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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大院,正房。
廖长俊气的如推磨驴般在屋里直转。
“这个廖长垣,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说话时,廖长俊喘气的声音都不匀了。他对廖晋:“爹,你当初就不应该和这样的人来往。”
“那……那不是没办法么……”廖晋咕哝着,“我也知道这个人不可靠,可是可靠的人他又不可能……”
廖长俊长叹一声。廖晋的难处他完全理解,刚刚那句话也不过是发泄不满而已。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廖长俊以非常低沉的声音说:“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我们小心一点。”“实在不行,直接干掉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廖长俊睁开了眼。他咬着牙,声音中满带的都是杀气。
可能是被儿子的样子给吓着了,廖晋怯怯的说:“事情……事情不会真坏到那种程度吧。这……这廖长垣应该也不会出卖咱们。”
“爹呀爹!”对于父亲的“天真”,廖长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指着窗外的一片漆黑说:“这几天,这几天共产党在咱们村做的事你都看见了?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这个,廖晋不是不知道。然而一来他没觉得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这廖长垣就是出卖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像这样的人,共产党是绝对容不下的。以他的所作所为,真要枪毙几个来回都不为过。”
“共产党枪毙他几个来回干什么?嫌子弹多?”廖长俊冷冷的说,“爹,不知道你信不信。现在的廖长垣,只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算再渺茫他也会立即抓住。如果能用咱们的命换他的命,他是不会迟疑的。”
“儿子,你说的对。”廖晋被彻底说服了。事实上,作为村中一霸,廖晋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我会加强对那小子的监视。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即就……”说罢,手向下做了个切的姿势。
到这里,廖长俊终于满意了。这时候的他,方能分出心来想自己从白玉京那里得到的指示。
——你这个人是教里的,但你家不是。还有,作为教徒,是你该对组织尽义务而不能以自己应该做的事来向组织提要求。
那时,在听到这里时廖长俊几乎都傻了。不过,在把他送出来时,那个程大哥和他交了个底。
“小廖啊,我知道你最近的日子有些难熬。不过组织也有组织的难处。”这是官面上的话,等凑到廖长俊的耳边,程大哥又说出了另一番话。“你放心,你是咱们这边的得力干将。其实符大哥也很看好你。”
听这话,廖长俊都想哭了。这时,程大哥又说:“记住,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该如何,程大哥没有明说。他只是拍拍廖长俊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说来,廖长俊在那里是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组织里的事他清楚,要不被抛弃只能尽量使自己显得有用。而这首要的一条就是——活着!
为了保住自己,保住这个家,廖长俊可以做任何事。廖长垣虽然为他爹做过很多事,但只要这个人威胁到了他的安全,廖长俊会毫不犹豫的将其除掉!
廖长俊的想法,在几乎是同一时刻被另外一个人说了出来。
是燕双鹰,在小组的内部会议上,他提醒大家:“敌人内部已经不稳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愈发的小心。因为他们可能孤注一掷,杀人灭口。”
这时候吴玉霞站了起来:“是的,双鹰说的对。这几天的活动很有成效。”不过,“双鹰,越是这样就越要注意安全哪!”
