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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从未有一串数字能够让顾城毅那么煎熬,就像是命运将要掀起了你不愿揭开的那张底牌。
谢雨绯此刻瞪大了眼睛,万念皆无,空荡荡的意识里唯有等待着最后的数字。顾城毅全身僵硬着,他很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这样就能幻想出很多东西在逃避将要来临的现实:比如说什么都么有发生,这一切都在一场梦境里上演,而自己只需要等待床头的闹钟把自己唤醒,醒来拉开窗帘又是一个好天气。
顾城毅低头看着谢雨绯,谢雨绯也抬头看着他,他忽然想了以前谢雨绯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生物学家,然后问自己的对未来的憧憬。顾城毅说当然是去做啃老族啦!而眼前只有剩冰冷的海水,令人反胃的腥臭,周围人诡异的汇聚过来的目光,这一切都在不断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逼迫他抛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来面对残酷的现实。顾城毅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最后报到的是谢雨绯的手机号,那就由自己顶替了。顾城毅抹去谢雨绯脸上的网水渍,轻轻对她说:“我觉得,一个生物学家好像要比一个啃老族有价值的多,是吧?”谢雨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此时,围着白衣青年的,盯着手机屏幕的人们的嘴唇开始开合,肺部已充满空气,声带就位准备振动,仿佛一场现代版活祭的咒语,一张张异口同声的嘴发出的催命之声再次响起:“7!”“3!”“6!”“5!”
顾城毅瞪大了眼睛看向谢雨绯,而谢雨绯也同样双眼圆睁地望着顾城毅,时间在此短暂的定格,不愿疾驰。大约4秒的沉默后,顾城毅和谢雨绯同时轻轻摇了摇头。顾城毅是末四位是“7566”,谢雨绯则是“7565”毫无预兆的,他们情不自禁相互拥抱在了一起,两个人激动地流下了泪水,不是他们,他们不会被活祭,他们能活下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个中的惊险和刺激。而站在一旁的被顾城毅修理过的眼镜男则疯癫般地摇头加自言自语起来,“不,不可能的,不是我,怎么会是我。不,不!”他突然激动地喊叫了起来,周围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马上有3人上前将他制服。
“是你吗?”白西装男子鹰般的目光扫了过去,说着直接拨通了电话。而那眼镜男被摁下的头颅不断试图抬起来,面目狰狞。大约等待了3秒后,眼镜男的裤袋里响起了一段带有朋克风的铃声,有人拿出了眼镜男的手机,报出来电号码,在得到白衣男子确认后,人群竟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这宣告着眼镜男已经被判了死刑。顾城毅从眼镜男的脸上看出了无尽的恐惧,进而转为极端的愤怒。
“你们不能这么做!啊!你们还有人性吗?”眼镜男愤怒地咆哮着,尽管他此前是这一方案的拥护者,此刻他状若困兽,他死命挣扎着,面目也扭曲了,目光不断扫过,此间他盯着顾城毅,顾城毅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顾城毅和谢雨绯分开了,表情却又复杂了起来,毕竟这是眼望着人类见的自相残杀,为了自己的生存选择了强迫他人活祭了自己。尽管是为了生存,作为隐形的帮凶也是要背负着社会道德的压力的,谢雨绯的眼神里有些不忍。人类为了生存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别想太多,活下去,有善良也别用在这时候用。”顾城毅悄声对谢雨绯说,谢雨绯咬着牙点了点头。
“把他的手用皮带反绑起来,等下那头怪物再进来的时候,就把他丢出去。那时候我们再自行选择是游出去还是等待阀门打开。”白西服男子一下就规划好了步骤。眼镜男疯狂地吼叫着,挣扎着,踢踏着,来避免手被束缚,奈何困住他的人也用上了全力,死死地箍着他,歪在鼻梁上的眼镜让他更显更加癫狂。就在此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撞击力把所有人都震得人仰马翻,顾城毅和谢雨绯都紧紧支着舱壁在稳定身形,原来舱底承受了一次猛力的冲撞,裂缝直接蔓延到缺口,冰冷的海水又涌了进来。而眼镜男趁机踉踉跄跄的挣脱了束缚,一脸狰狞的他露出残忍的表情。一种被全世界抛弃所带来的癫狂心态给了他无视道德的力量,你先对我不仁,就没有资格说我不义。
“你们不是要我去死么?你们不是要找人去送死么?哈哈哈,让我来帮你们挑吧!”眼镜男三部并作两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猝不及防的谢雨绯,然后往裂口走去。求生yu望和怒火交炽的眼镜男,爆发出了比平时高得多力量,尽管水浸到了他的腰身,但他还是蹚着水,迅捷地挟持着谢雨绯前行。而其他人都默许了,事实上他们认为只要不是自己,不论是谁作为“饵料”都和他们无关。自己活着,才是排在首位的。一来一去的落差太大,片刻前还庆幸的两个人一下子又遭遇了新的危机。
