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值华伦的后半夜两点,天灰蒙蒙的,东海渔港的小型渔船泊区零散地停泊着归航的渔船,距离鱼市的早市还早,多数渔船还没靠岸,然而昏黄的灯光彻夜不熄。
李贺是小型渔船“华庚渔80-177”的船长,刚刚归航的他先伸了伸懒腰,然后关闭电源,拔出了钥匙,吩咐水手们抛下锚,搬渔获上岸,他挺着发福的肚子子身躯走向甲板,推开铁门后回头望了望船舱,黝黑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疲惫,他朝里头招呼道:“快点换好!等下啥都不要说,低头去搬黄鱼!快点快点!”船舱的角落里有一男一女,女的穿得很秀气,男的则是普通打扮,此时他们正不情不愿地换着脏兮兮的水手服。“你们快点儿行不行?都快上了岸了这时候要是出了岔子,栽了爷爷我,一会儿送你们喂鱼算是好的,要是进了ZMA的调查局,嘿嘿,你们就保佑来世还能做人吧!”李贺不耐烦地说道,二人不懂李贺的话,但是也推测出了他不耐烦的原因,不觉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李贺靠着船舱默默点了一根烟,顺道也丢了一根给了大副马志超,大副马志超叼着烟一边往泡沫塑料里扔着大黄鱼,一边低声朝说道:“大伙儿都慢点儿,舱里俩祖宗手脚慢得很,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别急别急。”水手们闻言,都心照不宣地放慢了初捡的速度。大副嘿嘿朝李贺说:“李哥,这里边的妞儿不错啊,怎么你就不能不能成全了兄弟一把呢,唉,好歹咱们也半辈子交情了你说是不?我又不出什么人命。”李贺瞥了一眼大副,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回道:“让你骑一回,人家可得脏半辈子。”周围捡鱼的水手们闻言都憋着笑,让大副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大副正欲开口,李贺直言:“坏一次规矩容易,想改回来就真难了。”大副讪讪笑笑,也不搭话。李贺此时也是感慨良多,由于环境的持续恶化,加之近海鱼类资源的急速萎缩,他们这些渔民也不得不选择远洋捕捞,远洋捕捞意味着更长的时间和难以预测的危险,而收获也越来越少,最近出海的时间比两三年前的同时段长了一半,加之休渔期的延长,纯粹捕鱼的收入早已不及当年,所以当“蛇头”找上他,让他成为偷渡环节中的一环时,李贺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李贺出海到约定地点,与对方的船只交接,接收偷渡客,然后带着偷渡客继续捕鱼,在归航进港前,让偷渡客换上脏的工作服,挂上伪造的工作证,躲过在渔港里海岸巡查队的检查。当然,李贺和其它从事转运偷渡客的船主,一起出钱打点了常驻渔港的巡察队的人员,所以在检查时对方总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实上,从渔港进入华伦,比随便找一个岸边要安全很多,而且东海渔港也在这些年隐隐成为了取代亚米索的头号偷渡地。在偷渡客确保上岸后,李贺会得到偷渡客的信物或口头暗号,可以用来下一次交接从上家蛇头上得到上一次偷渡任务的赏金。这些事李贺干了十一年,期间他的船上也没出什么人命,反倒是承接了偷渡后,收入大大地增加了,在利益的驱使下,人总是敢于铤而走险。
“糟,妈的,是王麻子那个龟孙。”李贺手下的水手们把一框框鱼抬到了公共履带上,两个偷渡客也低着头和混杂其中,帮着把塑料箱扛到履带处,李贺望着打着手电走来的巡查队员们,仔细辨别了一番,不由暗唾一声。长着一张麻子脸的王麻子是东海渔港暗地里人人唾骂的瘟神,原因无他:多管闲事,断人财路。他是常驻渔港巡察队的副队长,被正的给暗中废了职权,整天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只是偶尔承担一下例行检查的任务,每次出来都要去寻晦气,把自己的不痛快加给别人。暗地里多少好处他都收,但是一出来走走,还是一脸瘟神样,有不少偷渡客都经由他手被遣送了。可是他这样我行我素却没人能真正治他,因为据说他是由于政治斗争,被安排下来和正职唱反调的,总之有自己的bei景,但却不受待见。
大副凑上悄声来问李贺:“怎么办?”
