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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明之所以回到这家饭店,是因为他师父吩咐过的。有一个人,她很喜欢吃这家饭店的某几样菜肴。隔一段时间,子明的师父就要过来一趟。他会亲自在这家饭店定菜,然后再亲手送过去。
这是惯例,子明也知道的惯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接受的是什么人。然而有一点子明知道,这个人在师父心中的地位很重要。为这个人做的事,是不可以出错的。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钱,那些用来买菜的钱。如果依伙计说那些钱有问题,这就意味着子明非但完不成任务,还会损失不少钱。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想到这里,子明是不寒而栗。激动愤怒之下,这个少年反手抓住了伙计的衣领,另一只手就想抢食盒。
这其实只是子明的一时冲动,结果伙计却如杀猪般尖叫起来。“打人啦,抢劫啦。”刺耳的声音在狭窄的门庭里回荡,瞬间便引来了一群好事者。在围观的同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嚷着,“小小年纪打人抢东西,这还得了?”“哪来的野小子,在这里捣乱。”……叽叽叽叽,喳喳喳喳,一时间围观群众是议论纷纷。
这些事不关己的议论传入子明耳朵里,使得他脸涨得通红。环顾四周,子明觉得自己的周围到处都是不友善甚至是的敌意。
我做错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子明又气又恼。这还不算完,又有好事者提议。“把他抓起来,送军管会,让大军教育教育。”
“抓起来”、“送军管会”……这些词句飘到耳朵里,小子明不禁害怕起来。不,我不能被抓起来,更不能被送到什么“军管会”去!他狠狠的咬了一下牙,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宁可死,也绝不受辱!
这是脾气暴烈的少年必然会做的选择。不过以子明看来,就算是反抗,倒霉的也未必是他。因为对自己的身手,小子明有种很强的自信。
决心一下,子明瞬间便镇定了下来。他顺手推开一直被抓着的伙计,不为别的,只为等一下打起来不至于碍手碍脚。昂着头,小子明环顾四周。对周围围观的那些人,子明漆黑的眼眸中满是轻蔑和不屑。此时他已忘记矛盾的起因。也忘了这次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现在的子明,只是觉得有人想要欺负自己。
周围环绕的都是想伤害自己的人,要自保,唯有战!
子明心中充斥着的都是越来越极端的想法。他到底还小,遇到事情容易走极端。不仅如此,那个已经脱身的伙计不忿刚刚受到的挟持,躲在柜台后面还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有和伙计相好又好事的,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却跟在后面夹枪带棒的阴损。子明却似乎是很不善言辞。被小人羞辱却不知如何反击。
在这样的多重作用下,子明不仅脸红了,连眼眸中都泛起了血色光晕。这是危险的征兆,可包括伙计在内周围所有人都意识不到危险已经临近。小子明双手略提,在他两只手的食中二指的指缝间有轻微的寒芒闪动。这是利刃特有的反光,很细微极难引人注目。
危机已是迫在眉睫。若是动手斗殴,有凶器和没凶器会是两种结局。特别是子明这样的孩子,理智还不健全,动手完全不可能掌握轻重。不过这危险是双重的。如果子明伤了人,有人殒命,甚至最糟糕的造成了大规模的群死群伤,那这孩子的结局几乎是注定了的。从古至今,以个人的力量对抗国家机器。不论能耐有多大,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要避免这个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事情还没有恶化到一定程度时就及时制止。而在此时此地,唯一能做到,只有一个人——燕双鹰。
别人没注意到子明手指间利器的反光,燕双鹰注意到了。他排开众人走到子明身边,就在子明想要举手却还未举之前将其一把抓住。
“干什么!”燕双鹰在子明耳边低低的喝了一句,“还不给我把东西收起来。”
对于子明来说,这句话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子明便冷静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居然有人能看透其隐藏的杀手。夹在指缝里的刀片是子明的看家本领。用这小刀片,子明可以做很多事。实话说,这一手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不但需要有人教导,长期苦练,还需要有一定的天赋才行。不说别的,就是子明的师父,也只能是知道具体的方法却一直没能炼成。因为这,他师父曾对他再三强调过一件事。
“指间刃,恐怕是这世上最小最隐蔽的武器了。这功夫最厉害之处不在其锋刃而在其隐蔽。所以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如果遇到能一眼就看穿你指缝间利刃的人,千万要小心了。在你羽翼未丰之前,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正面相抗。”
可能是由于师父的原因,对看穿了自己的燕双鹰,子明瞬间就没了斗争的打算。他听从燕双鹰的建议,手一曲,原本夹在指缝里的刀片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柜台后的伙计,完全不知道自己算是在阎王殿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见子明被燕双鹰抓着,显得有些焉,他居然从柜台后面出来了。不仅如此,这厮居然口沫横飞,嘚啵嘚啵的越说愈起劲。
燕双鹰眉毛皱了起来。他对这个猥琐小人真是十分厌恶,然而要解决问题还真少不了这个“当事人”。以冷到极点的“行了”终结了伙计的啰嗦,燕双鹰接着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关你......”伙计的叫嚣只出来了两个字。在看清了问话的大个子后,伙计情不自禁的把后面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不仅是黑色长大衣带来的压迫感,燕双鹰冷漠的表情,不容置疑的语气也起来很大的作用。
“这事可不是我起的。”伙计近乎自辩的说着。他指着一旁的小子明:“这小子,没钱还买那么贵的菜。他给的大洋,都是私铸的毛货。要是我收下了,老板肯定要叫我赔。我一个月辛辛苦苦的能挣几个钱?我......我还得吃饭,得养活家小啊!”