“混蛋!”顾城毅蹚着水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他的左臂骨折了,腰腹之间也是一股剧痛袭来,但是他没得选择,只能试图就下谢雨绯。眼镜男在接近裂口的时,害怕一会儿被推出去的谢雨绯又游回来,所以狠狠地击打了谢雨绯的太阳穴一下,谢雨绯霎时陷入昏迷,这让顾城毅睚眦欲裂,他还明显看到了脚下的黑影又在往缺口移动了,沧龙就要来了!一旦沧龙游过来了,谢雨绯还能活命吗?尽管顾城毅很想杀了眼镜男,但是十万火急时只能先救谢雨绯出险境才是第一选择。当顾城毅跑到缺口前两米时,眼镜男已经狞笑着将昏迷的谢雨绯推出了舱门。顾城毅拼命地加快了脚下速度,但是在胸口高的水位让他根本提不起速度,所以他只能游了过去,眼里死死盯着已经飘出舱门的谢雨绯。“还好,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顾城毅心中疯狂地吼着。在游到缺口时,顾城毅右手扒住了缺口的玻璃寻找借力,左手试图伸向不远处的谢雨绯。“很好!这距离够得到!”顾城毅紧锁的眉头甚至微微松动了。只要左手拉住谢雨绯,她就暂时安全了吧?然而,然而。忽然间的知觉让他如坠冰窖。
他的左手,动不了了。
其实他早该觉察的。之前在推搡和被挤压在角落造成左手的严重的骨折,后来又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左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如同自己的身上挂了一个累赘,就像自己被信任的人在绝境时背叛的感觉一样,左手的无动于衷让顾城毅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所以当昏迷的谢雨绯明明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一步步坠向漆黑冰冷的海底时,有种比怅然若失刻骨很多倍的失落感袭来,一下子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望着谢雨绯渐渐地下坠,像片美丽的叶子归入海底,顾城毅浑身颤抖。他想就此跳下去,又有种无法言明的恐惧,而漆黑的巨影似乎也发现了谢雨绯,开始移动起来。
时间似乎卡顿在这一刻,有种来自生命深处的呼啸声传达过来,贯穿始终,洒遍生的每一个角落,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顾澎汐的赠字:“送你一场,生的盛宴。”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这一场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死了,什么都只是云烟一场,一醒梦销。
泪水纵横的顾城毅咬咬牙,毅然决然地选择地跳了下去。身形笨拙但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必死信念跃进了海里。然后挥动着右臂往下潜游着。水花在耳畔飞溅,一切声音在水下沉闷了起来,顾城毅脑海里在砰然落水后轰然作响,意识里仅存了一句话在反反复复:“你是我,此生的救赎。就算前面是地狱又何妨。#################################################################################################################
很多人都想知道人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哲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有说社交的需要,也有说为了自我满足。
事实上人活着不为了什么,就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复杂。正如你不会去喝一杯摆在眼前的,已被告知含有致命毒.素的水,你也没有勇气去冲向一辆迎面疾驰而来的卡车。人只是想活着,你的大脑,你的身体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活着,但是单纯地想继续存在下去,溺水的人在水下会疯狂的挣扎抽搐,哪怕渐渐失去了意识,他们的器官、细胞都有求生的本能。人类为了活着什么都做得出来。也许是这个世界太美,所以大家都舍不得走。