燕双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对于安全,他是这样认为的。“只有消灭敌人,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
“吴书记,”燕双鹰说道,“如果我预料不错,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敌人就会采取行动了。”
这话听的高进心里一紧,这就要图穷匕见了吗?对这个,吴玉霞倒没有多少意外。她笑着对燕双鹰说:“小洁还有霜楠,可是了不起的两员女将。这几天,由她们做主角,再加上本地几位同志的配合。可以说,这村子里大部分老百姓都已经被我们争取过来了。”
吴玉霞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在她和她的同志的调查中,这个村子几乎是全部的人不识字。大部分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不仅如此,有一多半的人家,还供奉着和廖李氏家一样的鬼神牌位。不过那是过去,而现在,虽然不识字依旧,然而……
“现在不少人已经把那玩意儿给扔了。”说到有这个结果,高进很是兴奋。这个村子的人对这支队伍态度的变化他也是很有感觉的。一开始是冷漠中带有隐隐的敌意,现在虽谈不上热情,但总归要友好很多。一些好奇心强,胆子大的年轻人开始有意无意的与这群穿军装的人接触。而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不会隔得老远便如受惊的小兽般躲藏起来了。
这些变化都是几天的事,而有这些变化全靠的是吴玉霞带来的工作人员以及赵小洁还有李霜楠。
“这时候正好是农闲,扫盲班已经有不少人报名了。过了这一阵,便该是夜校了。只要这么坚持下去,要不了多久,这个村子就会大变样。”说到这里,吴玉霞禁不住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这时候的她,思路已拓展开来。她所想,已不止这件事,更不止这个村……
而燕双鹰也在想。不过他想的是廖晋、廖长俊父子,还有那个来自南洋的白玉京。
“这些人,总觉得自己很有能耐。他们认为,自己高高在上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普通老百姓,就只有被踩在脚底下的份。”说到这里,燕双鹰的声音是冷若玄冰。“或许过去是这样,但现在不同了,”说到这他的眼睛微眯:“这个世界,非叫他它翻个个儿。我要让一些人知道,他们并不强。”当人民离开,这些人被孤零零的摆出来时,他们并不比离了水的鱼儿情况更好。
“离了水的鱼”,听到燕双鹰这样的比喻,吴玉霞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候的她,双颊陷出了深深的窝。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的眼中现出难得的狡黠。“双鹰,”吴玉霞笑着说,“你知道吗,马上小洁和霜楠会开始讲课。她们今天的内容,是与水有关。”
李霜楠与赵小洁的课堂设在村公所最大的一间房子里。——这间房是廖晋提供的,以此来表示自己对这项“有利于民的好事”的“支持”。
不管廖晋的支持有几分真心,这间房子却是非常合适。因为这间房是以前廖晋有事召集村民来训话的地方,所以不仅大而且在最前端高出地面半米多的一个类似戏台的地方。这是廖晋训话时站着的地方,他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不过,此时却正好做讲台使用。因为高,所以在上面做点什么连最后一排都可以看到。
李霜楠现在就站在“讲台”上,往下面扫视了一周,她有种兴奋与激动交织的复杂感觉。第一次试讲的经过,李霜楠依然是记忆犹新。虽然面对的是燕双鹰和他的特务营,但李霜楠还是很紧张。她在事先做了很多准备,但真开口时,准备的那些内容却忽然从脑海中消失了。就算面对的都是平时熟识的人,李霜楠的紧张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半点。原本伶牙俐齿的嘴,说起话来却是结结巴巴,说起话来也是词不达意。羞涩尴尬之下,李霜楠甚至是平生未有的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李霜楠还是坚持了下来。不但如此,她还越做越熟练,越做越好。事实上,今天的讲演和以往不同。从内容、流程到必要的工具,完全是由李霜楠准备和提供的。今天,主讲是李霜楠,作为助手,赵小洁在一边提供必要的帮助。
站在台上,李霜楠的目光往下面搜寻。她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暗处,燕双鹰注意到了。其实他是不想露面的,然而李霜楠的搜寻却是十分的固执。没奈何,只得是闪身出来,朝李霜楠点了下头。
瞬间,李霜楠眼睛和面庞都似乎要发光了。她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而声音也更加洪亮。从第一排到最后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今天,我要和大家讲的,是水。”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水,不是大家每天都要用的么。这淘米洗菜什么的,都是少不了。可以说,水几乎是每个人须臾不可离的最重要的东西。好奇之下,人们开始忍不住议论起来。
李霜楠向下看,这时候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同时的掌握住台下几乎是所有人的反应。这种可掌控全局的感觉,让人着迷。
等了一会儿,待议论告一段落,李霜楠开始继续讲。她先用通俗的、大家可以听懂的话说了水的作用以及使用时应注意的事项。由此,李霜楠进一步讲了水的重要性、当水源遭到破坏的后果。
李霜楠在上面讲,下面是很注意的听。对李霜楠的科普,村民们很是感兴趣。只是很难分清,他们是真正对科学产生兴趣还是只不过把这些当做一些趣闻轶事。
夹杂着实验的讲演很成功。在赵小洁的配合之下,李霜楠做的一些实验成功的引起了台下的和应。随着讲演的深入,听众的情绪都被调动了。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廖李氏。