伙计越说越委屈。他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于是,“是啊,是啊”,“就是这么个理”之类的议论声起。不但如此,还有些人开始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哎呦,用毛货啊,那不等于是骗子么。既然如此,那就得送派出所。”一个既瘦且矮的汉子口沫横飞着。不但如此,他旁边的痴肥妇人也跟在应和,“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燕双鹰眉头紧皱。他感觉到,身边原本已被安抚下来的子明又开始有些激动了。于是,他顺手在子明的胳膊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用很温和的语调说:“孩子,我愿意相信你。只是,你还是需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清楚。”
小子明的心定了下来。不单单是因为燕双鹰的语气和态度,更关键是是他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当日和小洁姐姐坐在同一辆车上的那人。在燕双鹰身后,是李霜楠。她也认出了眼前的少年并以极细微的幅度朝其点头示意。
子明知道李霜楠的意思,也知道燕双鹰没有和他打招呼是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们都是小洁姐姐的朋友,基本上也可以算是可以信赖的人。再也不是孤立无援,子明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不少。于是,他便将事情的大致经过也就是最重要的钱的来源说了一遍。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负责。子明出来办事,其实身上是没有钱的。不过,没有钱有货。他的师父给了他一批“私货”,让他送去可以接受的店铺。卖了私货,收到货款,便可以买菜送菜。
整件事相当简单,一点也不负责。如果说其中有什么可以称得上不慎重的,就是子明以前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事实上,只要是涉及到钱,子明的师父是从来都不会假手他人的。这一次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子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子明真是难受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第一次接手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就办砸了。对于必然的打骂,子明并不在乎,反正都习惯了。他在乎的是,这一次给师父造成了损失。子明深知其师父的品性,只要是钱,哪怕只有一个铜板都能叫他肉痛不已,更别说这是好几块大洋了。提到莫名其妙就变成毛货的大洋,子明也是满心疑惑。子明年纪虽小,也是头一次办事,然而这并不等于他就是傻子。想到这里,子明情不自禁的用疑惑的眼神看了那个接手的伙计一眼。
那个伙计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像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的脸色或眼色。于是,几乎是与此同时,伙计叫起撞天屈来。
“哎呦,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说一句假话。”伙计差点就要指天誓日了。不过,他说自己无辜也不是空口无凭。因为在他这里,除了子明付出的大洋外,其余的都是人民币。
这是因为最近政府推行人民币的原因,大伙儿吃饭,没有特别的,一般都是以纸币结账。虽然银洋什么的商家也承认,但时间长了,一般人也渐渐养成了使用纸币的习惯。今天一天,伙计就只收了子明一单是以大洋结账。
所以,就不存在伙计不小心收了别人的毛货却想转嫁到子明身上的可能。当然,其他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
“老郑在这家饭店做了十几年了,一向是本本分分,他是不可能做自己砸自己饭碗的事的。”这是被惊动了的饭店经理给伙计做的证明。不但是他,还有不少人也七嘴八舌的从旁相证。“就是,就是。”“老刘怎么可能骗小孩子。”“一直收的都是票子,谁知道今天会收到大洋。谁能算得这么好,提前做了准备?”……
听到这里,小子明觉得自己的心头是冰凉一片。这时他还存有万一的侥幸,会不会大洋没问题,是伙计看错了呢?
