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寂寂,流云舞风,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珞悠然醒转,但见周围一片碧绿的草地,涓涓溪水淙淙而流,马儿轻松地吃着草,花儿悠闲地在微风里飘摇,前番恶战竟如隔世一般。杨珞翻身坐起,但觉背心剧痛,胸口烦闷,真气不继,忖道:“刘整好生厉害,今番没有十天半月,难以复原。”却见那婢女就躺在离自己不远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杨珞缓缓行到她面前,只见她胸口一片黑色血渍,半支箭尾露在外面,伤势甚为沉重。杨珞勉力将她抱至溪水边,待要为她清洗伤口,心中却是踌躇不已。须知那婢女乃是伤在胸部,要为她清理患处,势必要解开她衣衫,可如此一来,便坏了这女子的清白,叫她以后如何见人?
杨珞左右为难,但见那婢女呼吸越来越弱,忖道:“人若是死了,还要清白何用?我只求救她性命,无愧于心,谅这豪侠巾帼女子,也不致怪罪于我。”想到这里,再不犹豫,伸手解了她衣衫,只见那袖箭穿过了一个精致的铜制脂粉盒,钉在她胸前。
杨珞暗道一声“好险”,敢情这脂粉盒子竟是救了她一命,那袖箭若不是受了这巨大阻力,势必穿心而过。这婢女怀中瓶瓶罐罐的还真不少,其中一个盛的正是上好的金创药。杨珞闭了她几处穴道,轻轻将袖箭拔出,掀开她肚兜,待要清洗,却见她肤质晶莹如玉,白似初雪,杨珞不禁血脉贲张,面红耳赤,待手指触到她身躯,更是浑身剧震,难以自已。
杨珞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如何替那婢女敷好了药,坐在一旁发呆,过了不久,忍不住偷眼向那婢女望去,见她面如金纸,黑黑黄黄的沾了不少污痕,鼻息已渐渐均匀,但仍兀自昏迷不醒。杨珞心道:“她身上肌肤如此光滑白皙,为何脸上却如此粗糙。”随即便觉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龌龊,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收摄心神,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又取出自己的手绢,沾湿了去帮那婢女擦拭。他这一擦不要紧,那婢女脸上的肌肤竟全都皱了起来,杨珞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那女子的脸上竟然戴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杨珞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那面具揭下,再看这张脸,眉若染黛,唇若涂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美得动人心魄。
杨珞见了那女子面容,如中雷击,一双眸子再也移不开去。那是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牵挂得不能再牵挂的脸,五年前的稚气已化为青春的绝世丰神,但那眉,那眼,那纯真的神情,不还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珈儿妹子么?杨珞呆呆凝望,如痴如醉,依稀间听得珈儿一声轻哼,随即美目微启,终于醒转。
珈儿对着杨珞望了半晌,眼中忽然涌出两行清泪,却是满含着笑意,柔声道:“珞哥哥,是你么?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这是死了么?我一定是死了,我就知道死了就能见到珞哥哥了,我一直都这么想,原来是真的,我……我好高兴啊……”
杨珞闻言,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自持,泪水夺眶而出,颤声答道:“珈儿,是我,是我,我们不曾死,我们不曾死。”
珈儿一笑,道:“珞哥哥,你莫骗我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的,死了多好啊,又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了。”说着翻身坐起,向杨珞怀中扑来。她这一下用力过大,牵动伤口,痛得“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杨珞慌忙将她扶住,道:“莫动,莫动,你受了重伤,要好生静养。”
珈儿皱眉望向自己的伤口,良久之后,忽然狂喜泣道:“珞哥哥,我没死,你也没死,是不是?”
杨珞道:“不错,我们都还好好活着呢。”珈儿闻言高兴得又哭又闹,手足乱摇,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在杨珞怀中甜甜睡去。
待得珈儿二次醒来,已是午夜时分,一弯朗月,一地星光,蟋蟀轻唱,柔风彷徨,人世间所有的美,所有的幸福仿佛都在这夜里徜徉。
珈儿顺手在身边拔了根小草,揉弄着道:“珞哥哥,这些年来,你都到哪里去了?”
杨珞闻言叹了口气,将当日的情形简略跟她说了。
珈儿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恨恨地道:“想不到骆青峰这么坏,他还说你是为了救豆子才失足掉下山崖的呢,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一剑杀了他。”
说起豆子,杨珞心中一阵刺痛,道:“豆子死得太惨,我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对了,你可知道骆青峰的下落么?”