李贺把烟头往海里一弹,“抛绳,下饵,缓过劲儿再说。”
抛绳、下饵,这些都是跑惯了偷渡的人的行话,很多时候为了躲避临时检查,不得不让偷渡客在海里呆着。所以就用后锚让偷渡客向下攀附到海面以下来躲避检查,这样就安全许多,当然,是船长安全许多。
大副点点头,分别指着两个偷渡客,大声说:“你,还有你,去检查一下后缆松了没!大猛,去舱里把那瓶酒拿来。”大副给大猛使了一个眼色,大猛心下了然,一男一女两个偷渡客一愣一愣的,被大猛带去了后舱。
“哎呀!李船长!这几个小伙计是要去哪儿啊?”王麻子穿着笔挺的制服,身后跟着俩亲信,手里夹着雪茄,大老远就朝大猛他们一指。
李贺脸色倏地一沉,随即抬头朗笑道:“呦!这不是王队长嘛!什么吉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不是叫下边把好酒拿来招待您么,来来来,如果王队长不嫌弃的话,咱现在就带着三位去沧海名都喝几杯怎么样?”李贺一边朝王麻子走去,一边暗自担忧。
“喝酒?好啊,但是公事公办,咱先把程序走完再出去喝酒和不吃嘛,你说是不是?”王麻子一张麻子脸,也难怪被上边派下来,专门和一个海岸巡逻队的陆地检查队长去做对,明显也很难在政途上有所成就了,他给身边的两个亲信一个眼色,两个巡逻队员拿出电子登记册,让船员们站成一排挨个核实登记上的船员信息。
这番姿态可急坏了做贼心虚的李贺。
另一边,两个偷渡客在大猛的带领(推搡)下,来到了后舱,在大猛的一番比划和示意中,他们不情不愿的拉着铁锁,铁锁的中间绑着废旧的轮胎,他们踩在上面,头已经在甲板以下了,脚下是漆黑的大海,出于天生的恐惧,他们坚决不愿意下海,听到了李贺的传唤,大猛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跑响船舱去拿酒。
在两个队员检查人无误后,王麻子掸了掸烟灰,淡淡地朝李贺说:“李船长,这人,好像不对啊?你说呢?”李贺噎在了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王麻子拍拍李贺的肩膀道:“李哥啊,我们去后甲板聊几句怎么样?”李贺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请!”
一男一女两个偷渡客都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尤其是李贺,恨不得把甲板踩穿似得。两人犹豫了一下,决定下水。顺着粗大的铁链往下爬,一入水就是一阵彻骨的冰凉,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近处的浪花跃动着灯光,泛出一种莫名的恐怖,两个人手紧紧抓着铁链,仿佛这是维系着生的唯一信念,此刻两个人都努力抬头望着船壁,不愿多看一哪怕眼冰冷深邃的大海。
随着脚步声已经接近头顶了,二人相视一眼,最终潜入水中,一时间海水的腥味,黄泥的气息纷纷涌来,二人在海面下闭眼,身子几乎缠在了铁锁上。
这时王麻子的亲信在船舱里不断翻找,而王麻子在后甲板边缘,尽力伸出身子,朝下边瞅了一眼,只见一条锁链伸入海中泛出阵阵涟漪,他收回目光,狡黠地一笑,递了一根雪茄给李贺,“李哥啊,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啊,就五万吧,让下边的人憋着气也怪难受的。”
李贺吐了一口气,接过雪茄,这时也没有了装的必要了,因为他知道王麻子是喜欢不讲价的。“艹他娘的,这一单就这么白干了!”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得巴结着:“好的,好的,明儿就给您送来,哈哈,和气生财嘛。多谢王队长网开一面啊。”
王麻子笑着答道:“不不不,我还是要秉公执法的嘛,这样做只是不忍兄弟有牢狱之灾嘛。”
“好大一座牌坊!”李贺在心里一阵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王队长说的是,这番情谊我老李记下了。”
与此同时,两个紧闭着眼睛的偷渡青年感受到背后有一阵凛然的怖意。幽深的水面下,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地接近了,这是一种猎食者在捕猎前夕的平静.突然有一张巨口一下咬住了男青年的下身,狠狠地往下一拽,男子痛得瞬间爱你失去了思考能力,但是手死死抓住了铁链,连带着铁链瞬间绷直,船身也微微颤动了一下,男青年想开口呼救但是咕噜咕噜灌进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咬住他下身的怪物在水中不断翻滚,在海水中搅起团团黄泥,而男子的下身直接被整个咬断,鲜血喷薄而出。
女子刚刚感受到了异样,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松开手被离心力甩了出去,后脑重重地撞在了船身,一阵眩晕感袭来。
“你的财神爷,好像在瑶池里洗的不耐烦了嘛。”王麻子哈哈笑道。
毕竟是多年的海上老手,李贺听到了哗哗的激浪声,隐隐感觉不对,打开手电低头望去,看见水花飞溅,污泥翻滚,大片的血水翻涌,女子在水面上不断挥着手,尖叫着,当看见船上的手电时,她歇斯底里地喊着“monster!Therearemonsters!”
