这一小把秕麦用棉布毛巾包起来，揣进怀里，拿回家里煮熟，让张吴氏嚼着一点一点地喂到张谷生嘴里。从这以后，张丰年每天都要使劲筛一阵子草料，但是，他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筛，只能在深更半夜偷偷地筛。也不是每次都能让他惊喜一场，一多半里，他都是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到最后都是颗粒无收。
张谷生浮肿一阵子又瘦下来，浑身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渐渐地腐烂流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眼睛也老闭着，整天昏睡不醒，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喂他点东西，他马上又拉出来，张吴氏和张丰年以为张谷生病了，把他弄到医院，医生检查过，问：“前段时间他是不是得过浮肿病？”
“是。”张吴氏说，“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好了。”
医生说：“这哪是好呀，这是严重了。”
“严重了？”张吴氏不解地说。
医生点点头，说：“是，已经没救了。”
张吴氏哭哭啼啼地说：“大夫，您得救救他啊，我求您了。”
医生摇摇头，说：“我不是不想救他，我是没有回天之术呀。要是在浮肿的时候给他用用药，增加点营养，还能救过来，浮肿的人一旦瘦下来，吃啥再好的，用再好的药，都不起作用了，因为他的吸收消化系统已经完全被饿得失去了功能，身体已经不能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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