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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鹰摇摇头，然后出了门。在过道上，燕双鹰看见了子明。
“大叔，”子明迎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我师姐，我师姐她……”
“你师姐已经走了，你师傅心里不好受，安慰安慰他去吧。”
子明懂事的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大叔！”
“这孩子可真懂事。”看着子明的背影，赵小洁无限感慨：“佟格林居然可以教出子明这样的徒弟，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燕双鹰微微一笑。他没有回应赵小洁的话，而是问：“累了吧？”
赵小洁皱着眉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你不问还行，一问我就觉着困了。”
燕双鹰伸出手，他的掌心有一枚铮亮的钥匙：“走，我送你回家。”
天已经蒙蒙亮了。在赵小洁的家里柳儿正在厨房里做早饭。这丫头劳动已成习惯。虽然现在是在赵小洁家。但依然是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打扫卫生。为此，赵小洁曾劝过她很多次。但都没有作用，也只能是由她。
饭做得了，柳儿便开始考虑，怎么给赵小洁送过去。而就在此时，她听到窗外有汽车的声音，先到窗口往外张望了一下，看清了下车的两个人后，柳儿兴奋地小跳了一下。然后，就在几乎是燕双鹰和赵小洁刚到门口的同时，柳儿就把门打开了。
“小洁姐姐，燕……燕大哥，早”柳儿微红着小脸招呼着。
燕双鹰微笑着，“早啊，小妹妹。”接着，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赞道：“嗯，好香！”
“柳儿又早起做饭了。”赵小洁说，她赞道：“柳儿的做饭手艺比我可是好太多了。她到我家，可是叫我享了福。”
柳儿的脸更红了。这是个拙于言辞的孩子，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有心留燕双鹰吃饭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将期盼的目光转向赵小洁。
赵小洁知道柳儿的意思，向燕双鹰发邀请：“一起吃一点。”
燕双鹰没有矫情，很干脆的应了：“好，那我就沾光叨扰了。”
不知道有客人，柳儿做的是两个人的量。此时三个人分享，其实是不够的。幸亏赵小洁平时也备有蛋糕等小零食，这时便一并端上来充数。其实对赵小洁，甚至是柳儿来说，现在吃什么，及至有没有东西吃那是完全的不重要。
燕双鹰吃的很多，他是真的饿了。不过，他到这里可不是单纯的吃饭那么简单。送赵小洁回家，燕双鹰另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向柳儿求证一些事情。
“廖长垣在城里有一个情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果不其然，柳儿点头：“知道，不但是我，奶奶和大娘也都知道。”
“她们……都知道？”燕双鹰眉毛一挑。这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因为惊诧，他的语气中难免带上了些许怀疑。
“是的。”柳儿肯定的点点头。她进一步说道：“大娘性子软，她只求不挨打就好了，其他的事根本就不敢管。奶奶到是问过几次，不过她关心的是那个女人能不能生养。”
原来如此。燕双鹰点点头，他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大名不知道叫什么，不过偶尔听爹提起过，叫什么兰花儿。”说到这里，因为同情桂花儿的缘故，柳儿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做人家的姘头，还兰花儿，真不是好东西。”
……
“廖长垣在临死前曾经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被我误解成了‘东兰花，西四级，一二……’。现在想来，这‘东’应该是‘佟’。这是姓。‘兰花’应该是廖长垣对佟佳兰的爱称。因为某些缘故，这两个人走在了一起。不但如此，佟佳兰还怀上了廖长垣的孩子。”
以上，是燕双鹰根据一些事实作出的推测。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廖长垣、佟佳兰还有这两个人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家三口，可全都惨死在了千面人的手上。
听到这里，吴玉霞若有所思，按照事先的计划，在燕双鹰出城解救人质的同时，她这边也同时出手。一举将天环路122号内鸠占鹊巢的两个歹徒给拿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天环路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路，而在这附近，却还有一条相对较窄的支路。这条路与天环路在佟佳兰居住的房子附近交汇。因为地势的原因，那所房屋前门朝向天环路。而打开后门则是另外一条路。”说到这里，吴玉霞忍不住顿了顿，方才继续：“这条路，正式的名称便是西市街。”