因为儿子“出去看看”的要求,廖李氏今天出了门。于是,她立刻就感到了不对。村民们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但背地里在指手画脚的议论中,以及夹杂着“老骗子”、“不要脸”之类的称呼廖李氏还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到不对的廖李氏开始打听,于是,她很快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揭了她那些把戏秘密的活动。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廖李氏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
半躬着身子,廖李氏从后门摸了进来。她想尽量不引人注目,不过这也不困难。因为台上的精彩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谁也没发现鬼鬼祟祟进来的廖李氏。没有被发现,廖李氏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开始朝前面看。
听了一会儿,廖李氏发现,台上李霜楠说的其实和自己那是一点一点关系也没有。其实,因为是从半截开始听起,廖李氏对李霜楠说了什么那是一点听不懂。既然对上面失去兴趣,廖李氏便将注意力收回开始注意自己四周的情况。
在廖李氏的旁边,是一堆女人。这些女人,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有姑娘也有小媳妇。在过去,女人们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只是这几天,吴玉霞的工作组也有“男女平等”、“女性解放”之类的宣传。再加上这几天讲课的都是“女先生”,于是那些聪明活泼又外向的女人们便也坐不住了。她们冲破各种阻力,来到这个原本不允许她们涉足的地方。
小山村旧有的秩序开始被打乱了。对此,廖李氏虽然没有很明确的意识,却也因为直觉而感到憎恶和厌烦。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像他们这样的人,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就在廖李氏附近,有几个女人在聊天。原本廖李氏也没有注意到她们,然而但聊天的内容涉及到她时,便将其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大家都是女人,怎么那两位女先生就知道那么多。”这是带着羡慕的称赞。
一边另一个就完全能理解,“人家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自然有大学问。”带着感慨,“这两位女先生,不仅学问大,人还这么好。特别是赵小姐,她可是大好人。”
说到赵小洁,那是众口一词的称赞。在这个小山村,可是有不少人受过她的恩惠。赵小洁替人看病,不但不收诊金甚至连药都是免费的。某些人与之相比,其差距有如天壤。
“廖李氏这个老虔婆,真是可恶。”显然,这位是被廖李氏骗过的,“我家那个小小子,硬是被她说成是有鬼上身。好一番折腾,结果完全没有用,还把我家孩子给折腾坏了。”咬着牙,“这婆子,以后叫我看了,一定拿鞋底子抽她。”
这时候廖李氏想起来了那妇人是谁。到底是心虚,她把脑袋埋下去,想借此阻隔别人的视线。只不过虽然是看不见了,但一旁的对话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她耳朵里钻。
“是啊,符咒这些玩意儿后面都是有花样的。昨天,还是前天,赵小姐不是给我们大家演示过了吗。那些奇奇怪怪的好像叫做什么化什么品(化学药品)的东西,用它们往纸上写东西。干了,那些字啊画啊的都没了,不过拿火一烤,就会又出现。廖李氏这个老东西,她可不就是搞得这一手?”
听到这里,廖李氏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那个女人还真是说中了,廖李氏过去骗人,凭的就是这一套。现在,赵小洁她们算是彻底的把盖子给揭开了。
完了,彻底完了。廖李氏不无悲哀的想着。
只不过,有时候虽然已经把事情都说清了,却还有一根筋拧不过来的。不但如此,这位还有自己的“道理”。
“咱们都说廖李氏骗人,没有本事。只不过几天前的事又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咱们村有不少人忽然得了急病,不是靠廖李氏求来的‘仙水’给治好了?”
别说,这还真是事实。对这个,那几个女人分别也有不少猜测不过都是完全没根据的瞎想。到最后,一个女人总结了。“咱们就别在这儿瞎咧咧了。一会儿问赵小姐去,她比咱们学问大,肯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说明白,这里最明白的不过廖李氏了。她知道,前几天歌乐村的“急病”是人为造成的。而那些可以治病的药,也是有人送给她的。那些人有什么目的,廖李氏不关心,她只对自己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感兴趣。而在其中奔走联系的人是廖长垣,这就使廖李氏不用担心被骗……
这是那时候的想法,而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得的好处,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成为被清算的理由。所谓纸里包不住火,廖李氏知道,既然过去自己玩的那点花样已经被揭穿。那么关于那点事,被查出来也不过就是早晚。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即将面对的可怕命运,廖李氏只觉遍体生寒。这时候她哪还有什么心思继续听李霜楠的“科学讲座”,于是便准备起身赶紧离开。
虽然想走,但廖李氏还不敢过分的引人注目。不过想要不让人发现的悄悄离开,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很快,台上的李霜楠又开始了一个更有趣的实验。这个实验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趁此机会,廖李氏半躬着腰起身,然后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
眼见着快要出门,一直紧张着的廖李氏稍微放松了些。然而此时,意外却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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