珈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们好不容易从雪山上下来,回到山外村,骆青峰便说他有事要办,要先离去,我们尽力挽留,他根本不听,当天夜里就独自走了。”
杨珞早知定会如此,也不奇怪,只道了声“哦”,便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会跟恒山派的人在一起,小炮和雁姑娘呢?”
珈儿道:“那时我们无处可去,雁姑娘的眼睛又盲了,我们便寻思着再回西南一带寻访她爹爹的下落。谁知道在四川境内遇到两个**的恶人,欺负雁姊姊眼睛不便,我和小炮武功又不济,结果被他们抓住,险些……险些……幸亏我师父,也就是恒山派的静玄师太出手相救,这才幸免于难。师父可怜我们孤苦,将我们收入门下,只是小炮乃是男儿身,多有不便,在恒山山下住了几日,便来向我们辞行,说是从军去了。”
杨珞闻言道:“好,正是男儿本色,却不知他投向哪里?”
珈儿道:“他只说去边关抗敌,我猜不是襄阳便是樊城。”
杨珞喜道:“好啊,五年不见,不知他有没有变了模样,珈儿,等你伤好了,我们即刻便去襄阳寻他。”
珈儿道:“太好了,我们……”话没说完,忽然眸子一暗,低下了头。
杨珞愕然道:“珈儿,怎么了?”
珈儿道:“珈儿挂念师父师姊的安危,她们若能安然脱困,定也是回去襄阳的,珞哥哥,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杨珞忙道:“那可不成,你现在身受重伤,若不安心静养,只怕就算痊愈了,武功也会大打折扣。你且放宽心,连你我也能走脱,你师父武艺高超,计划周详,又怎会不能全身而退?”言毕见珈儿兀自眉头紧锁,又拿话岔开她心思,道:“说来也奇怪,你入门时间尚短,应该有很多武功胜过你的师姐,静玄师太却为何偏偏要选你去刺杀阿朮呢?”
珈儿道:“师父说师姊妹中只有我最勇敢,最镇静,上阵杀敌,从不知后退,所以刺杀阿朮的大任非我莫属。”
杨珞笑道:“是么?我们胆小善良的珈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悍?”
珈儿羞红了脸,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道:“其实……其实那时候我以为珞哥哥已死了,万念俱灰,活着便似行尸走肉一般,哪里还知道什么是恐惧?我只盼着有朝一日战死了,到地下跟你团聚,让你赞我勇敢,让你知道我不曾让你失望。”
杨珞听她说得真挚,心中激动,伸臂将她揽入怀中,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许多苦,我今后会永远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担惊受怕。”
珈儿喜道:“珞哥哥说的话是从来不耍赖的,就怕你将来后悔。”
杨珞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不悔,除非我一命呜呼,此生再不离你半步。”
珈儿闻言喜极而泣,二人紧紧依偎,但觉只要有对方在身边,世间一切艰险,苦痛,殊不足畏,时光若能停在此刻,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却又如何?
此后十余日,杨珞寻得一处僻静的所在,两人饿了便吃些野果小兽,渴了便饮些山间清泉,朝夕相对,其乐融融,不知不觉间,杨珞内伤已然大好,珈儿也可自由行动了,两人商议着回襄阳找寻恒山派和小炮的下落,一大早便策马共乘,扰乱花香,踏碎鸟语,绕过了蒙古大营,来到襄阳城下。
二人远远望去,只见襄阳城门紧闭,城头上人影幢幢,竟是僧道俗俱全。城下三五个汉子正在高声叫关,其中一人道:“我等俱是正当商人,出关办货归来,还请将军放行。”
城上守将道:“如今两军交战,战况日烈,吕文德大人早已颁下严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城,以防有奸细混入,你们还是走吧。”
那人道:“我等世居襄阳,妻儿老小俱在城内,我们还能去向哪里?恳请将军行个方便,我等感恩不尽。”
那守将道:“军令如山,襄阳边关重地,岂能随意开启?汝等无需多言,再不离去,我便要下令放箭了。”说罢将手一挥,城头上的军士纷纷拈弓搭箭,瞄准了那几名汉子。
