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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明回来了。
上了楼，走到燕双鹰面前，子明挨个儿给每个人见过礼，最后对燕双鹰：“大叔，东西已经送到，我回来了。”没有问燕双鹰是否来得及，因为子明知道时间没过。他没有表，却有一门独有的掐算时间的本事。按照心算，与燕双鹰约定的时间非但没过，还提前了一会儿。
燕双鹰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回来了，很好，很好。”按燕双鹰可以观察到的看，子明走了不少路。看得出他是抓紧了可以抓紧的每一分钟。然而，在上来的时候，特别是站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子明却没有任何长途赶路后必然会出现的反应。他的呼吸很平静，脸上、身上也没有汗渍。这可能是因为其脚程好，也可能是在楼下先行整理过了。
确实是个好孩子，自己没看错人。燕双鹰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下茶壶，让子明：“坐下来喝口水，歇一会儿再说。”
“是。”子明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虽然答应了，然而子明却没有立刻坐下。他先是执壶，依次将燕双鹰、李霜楠和莎莉的杯子添满，最后才是自己。这还不算完，虽然走了很多路，子明觉着非常口渴。不过他还是等着桌上三个人都饮了茶，他才开始喝。
这一幕看的莎莉是啧啧称奇。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幼也是家教极严。但莎莉终究是周释柔唯一的女儿，说不宠溺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规矩什么的知道归知道，真像子明般严格遵守是完全不可能的。
子明小口小口的饮茶。桌上除了茶之外还有一些瓜子和水果。因为刚吃过午饭，饮茶时便没有要点心。因为莎莉和李霜楠的邀请，子明也从盘子里拿东西吃。只是不论是瓜子还是水果，对没吃午饭还饥肠辘辘的子明来说压根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于是，一件不受他控制的事发生了——
“咕噜噜”，子明的肚子就内存问题提出严重警告。这一声让子明和他身边的莎莉都愣住了。然而事情还没完，很快，又是一声。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子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燕双鹰注意到了，问：“饿了？午饭还没吃吧。”
“嗯——”子明垂着头，几乎恨不能把自己塞进桌肚里。
“饿，很正常，我们每个人都会饿。人的正常反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燕双鹰淡淡的说。不但如此，他随手招来一个伙计，“去，给我下一，哦，不两碗面。面上来前，给我两笼包子。”
听到燕双鹰给自己点餐，子明连忙站起来：“不……不用了。我……我……”
“没什么不、不、不的，”燕双鹰瞪了子明一眼，“你给我坐着。等一会儿还要办事呢，饿着肚子，做什么事能做好？”
子明没有坚持，乖乖的坐了下来。茶馆的伙计将燕双鹰要的东西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就走了。
一边，莎莉和李霜楠饶有兴味的看着。对于燕双鹰要面和包子，这两个人不意外。因为茶楼并不止单单茶水一样，面条和包子以及其他小点心都有出售。只是，有一点她们觉得很奇怪。
“双鹰，你没在这家茶楼吃过面，是吗？”莎莉问道。
“是啊，怎么了？”燕双鹰很是不解。
得到这样的回答，莎莉有些释然。“那就不奇怪了。你没来过，不知道这间茶楼的面都是大碗面，很大很大的碗。寻常人吃一碗也就差不多了。刚刚你点了两碗面条，还有包子什么的。”说到这里，莎莉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子明能将这些东西都吃下去。
事实上，莎莉小看了子明的饭量。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像子明这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活动量又大，于是相应的饭量也相当惊人。风卷残云般将所有东西吃下肚，子明脸上带上了满足的笑。肚里有粮，心里不慌。吃饱喝足后，虽然是还没听到具体的办法，然而子明的心却是定了下来。
燕双鹰慢慢的喝茶，等子明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刚刚的事情，你把经过和我说一遍。记住，要详细的。”
这是必须的，子明点点头开始叙述起来。子明说，燕双鹰听间或提出几个问题。其实说来，事情并不复杂。子明带着货物去贩卖，其实这原来也是他师父的事，不过因为忙不过来，不得已才交给子明罢了。带着货物，找到指定的店铺，验收、交割，一切顺利。货，是收了很多次的，价钱也是一直都那样。于是，只要子明拿到钱，那么，他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
可是，因为钱，因为这些毛货银元，子明的任务非但没完成还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
想到这个，子明无比沮丧。他可不是马大哈，钱到手，他可是一枚枚都检查过了的。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怎么检查了的都是成色很好的银元，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劣质的毛货了呢？