李贺和王麻子读懂了她眼中无限的恐惧,王麻子腿钉在了那里,李贺赶紧拉起锁链,他觉得锁链好轻,当他拉起一米五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了心头,锁链上的男子只剩下半截躯干,腹腔被截断,脏器稀里哗啦的垂落下来,淌着血水,血腥味四溢。可是他的双手还紧紧拉着锁链,他的双眼暴突,嘴里咕噜噜冒着海水,头发上还有水草,一副骇然的样子。李贺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一个漆黑巨大的身影突然跃出了水面血盆大口叼住了那上半截身子,余势不减继续上升,把铁链给绷直了,就像一根鱼竿垂钓到了和它差不多大的猎物,而船,就是那鱼竿。船身明显得晃荡了一下,一个巨大的怪物的上半截露出了水面,漆黑的鳞甲,巨大的牙齿,还有森然的棘刺,它如鲸鱼跃水般,一个后倾,口中的铁链被拉紧,直接把船尾拽了起来!铁链被崩断,然后重重地砸向女子所在的海面,在女子的尖叫声中,水面被海怪砸出巨浪,两排浊浪滚滚而去,周围停泊的船只上下颠簸,却不见女子的出现。
船上的船员们死死抓着栏杆,防止落水,但还是有几个船员不慎落水,发出惊骇欲绝的叫声。王麻子不停地喊着:“妈祖保佑!上帝保佑!”由于船底的构造,船尾下落的动静小了很多,船还没有平静下来,船员们纷纷抢着上岸,有的爬上了传送履带,有的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奔逃着。此起彼伏都是喊着:“海龙王保佑!”、“海龙王息怒的!”
海面上不见了血迹,只有浑浊的海水,跃动的波光,漂浮的杂物,和浓厚的血腥味。王麻子和李贺在后甲板,颠簸最大,也难以前行,两人的脚也因极度的恐惧而迈不开,最接近恐惧的人是最没有逃生勇气的,王麻子哆哆嗦嗦地把头转向李贺,用很轻很轻的话问:“这,这,这是,什么?海?海龙王?”
李贺也是一脸骇然,惊恐地摇了摇头。这怪物完全就不同任何他见过的生物,或许,能用海怪来形容吧?
这时,船的侧舷发出刺耳金属摩擦声,一对巨大的爪子没能直接攀上栏杆,下落中在船身上抓出深深的凹痕。两人在对方眼中都读出了深深的恐惧,一回头,那些船员都已经跑远了,而处在风暴中央的他们却不敢有所动作。海水再次翻滚起来,伴随着某种野性的低吼,海面上有水珠不断跳跃,某种蛰伏在水下伺机而动的巨大海怪在积蓄着力量.
听到了船体被拆解的声音,到达岸上的船员回头看见华庚渔80-177旁出现了巨大的黑影,从侧舷扒上了船,半截身子伏在船上像一座小山,而华庚渔80-177吃水线立刻上升,“咕噜噜~”,李贺和王麻子此刻双腿直打颤,脸上被喷了一些泛着恶臭的渣滓,他们的表情纷纷扭曲了,连带着灵魂都在颤栗。片刻后,两声凄厉的惨嗥码头回荡,在短暂的愣神后,岸上的水手们一齐尖叫着往更内陆奔逃而去。
(https://www.biquya.cc/id33528/179111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