几人见状大惊,慌忙后退,小声商议了一阵,便向西去了。
珈儿见状,皱眉道:“这将军真是蛮不讲理,竟然硬要害人家妻离子散,有家难回。”
杨珞道:“这也怪不得他。军士便须服从命令,恪尽职守,倘若人人都可以随意破例,抗命不遵,蒙古军也无需来攻,宋军迟早便自己散了。”
珈儿道:“那倒也是,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可也进不了城了。”
杨珞道:“且不忙,待到入夜,我自然有办法。”
两人退到附近小树林中歇息,杨珞顺便用树皮搓了条长索,待得夜深人静,两人弃了马匹,悄悄摸到襄阳城下。
杨珞道:“你且在暗处等我,少时便拉你上去。”
珈儿点头答应。杨珞将绳索挂在腰间,全身贴在城墙上,展开壁虎游墙功向上游去。襄阳城墙又高又滑,但杨珞内力收放自如,正是这城墙的克星,不多时便爬上城头,偷眼一望,自己正在一名守卒脚下。杨珞悄悄点了那守卒穴道,将绳索一头套在城垛上,另一头放下城去,珈儿接住绳头,悄无声息地向上爬来。
杨珞运指如风,隔空将左右守卒穴道封住,看再无旁人注意,一个翻身跳进城内,少时,珈儿也爬上城来。两人展开轻功,避过宋军耳目,下到襄阳城中,但听得梆子声响,已过了三更了。
杨珞带着珈儿直奔先前住过的客栈,转过了几条巷子,忽见一名乞丐倒卧在街头,衣衫单薄褴褛,身躯在冷风中不住发抖。杨珞心中不忍,除下外衫披在那乞丐身上,又从怀中取出些银两放在他手中,方待要走,那乞丐忽然翻身坐起,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心地倒好,这回是老叫化子走眼了。”
二人吃了一惊,尚未开言,只听那乞丐又道:“老牛鼻子,这回又是你赢了,说到知人之明,老叫化子始终是不如你。”
两人听得莫名其妙,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承让承让,祝兄又欠下老朽一顿好酒。”
杨珞大吃一惊,转身将珈儿护住,只见身后一名葛衣道人,双手筒在衣袖中,腰间插了支拂尘,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杨珞心道:“这二人行为奇异,尤其这道人,竟然欺近我身边一丈之内,我仍浑然不觉,武功深不可测,眼下敌友未分,不可不防。”思量间不自觉地将珈儿又往身后拉了拉。
那乞丐见状笑道:“小朋友无需紧张,自你二人入城,我们就已跟在你们身后,老牛鼻子说你们是心地纯良的好孩子,我却偏偏不信,是以跟他打了个赌,就赌你等乃是蒙古奸细,不过适才你们如此体恤老叫化子,世上哪有这般善良的蒙古奸细?老叫化子自然是又输了一次,唉……这三十年来我就不曾赢过这牛鼻子,想来着实可恼。”乞丐说完,双拳猛擂自己前胸,模样甚是懊恼。
那道人见状笑道:“祝兄不要动怒,你可知何以你会输么?”
乞丐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千万别说给我听。”
道人道:“你不想听,我便偏偏要说,先前他二人入城时点闭守卒所用手法极轻,分明是怕他们受伤,若是蒙古细作,焉能顾惜我大宋将士?此其一,其二嘛,日前静玄师太说起至蒙古军中刺杀阿朮之事,说是碰到一位武艺高强的少年侠士,还说失散了一名女弟子,你瞧这女娃儿身形步伐,分明正是恒山家数,这男娃儿的武功更不消说,只怕不在你我之下,两相对照,我要是再不知他二人身份,那便是老糊涂了。”
那乞丐闻言怒道:“好贼道,原来你跟静玄老尼姑早已通了声气,此番却是故意来讹我。”
那道士将两手一摊,道:“我又没说过要赌,是你偏偏不信邪,可怨不得旁人。”
叫化子气得哇哇大叫,一掌拍出,竟在青石所铺的路面上击出五个深深的指印。
杨珞渐渐听得明白,向二人一抱拳,道:“小子杨珞,敢问二位前辈尊姓大名?”
那道人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老牛鼻子唤作何必求,稍知些画符捉妖,鬼谷算术,承蒙江湖朋友抬爱,赐了个名号“鬼谷道人”,那性情火爆的花子人称“天阳神丐”,乃是丐帮的二号人物,姓祝,名千炎,名字已是这般刚烈,还要取个火上加油的绰号,唉……何必何必。”
那化子怒道:“贼牛鼻子,我名号与你何干?如何没来由地损我?你名字取得好,何必求,何必求,一无所求,你到世间来作甚?”
