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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八月底的气候开始转凉,不如半月前的烈日灼灼。
杭州驶往上海的高铁下方,一排矮房沿渠而立,门前几个孩童或蹲或站,小麦色的质朴脸庞望着头顶的G7328高速动车,目不转睛。
车厢二等座位区间,相对安静。大多乘客闭目养神,少数乘客看着手机打发这仅一小时的车途。靠窗座位,陈庆之微托腮帮看向窗外,目光恰是对上矮房门前的孩童脸庞,还未久留,便被随之而来的一路风景占据。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风景总在仓促间逃离。陈庆之如是想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苏谜看着前方座位上的圆寸头男生,扯嘴角的好看弧度尽收眼底。作为一名复旦大二德语系学生,结束短途旅程本打算一路小憩至终点站,而一入座便被身前的陈庆之所吸引。一头标准的圆寸头,一件没有印花的白色T恤,九分牛仔裤,匡威JackPurecellLTT简约款板鞋。再是一张相对清秀的脸庞,流入苏谜脑海中的第一个字眼便是大俗小雅。欧美杂志中不少雅皮士的造型倒与之有些不谋而合。大体而言,陈庆之给苏谜的直观感受是剃圆寸头还能帅的挺有味道。
而脸蛋终究不是吸引苏谜的主要原因,归根结底是她起初入座时陈庆之手中正捧着一本厚实的资本论德语原著。缓慢翻阅时偶尔会读出晦涩的段落,确是标准的德语。这种几乎为零的小概率事件让苏谜不自觉出神。要知道,去年复旦德语系一共就24名学生,今年转系又跑了5个,对于德语而言,她有着从小耳濡目染的喜爱,可对大多人而言,终究是晦涩又无谓的语言。说难听些,即便你说得出一口流利的德语,旁人也认为你只是为了装逼。
只是打小就对这一语种深感兴趣的苏谜知道陈庆之的德语底子有多好,那些细微的转折咬字流畅到让她感到讶异。而不等她继续用心倾听,陈庆之便放入书签合上资本论将这本对外人而言“装逼意义大于核心价值”的书籍放入书包里。前后不过五六分钟时间,约莫也就读了一至两页的篇幅。但她知道,陈庆之已经读完了其中某个分析过程。
再之后,陈庆之便始终保持托腮帮的姿势望着窗外,苏谜不知他是在咀嚼方才吞咽下去的内容,还是纯粹地看风景。
不知是苏谜看得太入神以至于让陈庆之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灼灼,后者突兀地别过头来,四目恰好相对,气氛一阵沉默。
约莫对视四秒时间,二人同时败下阵来,各自侧过头。
苏谜初尝这份微妙滋味,眼神闪烁,粉嫩的嘴唇不自觉抿了一抿。陈庆之神色正常,只是为了避免再次尴尬,索性又托起腮帮看向窗外。脑海不经意又重塑了苏谜的脸庞,心中兀自念出好看二字。
相较苏谜对于陈庆之的过分好奇,苏谜对陈庆之而言便是点到即止。即便在他心里是个90分美女,他也没有刻意多瞄一眼的意思。
有了这一次四目相对,苏谜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陈庆之看了,只是偶尔瞥一眼过去,发觉后者始终保持看向窗外的姿态,心中不免有些道不明的失落。细细思索,不禁莞尔。仿若想通什么似的,苏谜闭上眼嘴角挂着浅笑安静下来。脑海里是动力火车《路人甲》的歌词:惩罚我拿昨天往最心里砸,我是你转身就忘的路人甲,凭什么要你陪着海角天涯。
“短暂交会的旅程就此分岔,我这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只是忘了地址该怎么回家。”陈庆之几若蚊鸣般地小声哼唱,依旧看着窗外风景,却没看见苏谜睁开双眼微张嘴巴的诧异脸庞。
动车到站,乘客纷纷从行李架上拿行李,陈庆之仅是背了一个包,起身稍稍扭动略微僵硬的脖子,背上包默默等着边上的中年大叔拿下行李。
苏谜是靠走廊位置,由于是短途旅行,她并没有带行李,只是背了个Givenchy的狗头包。从行李架拿下Givenchy后便往出口走去,行径中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陈庆之,后者正在翻看手机短信。前者眼眸中透着些许遗憾。
对苏谜而言,今天是个有些糟糕的日子,至于原因,她说不清,也不愿说清。走出检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苏语,小三年零两个月的弟弟,杨高高二学生,小时候是苏谜的跟屁虫,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愈加懂事,况且书香门第的孩子,总要比寻常孩子更懂人情冷暖一些。对他而言,苏谜要比父母更亲一些,毕竟孩提时代的记忆里,是苏谜给他擦鼻涕时的嗔怪脸神,是苏谜牵着他的小手过马路的情景。
苏语远远站着,瞧见苏谜后便挥了挥手快步走上前,一米八的高瘦个子,穿了件《OP》路飞的T恤,迷彩短裤,人字拖,休闲好看。走近苏谜跟前后笑着喊了声姐,主动把苏谜背着的看似空荡荡实际有些重量的Givenchy挎在左肩。
许是见到苏语的缘故,苏谜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散去不少,看着苏语痴傻的笑脸忍俊不禁,轻笑说道:“爷爷呢,今天没陪他下棋啊?”