“绝对没看错!”对此,伙计是斩钉截铁。他拿出子明给的银洋向大伙儿做了个展示。与官铸的真货不同,这枚大洋上面的头像很毛糙。不但如此,它还没有大洋应有的光泽。重量方面出入倒不是很大,只是手感却有着天差地别。
这玩意儿,若说是真货,子明自己就第一个不相信。看着这枚要命的大洋,子明只觉得如坠深渊。虽然不明白验过的,成色不错的大洋怎么会变成这样粗糙的西贝货。但有一点恐怕是坐实了的,那就是既然拿出来付账的几枚都是假的。那么放在一起的其他,恐怕是无法幸免。
那可是一大笔钱,相当大的一笔钱。想到师父知道后的可怕后果,子明瞬间是面无人色。
在一旁的燕双鹰察言观色,大致的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他凑到子明耳边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你被人给骗了?”
“嗯……嗯……”子明哭了,真的哭了。“这……这可是师父叫我收的货款……怎……怎么会这样……我……我……”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抓住燕双鹰的衣角,哽咽着求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大叔,求求你帮帮我。”
可怜小子明,此时真的是方寸大乱。说起来,子明虽然人小却是极机警。若不是害怕到了极点,他也不会轻易的就这样向一个陌生人求助。
燕双鹰轻叹一声。他伸手轻抚子明的后背:“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别哭,大叔帮你,一定帮你。”怎么帮?燕双鹰有主意。其实在混乱中,燕双鹰已理出了一些头绪。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首先,挑出最紧急的以及现在就能做的先处理掉。
“我现在能做什么呢?”子明含着泪,喃喃的问。
“送菜啊。”燕双鹰指着食盒,回答的理所应当。“你师父要你给别人送菜,再不抓紧可就要耽搁了。”
理是这么个理,然而……子明揪着自己的衣角,喃喃着:“我……我没钱了……”一旁的刘姓伙计则死死护着食盒:“对不起,小本买卖,概不赊欠。”
看到这种情形,李霜楠低哼了一声。她从自己的小坤包里取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伙计:“看看,这些够不够?”
见到钱,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够了,够了,太够了。小姐,您稍后,我给您找零。”
李霜楠眉毛一皱。她没有伸手去接伙计递过来的零钱:“你留着,我不想要。”说罢,不理会伙计的千恩万谢,对燕双鹰:“我们走吧。”
离开饭店,小子明提着食盒,给燕双鹰、李霜楠各鞠了一个躬。“多谢大叔,多谢姐姐。”然后很懂事的对李霜楠:“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我是子明,今天谢谢姐姐给我垫钱。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这是个好懂事的孩子。李霜楠嫣然一笑,她刚想说“没什么,我不要你还。”就听见一旁的燕双鹰忽然冷冷的说:“你要还她的钱?你怎么还?那什么还?”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也未免太苛责了。燕双鹰是怎么了,这似乎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同啊。李霜楠眉毛蹙起,然而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燕双鹰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的。他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
果然,被燕双鹰一问,一旁的子明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事实上,作为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但却拥有不俗身手的子明,要想来钱,而且是在短时间内得到一笔相当数目的钱,办法恐怕只有偷和抢。
“是他们,肯定是他们干的。我也不是偷,只不过是拿回自己的钱而已。”子明情不自禁的辩解着。在他看来,这“原来就是我的钱,我只不过是再一次拿回来”是理所应当,一点错也没有。
燕双鹰摇摇头。他拍拍子明的肩膀:“你真觉得这样好吗?或者就这样你能甘心吗?”
对于“这样的行动是否好”,子明并不关心。然而燕双鹰下一句的“是否甘心”,却使他眼前一亮。他抓住燕双鹰的衣服,带着渴望和憧憬:“大叔,你真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一句话使子明大失所望,然而燕双鹰自有道理:“跟别人要现成的办法,这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才做的事。我不给别人现成的办法,如果你有能耐,我却可以帮助你找到办法。”
子明仰着头看燕双鹰,眼中满是崇敬。“多谢大叔,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双鹰带着淡淡的笑:“好,你先去送菜。我会在这边的茶楼等你。记住,我给你半个钟头。超过时间,你就不必来了。”
“是,我明白。”
说完这句话,子明不再耽搁。他给每个人半躬了一下身子,然后飞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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