这二人都是武林中的奇人异士,鬼谷道人精通鬼谷术数,奇门遁甲,武功更是已臻化境,只是他性情淡泊,深居简出,江湖上的声名却远不如那天阳神丐来得响亮。若以武功而论,祝千炎乃是丐帮第一人,只可惜他脾性太过火爆,虽有数件大功于丐帮,却还是难以服众,前任帮主考虑再四,终于还是没将这帮主之位传他,所幸他心胸开阔,也不以为意,独自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反落得逍遥自在。
杨珞原也听过“天阳神丐”名头,心中肃然起敬,道:“两位前辈名号如雷贯耳,晚辈失礼了。”
珈儿也从杨珞身后绕出,向鬼谷道人行礼,道:“晚辈适才听得前辈提及家师,不知家师现在何处?前辈能否赐告?”
鬼谷道人道:“静玄师太及一众女弟子数日前已离开襄阳了。”
珈儿道:“师父走了?她们去了哪里,前辈知道么?”
天阳神丐这时插口道:“这个我却晓得,她是受了盟主之召,大概也是赴四月初八的东海之约去了吧。”
杨珞听得“盟主”二字,心中“咯噔”一下,急问道:“所为何事?”
天阳神丐笑道:“这个么,算你问对人了,别人当真未必知晓。”说罢得意地瞥了何必求一眼。
何必求就当作没看见,道:“老叫化子,你还卖什么关子?若是当真知道,就赶紧说给两个娃儿听吧。”
天阳神丐道:“此乃丐帮中的秘密,不过既然各大门派掌门人都应邀前往,秘密也就不成其为秘密,老叫化说了也无妨。五日前盟主派人送信给敝帮帮主,说是在东海一处小岛上寻获原南唐宝藏,其中藏有我丐帮重大秘密,特请敝帮帮主石天涯前往共议。想我丐帮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说穿了还不是几手失传的三角猫功夫,其他门派想来也是如此,原本只是细枝末节,偏生武林中尽多痴顽之徒,听得武功秘籍便纷纷趋之若骛。”
杨珞心中暗叫声“不好”,道:“此事大大的不妥,还请两位前辈尽力阻拦。”
两人闻言大奇,对望一眼,齐道:“有何不妥?”
杨珞踌躇道:“此事……委实难以解释,其中必定藏有重大奸谋,晚辈就算说了,二位前辈也未必相信。”
鬼谷道人道:“老道研习易理术数多年,什么样的变数没见过?你只管讲来,我未必便不信。”
天阳神丐瞪了他一眼,向杨珞道:“就算这牛鼻子不信,我信,你但说无妨。”
杨珞见他二人说得果决,当下便将自己五年前如何寻得南唐宝藏,黄伯原如何害死少林福裕,如何害死昆仑钟铁筝等等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其中只略去了宝藏的确切地点。
二人听罢,沉吟良久,鬼谷道人道:“听你说来,其中果然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此事牵连过于重大,我等也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词,真叫老道好生为难。”
天阳神丐不耐道:“有什么好为难的,追上去问个明白便是了。”
鬼谷道人道:“追?怎生追法?前日里刘整攻城,你也与他交过手了,你且说说,我等走得么?何况更加上个大魔头申屠南,我等前脚走,后脚襄阳便破。”
天阳神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你且说说,该当如何?”鬼谷道人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向杨珞道:“此事关乎我武林气运,更关乎我大宋气运,我宁愿相信你,只是襄阳城危,我二人分身乏术,这阻止各派掌门出海之事,只怕要小朋友你一肩承担。”
杨珞正色道:“前辈放心,晚辈定当尽心竭力,反而襄阳情形孤危,兵势凶险,全仰仗二位前辈了。”
天阳神丐哈哈大笑,道:“只要有老叫化子在,但叫他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看他有多少头颅好砍。”
鬼谷道人也道:“襄阳城池坚固,武林中各大门派都有弟子在此驻守,蒙古师纵然精锐,一时也不能破。小朋友尽速唤回各派高手,我等合力一处,雷霆一击,管教蒙古鞑子乖乖爬回大漠。”
杨珞闻言,心中豪气陡生,道:“好,就是这么说的,晚辈二人这就启程了。”
鬼谷道人道:“事情紧急,我也不留你们,日后上阵杀敌,自有再见之日,请。”
杨珞二人应声道:“二位前辈请。”方要离去,杨珞忽地想起沈辛来,回头对二人道:“晚辈有一好友,名唤沈辛,原先投宿在福安客栈,烦请二位前辈知会他一声,就说晚辈平安,如今到东海边去了。”二人自是应允。杨珞等不及投宿,又披星戴月地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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