于是，廖长垣遗言的秘密终于完全解开了。“东兰花”是佟佳兰，“西四级”则是西市街。看来，廖长垣是将自己的后手留在了情人那里。这是为保护自己而采取的措施。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千面人直接就下毒手，而他却是连提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廖长垣应该很早就有了主子会卸磨杀驴的顾虑，并因此做了相关的布置。”燕双鹰喃喃着。虽然这是目下唯一的可能。不过对此，燕双鹰还是有很多疑问。最关键的是佟佳兰几乎完全无法与人交流。廖长垣是怎样才能确定她已领会自己的意思，并会完全的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而另一个问题则是将佟佳兰救出后，所有的人都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与廖长垣有关的任何一件事。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情郎已经出事了的。
这两个问题，前一个，应该可以在那个服侍佟佳兰的婆子王桂香那里得到解答。而后一个，随着佟佳兰闭上双眼，便已是永远都无法得到解答了。
“兰儿是怎么和那个男人认识，并有了孩子的？”
如果换了别的时间，在问这样问题时，佟格林必然是伴随滔天的怒火。不过现在说每一句话，佟格林只觉得心都是一阵一阵的抽痛。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婿”，佟格林心中不是没有恨，但恨又有什么用，毕竟这也是女儿自己的选择。
“老爷，小姐的事我都知道。”王桂香昂着头答道。她对佟格林：“你别怪小姐，也别怪姑爷。唉，小姐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她从小没了母亲，又生了这样的病，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说到这里，王桂香忍不住落下了泪。她跪倒在佟格林面前：“老爷，我知道姑爷来路不正，但是还是求您开恩，让小姐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算是以后姑爷靠不住，小姐有了孩子，将来年纪大了也算是有个依靠。”
说到这里，佟格林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景，王桂香心中一惊，这婆子不笨，立刻就猜到了，这是小姐出事了。是流产没了孩子，还是有其他更恶劣的情况？想到种种可能，王桂香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边，佟格林终于缓过来了。他长叹一声：“王妈啊，我知道佳兰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疼佳兰有如亲生，不过……佳兰已经没了，她……她是和她肚里的孩子一起没的。”
王桂香怔怔的看着佟格林，仿佛是在分辨她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她也知道，就算在混仗，也没有人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开这种恶毒的玩笑的。佟格林现在是伤心到了极点。现在离佟佳兰过世不过几个小时，而佟格林像是老了几十岁。
王桂香眼中立刻流出泪来，佟佳兰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在她心中的感情不亚于亲生。不过，难过归难过，王桂香的反应倒是与寻常的妇人完全不同。很擦一把眼泪，王桂香问佟格林：“是绑走小姐的那帮人干的吧，老爷，他们都是什么人？”
佟格林凄然道：“王妈，你别问了，这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不好。”缓了缓，他说：“佳兰在临去之前提到在她卧房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王桂香立刻就明白了：“你们是说姑爷留下的那个盒子吧。没问题，我带你们去取。”
那是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盒子贴有写着日期的封条。因廖长垣在被羁押期间也曾写过一些交代材料。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他的笔迹。
拿着这小小的盒子，所有的知情人都很是感慨。凶很奸诈的土匪头子，美丽柔弱的自闭少女。这原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被缘分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廖长垣会有那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而佟佳兰则完全是无辜的。但也不能因此就说这是冤孽，或许对这个不幸的少女来说，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总还有些日子是快活的……
拿了东西从楼上下来。佟格林看了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他的子明一眼，子明会意。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并将它送到了王桂香的手中。
