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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的电话打通后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她给了个上海医院的地址，派人在第一时间内去替料理玉儿的后事。第二句，她要最近一趟飞回来的航班，越快越好。第三句，公司核心技术的最后难题已有解了，另一个科研项目的巨额经费可以停发了。
接电话的人对前两个问题没有问为什么，只嗯嗯答应，到她最后一句话时，那边的啊声几乎能刺穿她的耳膜，但艾米丽不容多问，直接就挂了电话。
她又回到原来的装扮，戴着大大墨镜，谁也认不出她就是前几天那个英勇跳江救人的乞丐女。在机场里也不去偏僻角落，就扎在人堆里，把自己融进候机旅客人群。
但艾米丽的心都在激动颤抖，只有她知道，她的怀里，揣着一个商业帝国。
这天，唐小西回来的比较晚，饭还在桌上，却只有他的碗筷，柳依依正在看电视。
“哇，真香啊，我都快饿死了。”
柳依依哼了一声：“要再回来晚，可就连汤都不给你剩了。”
唐小西脱去外套，顾不得吃饭，跑到柳依依跟前：“告诉你啊，我们公司出大事了。”
“你们公司？倒闭了？”
“什么话，你盼着我失业没饭吃啊，你又不养我。”
柳依依扑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你是小白脸吗？侬好白相哉？想当拆白党也有资本的好吧。”
“真说不过你，哎，昨晚无锡出命案了，强奸杀人，弃尸郊外呢。”唐小西说的立眉瞪眼，“结果公安去我们公司，说是跟我们葛总监有牵连。”
柳依依吓了一跳：“真的啊，那警察怎么没把你带去？”
“嘿，带我干什么呀？人家是来找葛总监的，还把我叫去问话了。”
“啊哦，虚惊一场，我还想着你这伙食费可是交了，为了不让你吃亏我还得天天去拘留所送盒饭去。”
唐小西白了柳依依一眼，再不跟她说话，起身去吃饭了。柳依依好笑，凑了过来：“好了，好了，小心眼还生气呢。可我就奇怪，人家是找葛总监，你干吗回来晚了？”
“刚不说了嘛，警察问话。”唐小西大口吃着柳依依包的菜卷，噎得直翻白眼，柳依依却不给他水喝，而是照着后心翻掌一拍，弄得唐小西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你不能吃慢点，交了伙食费就非得把本儿都吃回去？”
唐小西强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水，水，快给我水。”
“懒死你，有这咳嗽的功夫都自己倒好了。”柳依依气哼哼地过去给他倒了水兑好，“给，老爷请喝水。”
唐小西咕噜噜喝完水，抹了下嘴：“哎，我搬进来一个礼拜了吧？怎么感觉咱俩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样。”
“少来了，说说你公司的事儿吧，别一会儿再憋死你。”
唐小西冲她竖竖大拇指：“你都了解我了，给你说啊。就今天下午，我跟老板去见客户，我这边还正跟人家谈事儿呢，老板就被公安叫了回去，我是后面坐公交车回去的，就见公司里都在议论纷纷，我才知道，昨晚儿啊，有个政府的女干部，给家里说加班，结果一晚上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就今早给单位打电话，单位说就没来上班。本来还不急，可早上有人报案说发现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尸，警察里面有认识这女干部的，咿呀，就，成大案了。”
“那你们那什么总监，是嫌疑人？”
“公安也没这么说，可这姓葛的，好像一直在跟这女人玩暧昧，人家总得调查下，另外，好像说女的昨晚跟他通过电话。”
“那直接找姓葛的就好，又有你什么事儿？”
唐小西边吃边比划：“葛总监前几天就请假了，说好的是今儿一早走，还是公司的车把他送去机场的，居然是去西安的。公安跟他联系过，葛总监说他昨晚加了一宿班，最后就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公安来，估计就是想着调监控录像。”
“那，是他吗？”
“不是，录像显示，那女人从单位里出门的时间，葛总监前几分钟还在楼道里做过广播体操呢。要知道中山路离那女人单位就是飙车也得个二十分钟，有这点时间，女人早坐上末班车回家了。”
柳依依明白了：“那还叫你问话干吗？”
“例行公事呗，我看那公安也够辛苦，坐那儿就不停抽烟，愁眉紧缩啊。”
柳依依敲敲桌子：“行了啊你，闲吃萝卜淡操心，有这空儿帮我下载点高清电影，家里这网速太慢。”
“成啊，没问题。你可算是找对人了，说你那韩剧的名字吧？”
“韩剧？不要，我想看点老电影，你就从IMDB排名五十位以前的开始下，近年来的最好不要。”
唐小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哎，你还真是反人类，简直是女孩子中的奇葩，不过，我喜欢女汉子。说吧，你最喜欢哪部片子，哥哥我给你讲讲。”
“充什么影评人？知道你是文艺青年，能写会说，电影也懂？”
“嘿，什么叫懂？给你说，我上大学那会儿勤工俭学，打工挣来的钱除了教学费，省吃简用买了这么台电脑，就是为了看电影的，你还IMDB呢，豆瓣上排名前两百位的我都凑合着看完了。”唐小西长吁短叹，“我那时候还论坛里写影评呢，电影剧本都写了好几个，可惜啊，都石沉大海喽，就剩点给人写广告脚本的本事了。”
“怀才不遇呢？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就好好想着怎么混个小经理追个女同事吧，理想有多远，痛苦就得有多久。”