顾城毅跳了下去,水花飞溅中,他不再多想其它,尽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抗议着他的送死行为,但是他凭着一股不知打从何处来的勇气选择跃入冰冷的海水中。他右手扒住了舱底的缺口,整个人蹲在水里蓄力,头朝着漆黑的海底,然后用尽全力,手猛地一拉,双脚弹射,“噗通”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钻进水里!他一边划着水,一边接近缓缓坠入海底的谢雨绯,隐约可以听见怪物的游动声和某种震动声,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摄住了他,尽管如此他依旧咬牙前进。近了,更近了,顾城毅一把抓住了谢雨绯脚踝,猛地一拉,两人挤开海水相互靠近,从谢雨绯的脚踝传来一阵冰凉顾城毅忙往谢雨绯嘴里渡了一口气,却感到身后彻骨的冰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黑影已经在眼前了,它迅捷地俯冲下来,青灰色的鳞甲,硕大无朋的大口和如乱石穿空的牙齿,眼睛里发出猎食者独有的贪婪,顾城毅一下陷入绝望之中,在海里它几乎是所有生物的噩梦,顾城毅和谢雨绯只是它随意猎杀的饵食罢了。
“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顾城毅突然没了什么不甘,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现实,并放弃了多余的抵抗。十几年多少繁华云烟过眼,一霎那无算过往历历在目。能和谢雨绯一齐死在这闻所未闻的怪物口中,也没有白来这一遭,即使到了阴间也有了吹嘘的资本,只是可惜了这处男之身了。恍惚间顾城毅眼角的余光撇到了什么事物。只见怪物身后的海面上有一片暗淡的灰白,却有一块黑色的长条。是船只!是搜救船吗?原来那个震动声是发动机声!也许有救!我要活下去。就算我活不下去,也要谢雨绯活下去!一念及此,顾城毅一下子有了挣扎下去动力,他死死地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快速游过来的沧龙。
正当沧龙冲到顾城毅身前时,顾城毅倾尽全力把谢雨绯推了上去,只见谢雨绯借着这股推力缓缓地上浮(海水的密度更大,人体的密度和水比较接近),在反作用力下,顾城毅则往下沉了一小段距离,在右手顶住沧龙的下颌后,他使劲一推头也不回地往海底猛扎下去,沧龙出现了一瞬间停顿,
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块肉突然变为了差不多大的两块。即使这样,顾城毅还是不觉得光凭这些就能让谢雨绯逃过沧龙作为猎食者的觊觎。于是顾城毅心一横,举起还能控制的右手,横眉怒目地一口咬向手腕的动脉,人类的牙齿很顿,这意味着顾城毅正做着钝刀割肉之举,他的脸一下就扭曲了,然而他咬的更凶戾了,四颗犬齿刺破皮肤,深入皮下,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他激发出最大的咬合力忍者巨大的痛苦,使犬牙有一半咬入了血肉中。成功咬进去之后,他的头颅往后退,上下颌开始合拢,另一边是手臂往外扯,四颗犬牙扯开无尽的皮肉,犹如路面施工刨开的沟槽。先是有丝丝缕缕的血丝从伤口飘散开来,很快就变成了大团大团的血污在扩散,手臂有了缺口就好办了,顾城毅野兽般又是狠狠一口,咬住了血肉分离的创口上,抬头沉手,边左右摇晃着头,最后顾城毅硬生生咬下了一大块肉,手皮在他嘴里泛着自己的血腥味。只见他的手臂有狰狞的不整齐的伤口,脉络、血管、肌腱的断口暴露在水中,血水涓涓涌出。顾城毅挥舞着残手,摆动这双腿往更冷更深的海底游去,拉出一条血水之路。
也许真的是如顾城毅猜测般这头怪物和鲨鱼一样对血腥极度敏感,也许是它以俯冲下来的姿态,更愿意去捕杀下方的顾城毅,在僵硬了一一小会儿后,沧龙如嗜血的鲨鱼般一下子狂躁了一起来,狂摇动尾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在血水里不断下潜的顾城毅。顾城毅的眼中只有漆黑的海底,蛰伏着无数个世纪的冰冷,手臂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随着心跳频率往外涌着鲜血,疼痛也是一阵一阵的,但是随着这份冰冷有所缓解。顾城毅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越来越近地死亡之吻,自己的生机在不断流失,有种如漆黑海藻般的死气缠绕着自己的身躯。
他想起尘世、人群、灯光、渐行渐远的温暖;想起顾澎汐说的要自己好好活下去;想起超古代时空目击的那一场导致沉陆的战斗;想起内心的某种强烈不甘。都归于虚无吧。他看向黑漆漆的深幽海底,寒意如跗骨之蛆渗入骨髓。此间驳杂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飞翔起来。
“若我遇见你,
于深山,
于荒野,
于太阳睁目的那一隅。
若我遇见你,
于山风,
于九泉,
于云之上。
若我遗失了你,
星空为我入殓,
咆哮的头颅站在棺上,
血泪中漂着眼球,
墓志铭替我喊你的名字。”
顾城毅恍然间似乎仰视到了海面之上,以海为镜,把海底看到的那团苍白变为碧海蓝天,有人透过云端咯吱咯吱在那里笑,朦胧的光晕里有熟悉的咏叹调在云间颤栗,细微的尘埃爆炸开来,如晶体般散射着阳光。
那景致,不像是人间能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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