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不遂人愿（6）
赵婆子不管到谁家接生，即使再穷，也会给她几个鸡蛋和一斤红糖，张丰年给她端一碗白开水，这让她很不悦，她说：“你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传宗接代的。”
张丰年和张吴氏满心再想要个闺女，没想到又生一个儿子，张丰年心想，儿子就儿子吧，反正都是我的种。他把赵婆子送走，赶紧跑进屋里，当他看到孩子时却愣住了。与正常婴儿比较，孩子头大身体小，头和身体极不成比例，这也是难产的主要原因。他抱起孩子说：“咋生出来这么个怪物呢？”
张吴氏委屈地哭起来，她哭着说：“你怪我啊，都是你要大跃进，一跃进跃进出来他，从怀上他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吃饱过，能生出来一个活的就不错了。”
张丰年看张吴氏哭了，赶紧陪着笑说：“这事也有我的错，不能全怪你，你别哭了，做月子不能哭，哭出来病就不好办了。”
张吴氏止住哭说：“现在我怀里一点奶水都没有，能不能养活他还难说呢。”
张丰年说：“即使把他养大，也是个怪物，不如把他扔了算了。”
张吴氏又挤巴挤巴地哭起来，她哭着说：“你的心咋恁狠呢，好歹他也是一条命，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不是小鸡小狗，说扔就扔了，你有那个狠心，我还舍不得呢。”
张丰年说：“我只是说说罢了，你说咋样就咋样，别哭了，中吗？”
张吴氏微弱地说：“他爹，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张丰年想一会儿，叹口气，说：“就叫跃进吧。”
张吴氏极度虚弱，她闭上眼不再说话。张丰年想给张吴氏弄点吃的，可是，家里除了有点救济的红薯干，其它什么也没有。正在他抱头发愁的时候，张丰田过来了，他说：“丰年哥，我说你咋不在牲口棚，原来嫂子生了。”
“生了。”张丰年一脸不高兴地说。
张丰田没觉察到张丰年的情绪，他按着他的思路接着说：“丰年哥，你赶紧把牲口喂好，我们准备收麦子。”
一说收麦子，张丰年又激动起来，但是，他又马上冷静下来说：“现在收麦子还有点早吧，再让它长几天呗。”
张丰田说：“有些麦子都干死了，再不收就焦在地里了。”
张丰年怏怏不悦地来到牲口棚，花花看到他时情绪异常激动，哞哞地叫个不停。当他给牲口加草料时，发现花花快要下小牛犊了，顿时，他心里又一阵狂喜。他忙乱一阵子，给花花接生完，从草料下面扒出大半袋子大麦面。前几天，队里收了一些大麦，为了应付农忙和怀孕的花花，队里没舍得让人吃，将这些大麦打成了面，作为喂牲口的细料，这样，牲口干起活来有耐力，花花产下牛犊后也好给它补一补，大麦面打好后还没到麦收季节，张丰年就没舍得将这些大麦面喂它们。张丰年看牲口棚里暂时没有外人，他赶紧用棉布毛巾包一些，然后揣到怀里，然后，把面布袋重新埋在草料下面。他往怀里揣大麦面时，那些牲口在盯盯地看着他，特别是花花，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当他转身和花花的目光遇到一起时，他心里突然一惊，浑身打个寒战。他走到牲口槽前，轻轻地拍着花花说：“是我对不住你们了，我也没法，我要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让我老婆分吃你们的口粮，我老婆生产了，人虚得都快不中了，怀里没奶水，生下的那个小怪物也难保一命，你们全当可怜可怜她吧，现在你们少吃点，让我老婆孩子平安度过这个月子，来世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中。”他对着牲口连作三个揖，又说：“你们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我给你们作揖了。”张丰年叨叨一阵子，心里得到些安慰，然后将一兜大麦面揣回家。
张丰年将大麦面打成糊糊，给张吴氏喝下去，张吴氏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但是，怀里还是没有奶水，怀里的张跃进吃不到奶水，一直在哭，哭声非常微弱。张吴氏眼含泪珠说：“他爹，要是我怀里再不下奶，这孩子就没救了。”
张丰年说：“你别着急，我再弄过来点大麦面，你再吃几次，说不定就来奶水了。”
张吴氏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喝的是大麦面糊，她说：“他爹，你从哪儿弄的大麦面呢？”
张丰年说：“这个你就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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