“再想想好。”燕双鹰提示着，“从你检查到最后收下，这其间银元有没有离过手？”
听到这句话，子明顿时恍然了。确如燕双鹰所说，银元是离了手的，不但离了手还有一段时间是在子明的视线之外。
“那时有个伙计忽然叫我，他说在我送过来的货里混了点杂质。”子明回忆着。在那时，听到伙计的招呼子明觉得心中一紧。因为有多少货，能收多少钱是师父一早就定了的。如果因为货里杂质的原因导致没能收足货款，师父会生气，非常生气。带着担忧，子明走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到，还是那个伙计，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看错了。”
这孙子是脑袋被门夹到了吧。子明很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转身去取钱，发现门口的账房可能因为没事闲的，取了纸在帮子明包银元。子明眼神很好，在纸卷半包不包的时候他就已经用眼神点齐了数量。一个不少，子明把心放了下来。他走过去，接过了货款，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圆筒……
说到这里，子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瞪大眼睛看着正对他微笑的燕双鹰。没必要多说，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那个挑剔的伙计，其实就是要把子明的注意力引开。而趁此机会，账房把钱给换了。因为刚刚验过，子明的警惕就没那么高。特别是账房，还将钱卷的很整齐，于是子明就没有拆开来再验一遍的打算。
想到这里，子明气的不行。他一下子站起来，愤愤的说：“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站住。”燕双鹰轻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要找他们，是他们把我的钱给换走了。”子明咬着牙，“我要……我要……”子明想的，是要回自己的钱。这本来是理直气壮的事，他却是越说越没底气。子明不傻，这件事虽然摆明了是黑店坑人。然而无凭无据，人家是不会承认的。
难道，难道自己的钱就真的是要不回来了？想到这个，子明觉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而这时，一旁的莎莉忍不住问道：“子明，你刚刚说的那家店，是哪家啊？”
这时子明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居然漏掉了最重要的店名。“就是丹阳路最西边的那家瑞贺祥。”
“瑞贺祥——”莎莉重复了一下店名，声音是带着惊讶的上扬。于是，李霜楠忍不住问道：“怎么，你知道这家店？”
“知道，虽然我没去过，当时听很多人讲过。”莎莉耸耸肩，“那家店很奇怪，什么都有。他不仅卖，而且还收。有很多人，回去那儿处理自己不用的东西。因为比起当铺来，那里给的价格要良心很多。不过，那里是一律买断，不存在以后回赎的可能。”收的目的是为了卖，收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卖也是种类繁多琳琅满目。为此，很多人都去捡漏。看有没有冷门的，在其他地方很难找到的东西或是干脆就冲着便宜而来。
这一切，都是王子坤告诉莎莉的。因为，“王子坤也是这家店的常客。”说到这里，莎莉有些心虚的窥了燕双鹰一眼。
其实莎莉是多虑了。对于王子坤，燕双鹰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对此，莎莉却有些隐隐约约的失望。于是，这个娇俏的少女忍不住撅起嘴，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燕双鹰有些奇怪的看了莎莉一眼。他不是有意想冷淡莎莉，只是对于类似少女怀春，燕双鹰实在无法加以理解。而无法理解和控制的东西，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搁置一边。
燕双鹰假装对莎莉的情绪没有任何发现，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莎莉，你知道王子坤去瑞贺祥，主要是买为主还是以卖为主？”
“谁耐烦管他那些破事？”对这个所谓的表哥，莎莉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她却很好奇燕双鹰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事情。或者，莎莉觉得心一紧，“双鹰，你是不是怀疑子坤也牵扯在内。”厌恶虽厌恶，但王子坤毕竟还是莎莉的亲戚。于是莎莉带着保证的意味说道：“子坤这个人虽然讨厌，不过他胆子也小。以我对他的了解，那些有风险的事，特别是涉及到了官和法，子坤是不会做的。”
我也没说他会做啊！燕双鹰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带着苦笑对莎莉：“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你也别瞎想成不成？”之所以忽然想到问王子坤，那是因为：“我想知道那家店做这样的事，到底是因为内部伙计私下勾结，背着店主作恶还是这家店就是这样。使用毛货也是其牟利的一个途径。”
原来如此。莎莉点了点头，这才算是把心给放了下来。不过，对于王子坤的具体活动，莎莉还这真不是很清楚。随时如此，但有一点莎莉可以肯定。“王子坤这个人，又小气又吝啬。这家伙是有名的只出不进。要是他去卖东西，收到的却是一文不值的假钱，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而一直以来，莎莉都没听说王子坤和别人有过类似的矛盾。所以，“要么王子坤没有在那里处理过东西，要么就是伙计也是看人的，没有坑这位王少爷。”
