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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鹰走进小分队驻所。
进门还没几步,面前便出现了一张笑脸,是高云杉的。“营长。”他笑嘻嘻的招呼着。
“嗯。”燕双鹰答应了一声,然后问:“思成怎么样?伤好了吗?”
“早就好利索啦。”这次声音出现在另一边,是李思成。这个机灵的家伙从燕双鹰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是有新的任务吗?营长。”
燕双鹰看了这家伙一眼,挺聪明的么。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给我留吃的?”
那自然是肯定的。高云杉和李思成两个家伙献宝似的端出了特地为燕双鹰留下的饭菜。掀开扣着用以保温的碗,一股饭菜特有的香气便弥漫开来。燕双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禁不住笑了。“有肉,大块的肉!”为此他少有的感叹起来,“真香啊!”
当然,在现在的条件下这样的伙食不可能每天都有。这是难得的改善伙食,只是偶尔,偶尔而已。不过幸好是这样。要不然,高云杉他们也不会想着给燕双鹰留——在一般情况下,燕双鹰应该会吃了饭再回来。也不能说他没吃,吃的确是吃了,还是赵小洁亲手做的饭菜。只不过是没吃饱而已。
拿起筷子,夹一筷子放入口中。肉,不肥不腻,咸香适口。难得的是,下面还有这个季节很难得的小青菜垫底。除了这个外,还有一盘辣子鸡丁,一碗三丝汤,加上米饭,燕双鹰越吃越过瘾。很快,盘碗皆空。放下筷子,燕双鹰轻叹一声。这时的他,忽然想起曾经旁听过的营里战士们小组会。那时,有一个新兵提出了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他说,“咱们老是说‘共产主义’,那究竟是个啥?”
究竟什么是“共产主义”,恐怕怎么说都说不好。然而现在燕双鹰却有一道明悟——能吃饱饭,还有肉吃,这是现阶段大家最盼望的。然而真有那么一天,恐怕还要更进一步,就像赵小洁那样,讲究什么“饮食清淡”、“营养平衡”吧。
想到这里,燕双鹰忍不住哑然失笑。这第一步吃饱还没做到,居然想其他的,这跳跃未免有些过大。
“赵小洁”,燕双鹰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刚刚在歌乐村,赵小洁曾经提到过吴玉霞。据燕双鹰了解,早在抗战时期,吴玉霞就到了当时还是陪都的重庆。后来,她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国共合作破裂,在重庆的同志都撤走了,她没有走,而是一直在隐蔽战线工作,一直到最后解放。
对赵小洁的情况,吴玉霞应该了解的比较多吧。燕双鹰是这么想的。他决定了,下午再去一趟工委,有些情况必须找吴玉霞进行了解。
这是燕双鹰的计划,然而在通常情况下,计划都是赶不上变化的。不过还有一句俗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到”,正在燕双鹰要对高云杉、李思成说什么时,从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双鹰”。
是吴玉霞,这位重庆工委的书记,在燕双鹰刚回来没多久,跟脚就赶来了。
一进门,吴玉霞就是一愣。她看看桌上的碗筷,又嗅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笑着说:“看来,小洁的饭菜不适合你的胃口。”
“是赵医生给你电话的吧。”即便是燕双鹰,听了吴玉霞这样的调侃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面让人赶紧把碗筷撤下去,一面赶紧给吴玉霞让座并拿了干净的搪瓷杯子给她倒水。
吴玉霞接过杯子吹了吹。水很热,还不能直接喝,吴玉霞暂时把杯子还放回桌上。看着燕双鹰,吴玉霞没有急于说话,她含笑看着燕双鹰。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让燕双鹰感到很别扭。过了一会儿,燕双鹰先撑不住了。“吴书记,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来找我,应该是有情况吧。”
“是的。”吴玉霞答道。她确实是有事,而且还很急。不过,在看到燕双鹰后,事情也就不那么急了。不但不急,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我说双鹰哪,你在歌乐村‘小洁’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声。怎么,到我这儿,就成赵医生了?”