王桂香将口袋开了一条缝，只见其中都是满满的金条和银元，她愣住了：“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佟格林缓缓的说：“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佳兰是我的女儿，她死的这么惨，我这个做爹的，不能不为她讨还一个公道。”挥挥手，“王妈，你走吧，找一个平静的地方住下，这些钱应该够你养老了。”
王桂香笑了，“老爷，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是可怕的？想当年闹小日本子，拉警报去防空洞我都没怕。现在还怕什么？”
说到这里，她把装满了钱的口袋放到了桌子上。“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这些钱我用不着，老爷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知道，老爷你让我走，是为我好，不要我惹是非。不过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还怕什么，还有什么是可怕的。上一次不是念着小姐，那两个狗崽子，我就是死也能在他们身上咬两块肉……”
到最后，王桂香也没把钱收下。不但如此，她依然还要住在这里，并且放出了话。
“我等着，等着看那帮畜牲的下场。我知道，我看得见的。”
“那老妈妈可真是有情有义。”在回去的车子上，燕双鹰很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佟格林艰难的点点头，“她是我的一个远亲，男人很早就死了。家里穷，又欠了债，男人死了都没办法下葬。因为有点亲戚关系，我替她还了债并帮他把丧事给料理了。”说到这里，佟格林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我帮她，不过是顺手的事。然而这二十年，她含辛茹苦替我把女儿养大。这期间的艰难，她没和我说过一个字。唉，比起来，还是她对我的恩义最多。”
现在的佟格林，与以前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要知道，这样的话，甚至是这样的想法他以前是不会有的。而之所以有这样大的变化，是有原因的。
“是我自己把我自己的女儿给害了。”佟格林涩声说：“以前，我只知道拼命弄钱，以为钱多了能给佳兰更多的保障。然而没想到，最后还是钱把佳兰给害了。”说到这里，他转向燕双鹰，很坦然的承认：“当初在歌乐村，三次试图伏击你的人是我，而让我这么做的人是千面人。很久之前我与她有过一些交道，她救过我一次，我欠她一个人情。不但如此，她还……她还……”
燕双鹰默默点头，他知道千面人必然还许诺了重酬。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千面人这个人。
“你既然与她有过交道，那么对这个人应该是有所了解吧。”
“这个人没人能对她有真正的了解。”佟格林冷冷的说：“就我看到的，这个人每次出现，样子都不一样。所以，有时候我都怀疑，早晚有一天连她自己都会忘了自己真正的模样是什么。”
“总是在伪装中生活，早晚有一天会断送了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燕双鹰又告诫道：“上级已经批准你参加这次行动。不过在真正参与之前，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的行动是为公义。如果你一心只念私仇，这就很危险了。”
佟格林明白或是自认为明白燕双鹰的意思，他点点头：“我会服从你的命令，不会擅做主张的。
燕双鹰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偶然的事件或许会在某些方面改变一个人，但这样的改变是不可能太大的。虽然这一次，佟格林是认识到自己错了。但他所认识的错，是看错了人，而不是一贯的自私自利的行为。所以，在后面的行动上……
“佟格林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某些方面的帮助，但他所起的作用不会太大。我们对这个人，不可寄予太多的期望。”
这是在商讨下一阶段工作的会议上，燕双鹰对此提出的看法。他的意见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其实，就佟格林参加行动这件事，并非没有反对意见。但燕双鹰认为，佟格林心中压抑了很深的怨恨，如果不给一个机会让他宣泄，早晚会出大事。
“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提供给了我们。”高进看了桌上那叠厚厚的材料一眼。“没有私藏，也没有用它来和我们提条件。就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燕双鹰明白，燕双鹰很明白。佟格林与他不同，与他的同志们不同。对这个人要求不能过高。对佟格林，燕双鹰只希望他能在仇恨之下，还保有足够的理智。不要因为不该有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千面人可不好对付。咱们这一次的行动可必须要计划周详了。”这时，吴玉霞发话了，接着她苦笑道：“昨天这种情况下，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这个女人，她的能耐也未免太大了吧。”