“我看是后一种可能居多。”一旁的子明愤愤不平的说，“那帮伙计也是看人的。他们就欺负我是年纪小，又是外地人。”
听到这里，燕双鹰的心一动。他问子明：“你送去这家店出售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药材和……”子明没有戒心，答案冲口而出。然而和字刚出口，子明却忽然警觉起来。他问燕双鹰：“大叔，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燕双鹰淡淡一笑。“我只是想通过这家店铺收购的东西来判断他们是否和黑道又所联系而已。”
“嗯。”小子明答应了一声。看着燕双鹰，子明有些羞愧。他觉得，人家好心好意的在帮助自己，而自己却对燕大叔产生了怀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虽是如此，但货物的真实情况依然不能对旁人和盘托出。因为子明师父贩运的所谓的货，有一部分确实是药材，很珍稀的药材。不过这些东西占据的比例并不大。占主要部分的，是大烟土。子明知道，大烟是政府命令禁止贩运和销售的东西。一旦被查出来，就要坐牢吃官司。买卖烟土，后果很严重。然而更严重的是子明带过去的那批货里面还有吗啡和海洛因！
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子明完全清楚。只是，这少年还未学会撒谎。面对燕双鹰的疑问，子明一时僵住了。燕双鹰是何等的老练，一看子明的反应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现在还未到最后摊牌的时候。于是，燕双鹰假装糊涂的敷衍道：“子明曾经给小洁带过一批货，都是市面上很难搞到的西药。看来，子明的师父应该是很有路子的。他应该是可以搞到现在市面搞不到的紧俏物质，然后再加价加以出售吧。”
听了燕双鹰帮忙给出的解释，子明松了一口气。这时，莎莉发话了。“不用想了，这家店就是有黑道背（那个）景的。”
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莎莉的身上。莎莉知道，他们不是在怀疑自己，而是奇怪一个娇小姐怎么会知道黑道的事。对此，莎莉解释道：“我父亲有个朋友，就是道上的。他有时会过来，然后偶尔我也会陪着喝茶、吃饭什么的。”那时闲聊，无意中也会说到黑道上的一些事。这些片言只语，莎莉也是听过就算。关于“瑞贺祥”的事，就是那位黑道大佬在很不经意间说出来的。
“我之所以能记住这家店，是因为一个很奇怪的词。”这个词，是“反骨仔”。反骨仔，是指脑后有反骨的人，也即是意指吃里扒外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叛徒。这“反骨”最初来源于三国时的魏延，延后却成了叛徒的代名。
那时，这位喝多了，在周释柔父女面前就直接拍桌子，边拍边骂。其实，对这个人，周释柔是从心底里反感。然而没法子，他阖家老小都在这儿。世道不好，黑白两道都得敷衍。
“瑞贺祥的老板叫做巫有鸣。”莎莉很肯定的说，“他原来只不过是一个街头小混混。因为善于巴结才慢慢爬了上来。”
成功的得到了老大的信任，掌管了帮中重要的财源——瑞贺祥，巫有鸣便在暗中与外敌勾结，害死老大以及几个重要人物，将瑞贺祥据为己有。
“于是，那一个在重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帮会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说到这里，莎莉忍不住很是感慨。那个倒霉的大哥还没有死的时候，这个帮会的规模在重庆虽然说不上数一数二，但在某些地区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然而后来，由于带头大哥的死，群龙无首之下这个组织便以惊人的速度给消亡了。
那还是抗战时期的事。说起来，这个组织的存在也不过是五六年的事。真是早上起高楼，中午宴宾客，晚上楼就塌了。树倒猢狲散，原本的弟兄为了生计都另投旁门了。这其中有混的好的，也有不如意的。当然，也有混的不错但想起往事还是心有不甘的。——莎莉父亲的这位“朋友”显然就是最后一种了。
燕双鹰点点头，对于莎莉的话，他可以完全理解。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你父亲的这位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具体身份？”
“这个自然可以，只是却完全没有必要了。”莎莉淡淡的笑着，“因为这个人已经死了。不论他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事，有过怎样的身份。只要死了，埋进了地底下都一样，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话虽如此，莎莉还是把这位的情况大体的说了一下。这个人姓姚名寿，是本地一个叫沈经升的袍哥老大手底下的头目之一。而杀死他的是另一个袍哥老大的手下，原因很简单——就是为抢地盘。
这是在黑道经常发生的事，为地盘，为女人，大家杀来杀去。只不过，这次当事的一方却是燕双鹰的“熟人”——那个因为2号病毒事件而被叛变的手下杀死的码头袍哥老大，霍杰。
说起来，燕双鹰虽与霍杰素未谋面，但彼此的渊源却颇深。霍杰的妹妹锦玉，是燕双鹰的朋友。而他的儿子霍如常，则叫燕双鹰一声“师父”。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拜访一下如常和锦玉了。燕双鹰在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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