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挖河（3）
张丰年驾着独轮车连续超着前面的车子，迎来一路的唏嘘声，当他赶上李耕田的架车时才慢下来。张丰年随着车队一直走了十几里，感觉胳膊酸溜溜的，腿脚也涨疼。这时，前后人们的喧哗声也没了，只剩下那一个个车轮仍在大地上骨碌碌的向前滚动，那车轮发出的吱吱哇哇的声音让他心慌。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已经偏西。
渐渐的，路上有车子停下来，他们村的人也都吵吵起来中午吃饭的事。李耕田让他们村的车子都停下来，然后说：“我们歇歇，吃过饭再走，由于时间紧，我们吃过饭还得赶路，就不支锅了，今天中午的饭还各吃各的，到地方交红萝卜时给每人免去二斤红萝卜，大家看中不中。”
大家看看其他村的人，也没支锅做饭的，都默认了支书的意见。张丰田嘟囔道：“知道这，来时煮点红萝卜带着了。”黄一口也不吭声，他坐到地上，把一撮碎烟末摁进烟锅里，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张丰年已经渴到极点，也饿到极点，他解开袋子，掏出一把红萝卜，嘎吱嘎吱地吃起来。张丰田肚子也饿，但是，他又不愿吃生的红萝卜，他羡慕地看着他，看得嘴角直流口水。张丰年说：“你也吃点吧。”
张丰田说：“丰年哥，你吃这么多生萝卜，胃里不难受吗？”
“难受啥，这红萝卜真好，又当饱，又解渴，还降火。”
黄一口嘿一声，说：“我刚才都说了，我们生就的一个富贵胃，可是，我们的命是一条贱命，人家丰年是生就的一个贱胃，可是，他确实有一个富贵命。”
张丰年说：“我的命富贵，可是，我光抽树叶子，你的命贱，可是，你光抽这么好的烟叶。”
黄一口说：“你想抽就直说，拿来你的烟锅，我给你装一锅。”
张丰年吃罢生萝卜，又抽一锅烟，感觉身上又有了劲。他站起来，东张西望一会儿，前后是望不到头的车队，左右是望不到边的荒地，顿时，一层惆怅蒙上心头。他说：“支书，我们啥时候能到呢，赶紧走吧。”
李耕田站起来往前后望望，说：“不急，我们随大流，人家啥时候到，我们也就啥时候到了。”
李耕田话音未落，前面就有人喊走了，接着，一个跟着一个喊起来，这喊声逐渐往后传递，随着喊声，一个个都站起来，车轮也响起来，转眼间，一路疲惫不堪的人群又变成一条奔腾的长龙。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很黑了，人们放下车子就瘫倒地上。李耕田去指挥部认领河段了，人们不知在哪儿安营扎寨，仿佛在蒙着黑幕的旷野里长途奔袭的狼群，一下子失去了目标，饥饿，劳累，恐慌，伴着夜幕向他们挤压下来，引起一阵躁动，吵得满天的繁星都乱翻眼睛，但是，很快，瘫倒在地的人们就被静静的黑夜吞进去，似乎大地又回归到亿万年前的原始状态。李耕田领受任务回来把他们村的人带到要开挖的河段附近，然后，赶紧让伙房的人收红萝卜和支锅，接着，让交完红萝卜的人赶紧去挖地窨子。疲惫不堪的人群一下子又咆哮起来，黑夜里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到处是挥舞的铁锹，似乎疲劳和饥饿一下子消失了。其实，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疲劳和饥饿的极点，但是，他们谁都清楚，不挖地窨子，是没地方睡的，要想不在露天过夜，就得自己动手挖地窨子，挖地窨子是最简单最保暖最快捷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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