燕双鹰知道吴玉霞是好意,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玩笑却显得有些冷。眉头一皱,燕双鹰淡淡的说:“有关赵小洁的情况,等一下我想和你详细的了解一下。”
听燕双鹰这么说,吴玉霞脸上的笑一下子收了起来。她了解燕双鹰,知道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无缘无故的。难道,小洁……想到这里,吴玉霞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身子前倾,很关切的问:“怎么,小洁她……”
燕双鹰摇摇头:“没什么。只不过她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凑巧了而已。吴书记,请不要多心。我对她,在现在的情况下还没有什么怀疑。”
燕双鹰的话并没有打消吴玉霞的顾虑,相反,她显得更忧虑了。“小洁我是了解的。她的母亲赵璋,是在抗战时期归国的华侨。她为抗战尽了力,到最后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燕双鹰点点头,吴玉霞介绍的情况与赵小洁所说的一致。看来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完全没有问题了。不过,燕双鹰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赵小洁,赵璋,为什么这母女两个会是同一个姓氏?难道赵小洁的父亲也姓赵?”
吴玉霞皱起眉,“不知道。小洁很崇敬自己的母亲,对父亲却一直都是讳莫如深。她和我交往,我唯一的一次看见她发脾气就是因为这件事。”……
那时吴玉霞和赵小洁认识还没多久。回国的赵小洁决定要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于是她的外祖父便通过朋友把她安排进了仁爱医院。最为该医院的门诊医生,吴玉霞认识了这个新同事。仁爱医院门诊医生,吴玉霞只是当做是身份的掩护,而赵小洁的外祖父亦只不过为安排在朋友身边有个照应。同是心不在焉,在无心交集的情况下两人也不过就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一次偶发的事件便将这样的关系做了进一步的推进。
真是很偶然。那是赵小洁过来没多久,有一次吴玉霞路过院长室时听到从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赵小洁,那个安安静静总是带着笑的小姑娘,声音拔的很高。她翻来覆去的都只重复一句话,“我不用你管”!听声音,赵小洁很激动。
出于情报人员特殊的敏感,吴玉霞放轻脚步,就在她快要过去时,听到里面传来院长的声音。带着无奈,院长做了最后的努力。“孩子,我知道,你的父亲确实……但……”
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小洁用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不,那个人我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你别和我说他。别……别……”
听到这里,吴玉霞已经完全明白了。因为这是涉及到别人的私事,吴玉霞不愿意让当事人知道有外人路过并听到些许言语,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赵小洁越想越烦躁。她知道今天自己是不能再给任何人看病了,于是做出决定——回家。一直在留心观察赵小洁的吴玉霞适时的有了“出诊”的任务。不但如此,她要出诊的地方就在赵小洁的住所附近。用医院的车子,载着赵小洁和吴玉霞往天华路赶。一路上,赵小洁不说话,吴玉霞亦保持沉默。车子晃来晃去,就在快要到家时,赵小洁忽然倒了下来。吴玉霞将其接住了。
待赵小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额上还敷着冷毛巾。吴玉霞守在一边,看到她醒来,带着微笑说:“放心吧,你没事。只不过是太累了,可能也着凉了。”
“嗯。”赵小洁点点头。她知道是因为刚刚太激动的缘故,当然,累和着凉也是一方面的原因。想起刚刚和院长说的话,赵小洁眼角的泪珠滑到了枕上。“这个地方不适合我。”赵小洁悲哀的想,“或许我该听外公的话,早点回去……”
此时,是赵小洁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小洁嗅到了一股香味。淡淡的,却很好闻。闻到这股味道,赵小洁觉得嘴里忽然多了好些口水。顺着香味看去,是吴玉霞,她的手里端着碗,香味就是从里面穿出来的。
“刚刚给去厨房,想烧点热开水。结果发现你还有白面,还有些菜,所以,给你包了几个馄炖。”吴玉霞把碗端到床边,“我是苏州人,最爱就是这种小馄炖。你尝尝,看看还吃的惯吗。”
汤是清汤,几个雪白的馄炖在其中沉浮,间或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吴玉霞手艺不错,虽然材料什么的都不顺手,然而做出的东西却很不错。
用汤匙在碗中搅拌,赵小洁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滴落下。
“吴大姐,”赵小洁放下汤匙,转而对吴玉霞,“大姐,你对我真好。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吴玉霞笑着拍了赵小洁一下:“傻孩子,说什么话。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不都很爱你?”