唐小西瘪着嘴，神情沮丧地点点头，柳依依看着好笑，夹起个菜卷塞在他嘴里：“吃吧，能吃到家乡味儿还不感觉幸福？你等于不花钱从陕西雇了个老妈子。”
“嗯，幸福，谁让老妈子还貌美如花呢。”唐小西嘻嘻哈哈地收拾碗筷，“能跟你合租，住上这样的江南好房子，我真是赚大发了。”
“这才说了句好听的话，乖乖洗碗打扫厨房，表现好的话，明晚儿我给你蒸凉皮吃。”柳依依泡了杯茶，自顾地去看她的电视。说来她的癖好也实在是怪，电视剧新闻都不怎么看，偏好考古啊奇闻异事这种节目。
唐小西在厨房里忙活着，放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个瓶子，里面滴出一些粉末，柳依依说过这是食用碱面，嫌这里的自来水不够好，每次做饭都放点。
怕柳依依骂，唐小西赶紧找勺子想舀起来，那知道刚背过身去，突然出现的一只飞蛾掉到了上面，那些白色的粉末忽然刺啦一声烧了起来，飞蛾顿时灰飞烟灭。
转回身的唐小西只看到干干净净的桌面。
长长的青山，深深的密林，在一处悬崖下得泥沼里，葛方思已经不吃不喝，静静地躺了三天。
他只露出个脑袋，双眼长时间地闭着，表情时而如堕入冰窖，时而如怀抱火炉，但终无一声呻吟。
他的痛苦已经不是呻吟能够表达的，而他内心怀着的那个强大期望，总是支持着他战胜痛苦。
他的思绪反反复复地回到数百年前，此地彼时的狐族传奇。
山是终南山，自古就多有隐士，也常修仙求道之人。汉末以后，帝王庶民都好佛事，常礼佛敬香，唐玄奘也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回大量经书，开坛讲经，弘扬佛法，中土之处，遍地都是佛的信徒。有僧发宏愿，要化缘天下，在终南山建宝刹一座，为天下众生祈福。
历十余年，寺庙建成，但埋于深山，并无多少香火，僧众也都是潜心向佛之人，甘于生活清苦，愿舍却肉身之福，但求佛钟常响，天下太平。
僧众日日有早晚课，多为诵读佛经，又有方丈说法，阐释佛法精妙，更有僧人互辩，以佛理说世间万物。
且说离寺庙不远，有一黑狐常来觅食，因少见人类，并无畏惧，僧人好慈悲，并不扰它在寺内走动，各个相安无事。这黑狐听经的日子久了，居然心生聪慧，渐晓其意，愈发留恋寺庙，方丈见这黑狐似有灵通，叹息佛法无边，能感化天地万物，就更悉心栽培，教它往真之路。
这黑狐虽属异类，但数年之后已能粗通人言，与方丈偶能对答，被僧众视为佛法盛世，然方丈不欲张扬，欲成天地之自然。
后黑狐遇一母狐，相见甚欢，竟结为连理，在寺庙不远处的悬崖下选洞为家，开始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历四代，黑狐子嗣孙辈众多，竟有上百之数，俨然终南山狐族一庞大势力。为划定疆域，狐族多有征战，黑狐家族胜多负少，渐能号令群山，一统河山，纵虎狼之类，亦忌惮三分。
黑狐孙辈中，又以赤睛、灵耳两狐最为骁勇多智，自幼为黑狐所喜，常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因此两狐皆懂人言，粗晓天地之规。又多往来寺庙听读佛经，各有所得。
寺庙亦有变，僧人只出不进，更有不能持者还俗，后只剩方丈及二僧人。这方丈因黑狐之故，对赤睛、灵耳亦颇多喜爱，处之既久，认为赤睛性狠、暴躁、野心大，而灵耳聪慧、仁厚，建议黑狐春秋百年之后，将王位传于灵耳，可保家族继续兴旺，黑狐信然。
寺庙又来挂单番僧，言来自吐蕃，修习密宗，是天竺坦多罗教一支，酒肉不忌，纵情享乐。方丈不喜，然天下和尚是一家，都是佛门弟子，就暂且容忍。
赤睛性馋，常去番僧出叨扰，也见番僧读经，打坐练功，却不似寺内他僧，倒似番僧桌上所供佛像。那像有俩佛，女佛握佛经、元宝，男佛戴法冠，面目狰狞，张臂箕坐，与女佛面对面交合在一起，女阴变形为莲花，男根变形为金刚杵，赤睛奇之，久看之下，忽觉下体暴涨，才醒悟为男女交欢。那番僧见它有所悟，就说经讲法，曰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心性成魔，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观世音去教化，然种种手段都无法降妖伏魔，无奈观世音化为美女和毗那夜迦阴阳交媾，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使毗那夜迦化恶为爱，最终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赤睛听得有趣，更多往来于番僧处。终一日撞见番僧掳一女子进山，取一册观图效之，与那女子交合，百般耸弄，后头顶白气升腾，身能腾空而不坠。赤睛大奇，而番僧好事，此后亦不避它，还教导赤睛此为修炼欢喜禅，当采以处女中阴精纯者，受气吸津，以益元阳，养精神，能长身不老，飞仙成佛，如赤睛狐者，则能离转畜生道，化为人形，享人间繁华富贵。
赤睛心痒，遂拜番僧为师，修习大法，期待来日成就大业。灵耳则在方丈熏陶下遍读佛经，渐通其理，隐然有超脱风范。
及年长，灵耳竟与宿敌白狐家族公主相恋，令俩大家族头领均大为震怒，各自约束，并屡屡约战，更增仇恨。
黑狐病痛缠身，及离世，欲赐灵耳王杖，但赤睛不从，竟纠结亲信，驱逐灵耳，逼迫黑狐传杖于己。因赤睛谋之既久，一举而事成，并下追杀令，欲置灵耳于死地。
灵耳得方丈传信，辗转约得白狐公主为情私奔，逃离了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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