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开通了亲情电话，王虎现在每个月可以打两次电话，他一次打给晓梅，一次打给父母亲。
在监狱里能够听到千里之外的亲人的声音，自然感到非常的亲切。在一次打给父母亲的电话中，父亲说要来会见，王虎担心父亲的身体，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父亲的口气很坚定，说一定要来。
父亲来了。王虎在会见室内看到父亲，心里一阵阵针扎般的痛。父亲廋的怕人，脸色蜡黄，满头白发蓬乱着，腰佝偻的厉害。
不知为什么，王虎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自己的父亲了。因为自己的原因，父亲遭受着身心的折磨，他舍不得去医院看病，舍不得吃，把节省下来的钱贴给孙女和自己，虽然自己不要父亲寄钱来，但是父亲执拗地每个月都或多或少地寄些钱来，这些父亲的生命钱王虎舍不得花，都在大帐上存着，王虎计划着等自己释放那天把这些钱带回去还给父亲。
父亲看着儿子很长时间不说话，眼睛里是贪婪的目光，仿佛要把儿子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在脑海里带走。
王虎也是盯着父亲看，这是最后一次看自己的父亲了，以后。。还有以后吗？现在，只是现在他要把父亲慈爱的面容全刻在脑海里。。这是自己的亲人啊，无论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在父亲眼里都是他的儿子，从父亲深情的目光里，王虎看到了自己小时候被父亲举过头顶亲呢的样子，父亲的眼里流出了笑，他正回忆儿子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然而岁月无情、病魔无情，他要把父子间的一切美好都带走。。王虎的眼睛里噙着泪花。。
会见的时间就要结束了，父子又要分别了，这次会见父子两个都没说什么话，可是一切尽在无言中。临走前，父亲缓缓抬起了他青筋鼓凸的右手朝王虎的脸探了过来，很明显父亲是想最后一次摸摸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忘了他和儿子之间有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隔着，他的手触到了玻璃反弹回来，他并没有收回手，而是隔着玻璃举着，举着。。是在和儿子告别吗？王虎扭过头去，他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晚上，王虎躺在床上眼泪流成了河。
一个月后，父亲的噩耗传来，王虎彻底崩溃了，尽管他早有精神准备，还是禁受不住这种打击。
由于监狱的规定，王虎不能回去为父亲送行，听晓梅说父亲临死前，双手向空中伸着，想要抓住什么，嘴角不住地抖动着，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是眼睛睁着去的。王虎知道父亲是在等他回去啊，他没有回家父亲死不瞑目。
王虎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生不能尽孝，死不能守在床前，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他甚至觉得是自己杀了父亲，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坐牢父亲是不可能去世这么早的。
王虎找了块黑布做成黑纱戴在胳膊上。
这天晚上上夜班，王虎和厂房门口的监督岗说了情况，然后自己一个人来到厂房外的一处空地上，他要以自己的方式祭拜父亲。
夜空如洗，一轮明月悬挂天边。
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把无尽的哀思洒遍大地。
监狱里买不到草纸和香，王虎就买了十几本信纸和一包烟，他把烟一根根点着插在泥土里充当香火，然后点着了信纸。他一张张撕下信纸丢在火堆里，火越燃越旺，火光中王虎依稀看见了父亲熟悉的面容。
王虎向着家乡的方向跪了下来，心里默念着：“父亲，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儿子不能回去为你送行，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祭拜您了。”
王虎的头重重地朝地面磕下，他一下一下地磕着，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头，直到脖颈都麻木了才停住。
此刻，信纸的火已经燃尽，一阵风吹来，把灰烬吹起，卷绕着向夜空中飘去。
周围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宁静中透着神秘。王虎感觉父亲的亡灵就在自己周围的黑暗里，他正在看着自己，看着他心爱的儿子，虽然阴阳远隔，但是父子彼此能够感知。
王虎再也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吼了起来：“父亲，你出来啊！儿子想你呢！。。”
夜风把王虎的声音送出去很远，飘过高高的大墙和电网，飘向远方的家乡。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它是不忍心再看这人间悲伤的一幕。
一只不知名的夜鸟飞过，凄厉地叫了一声，那是父亲托它给王虎的捎来的回答吗？
无尽的夜色，无尽的悲伤，悲伤加浓了夜的黑，把王虎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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