“她的能耐大得很。”燕双鹰冷冷的说。昨天的对决，使他对千面人又有了新的认识。千面人有枪，但一直没有拔出来。抛出手雷，连燕双鹰都以为这是在走投无路之下要同归于尽，没想到其真实目的却是为脱身开路。
高进说道：“昨天的行动还是很成功的。救出了人质，抓获了大批特务，只可惜走脱了千面人。”摇摇头，“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可以这么狠。她的那个手下黄有成对她忠心耿耿。而她却利用这一点，以牺牲黄有成为手段，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开，从而逃脱了。”
燕双鹰冷冷一笑，他已经不止一次与千面人面对面了。每一次，因为各种原因都让她走脱了。下一次，会是什么情况呢？
“下一次非把这个祸害给除掉不可。”吴玉霞可是下了决心的。这个千面人有能耐、有手段，而且是那种铁了心无法回头的，不除掉危害实在太大了。
然而对此，燕双鹰却有别的想法。“吴主任，千面人可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吴玉霞瞬间就明白了。她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
“春若水”燕双鹰缓缓点头。事实上，至始至终，千面人都不是他的真正对手。燕双鹰所思所想，只是这个在相关纸条上看到的名字。这个人无处不在，可以肯定已经插手到了不少事件中。然而到目前为止，对他的了解，却还只是这偶然得到的三个字。
高进问：“双鹰，你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吧？”
燕双鹰看了自己的教导员一眼：“胸有成竹谈不上，只不过是有些想法而已。”说到这里，他站起来，走到会议桌顶头的一块小黑板面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了“春若水”和“千面人”几个字。
“这两个人，既相互合作又彼此提防。因此，他们的关系眼下虽然是平衡的，但这种平衡是很脆弱的。”说到这里，燕双鹰双手合拢：“如果有外在的压力，打破了这种危险的平衡，那他们会怎样呢？”
“双鹰，你的意思我明白。”高进点点头，然而却皱起了眉：“可我却很担心，如果外来的压力太大，这两个人会不会放弃所有成见，不顾一切的联起手来？”
“这是不可能的。”燕双鹰很断然地说。使他有这种判断的原因在于，“这样的人我了解。他们心中只有自己。并且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心中能放下的就只有自己。这种人在一起，就像一把石子，无论外界的压力多大，都无法使他们真正聚拢。”
听到这里，吴玉霞忍不住笑了。燕双鹰的比喻真的很形象。由此，很容易推断出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廖长垣留下的盒子里，有关于千面人的详细情况，加上佟格林提供的，两方面加起来，将这伙人全面起底已不是问题。现在关键在于该怎么做，才能将战果进一步扩大，而不仅限于千面人。”
“由外及里，逐层推进。如果在行动中能获得额外的成果，必须抓住并进一步扩大。”燕双鹰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脸上也露出森然的笑：“千面人受不了压力，她会做什么那是可想而知。我倒要看看‘春若水’该怎样安抚这个‘好’帮手。”
吴玉霞眉毛一挑：“你是要迫春若水从幕后转到台前？”
燕双鹰转身。他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华联教这三个字。并在上面画了个圈。然后：“春若水这个人可真了不起。他控制着多方势力，并利用他们在前台行动，而将自己深深的隐藏到了幕后。他想做赢家，真正的赢家。”说到这里，燕双鹰发出一声冷笑：“可惜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他自以为聪明，以为可以利用所有人，然而这世上却还有一句话：叫玩火者必自焚！”
“千面人”、“华联教”这两方，无论哪一家都不简单。“春若水”能指挥和利用他们，无非是“利”和“害”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指挥棒。利用它，“春若水”不用出面就可以解决很多事。然而，燕双鹰现在却要将这根“指挥棒”夺过来，并用其彻底打乱敌人的阵脚。
“他自以为可以做纵横家，我们就是要打破他的美梦。让他明白光有手段是不行的，成功最终会站在正义的一边！”冷笑声中，燕双鹰手指一用力，啪的一声，粉笔被一折为二。
高进却笑了，而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他了解燕双鹰，知道燕双鹰这样的举动是下了决心，且有成型计划的表示。于是，他很直接的问：“双鹰，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听说严森恢复得不错，我想去看看他。”燕双鹰也露出微笑。“我相信他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我们可以算‘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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