“嗯。”赵小洁点点头,“是我说错了。玉霞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从现在起,我要把你当我的朋友,哦不,是姐姐”……
说到这里,吴玉霞忍不住叹息着。“我知道,小洁一直都在歌乐村免费替人看病。虽说是因为母亲的情分,但一个富家千金,能做到这一点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很不容易。”
燕双鹰听出了吴玉霞对赵小洁的喜爱与赞赏,但他还是要说明。“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只不过发现了一些事情,而且这事情还很严重。”说到这里,燕双鹰拿出纸笔开始写起来。吴玉霞凑过来看,她看到燕双鹰写的是一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是李白的长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最前面几句。公元758年,李白被发配到夜郎(今天的贵州西南部)。途经江夏(今湖北武汉)时,受到了他的故友江夏太守韦良宰的厚待,停留了一段时间。这首诗是李白在江夏临别时赠写太守韦良宰的,通过写古述今表达了他对自身境遇和对乱世的忧愤。
诗是好诗,然燕双鹰写来却是有别的含义。写完这几句后,燕双鹰在“白玉京”、“长生”这两个词的旁边特地加了着重符。看来他写的东西,其他的都是虚的,重点便在这几个字上。
“白玉京、长生”吴玉霞把这几个字读了出来。她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燕双鹰没有直接回答这句问话。他提笔在纸的空白处又写了三个大字“会道门”。
看到这三个字,吴玉霞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白玉京和长生,都门里的切口?这几句诗应该是另有含义,是不是?”
“是的。”燕双鹰冷冷的说,“在重庆,已经有会道门的影子了。看来,那帮‘大神’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而已!”
吴玉霞眉头紧皱。此时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会道门由来已久,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称谓。在元代、明代时期称之为“左道乱正之术”、“妖党”、“邪民之说”、“邪党”等。“邪教”一词正式刊载在官方文书始于清代。国民政府称之为“道会门”或“邪教”。在解放区最初称之为“道门”和“会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便通称为“会道门”。(后来20世纪80年代以后新产生了类似的组织——邪教,便直接称之为“邪教”)不管称呼如何改变,其实质却是一样的。这些组织无一不是以惑众、乱世和夺权为宗旨的。它们脱不开教主崇拜、精神控制、编造邪说、敛钱图财、秘密结社、危害社会这六大特征。
在近代,特别是在北洋军阀时期和南京国民政府前期,会道门发展极为兴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当时中国大陆共有会道门300余种,道首和骨干分子约82万人,道徒1300余万人。各类会道门组织敌视新政权,进行反政府宣传,甚至策划武装暴乱。于是,会道门与各地残余的土匪以及国民党潜伏的特务,成了危害新生的人民政权的一个毒瘤。
取缔会道门势在必行,然而这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些会道门往往打着宗教、民间信仰等旗号吸引群众,发展成员,建立组织。他们会借助民间信仰的某些思想,以大灾或是杜撰的所谓末日来恐吓群众。以入道诚心修道能祛病强身,防止灾祸,甚至是成仙成佛来蛊惑人民。然而,这帮人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他们中有些人能利用气功或是中医。这些能耐增大了这帮人的欺骗性,加上民众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以及对现实反差的不满。这帮家伙,在现实中,还是很有群众基础的。
想到这里,吴玉霞真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对燕双鹰:“这件事,我会尽快向上级汇报的。”“双鹰,”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知道来重庆的,究竟是哪一个?”
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会道门”,既包括“会”也包括“道”。“会门”如大刀会、红枪会、小刀会等和“道门”如九宫道、先天道、一贯道、归根道等几种。但是“会”与“道”二者之间并没有严格区别,而是在彼此渗透,相互融汇,混同共生,甚至有的一个教门,既称“会”又称“道”的现象也时有出现。不但如此,这些所谓的“会”与“道”,他们内部具有很强的隐蔽性。这帮人,不但组织严密,内部还有自己的暗语、切口。一般人,哪怕是教众,能知道的不过是些皮毛。那些真正有用的东西,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轻叹一声,吴玉霞苦笑着。“双鹰同志,对不起,是我太心焦了。这个问题,呵呵,恐怕只有那些来重庆捣乱的家伙才知道吧。”
“不一定。”燕双鹰微笑着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知道一点。”他眉头微皱,“唉,可惜却只是一点皮毛。但总算是有了线索吧。”声音转冷,“不管怎么样,那帮家伙算是暴露了。既然露了行迹。”“嘿嘿”冷笑两声,燕双鹰把眼睛眯了起来,“这就是他们注定要落败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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