“跟爷爷说去接你,他哪里会拦着。”
“我看你是巴不得溜出来,下棋养性,咱苏家有谁是棋力跟你那么差的?”
“嘿嘿,你不就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嘛。”
“你好意思跟一个女流之辈比?”
苏语傻傻一笑,不再接话,尽显大智若愚。
苏谜没好气地白了苏语一眼,眼角余光瞥见一张惊艳的容颜,下意识转过头看去,素描峨眉的脸庞,以及——白色T恤,九分牛仔裤,匡威JackPurecellLTT简约款板鞋。
与陈庆之如出一辙的穿着,让苏谜心中隐隐泛起一丝酸涩。
季忆安静站着,目光只是停留在检票口,看着一张张走来再走过的陌生脸庞,不为他们看向自己惊艳的神色所动,心中仅是有些期待。想着那个暑期初去往内蒙的家伙有没有晒黑,有没有长个。
陈庆之给俩2岁起就一起光屁股在弄堂里对掐的哥们发了个“我回来了”的短信后便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出检票口后听见边上一对行人议论:“快看那边,SS级的美女!”
陈庆之觉得边上哥们的说法有趣,便也朝他跟朋友指的方向一并望去,于是微笑。脚下的步伐加快几分。
季忆,大了陈庆之3岁,4岁那年被陈青帝领回家,说是你将来老婆,陈庆之一知半解。只是初入陈家的季忆面容消瘦,头发干枯,漂亮的眼眸透着缺水的干涩。陈庆之只是小大人般牵起她的手,带她认清家里的大小房间,最后把她带进自个儿屋子,指着对他俩而言有些大的单人床说:“以后你睡右边,我睡左边,男左女右嘛。我用被子隔层线,不许犯规越线噢,妈妈说越线睡觉会有小孩子的,我们现在就是小孩子,要不得要不得。”说完便去把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全部捧来,放在季忆面前后又是一脸焦急不好意思道:“哎呀,拿太多了,给你吃这个巧克力,我最喜欢吃了,记得慢慢含着,不要咬,不然就不好吃了。”说完又把多余的零食放回零食箱里,边放边告诉季忆以后想吃就在这里拿。季忆只是呆呆站着,看着面前的巧克力,虽然嘴馋,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拿,陈庆之看出什么似的,顺手把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包装拆开慢慢递到季忆的嘴边,季忆抿嘴,仍是不吃。陈庆之一脸认真地望着季忆,因为比季忆矮了半个头的缘故,递着巧克力的手也便举的高了些,他没有言语逼迫,只是始终抬着手,便这么望着季忆。后者终究败下阵来,张嘴吃下大颗的巧克力,陈庆之展颜一笑,笑的痴傻。季忆含着含着却流下眼泪,一边抹泪,一边哽咽。
那一年季忆怀着胆怯走进陈家,却因陈庆之的善良抽泣哽咽。
时光荏苒,两个孩子都在慢慢长大,彼此明白陈青帝当年简洁明了的一句话。谁都不曾道破,谁也不去打破。
人群不算拥挤亦不算稀疏的虹桥4号检票口前,大多行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季忆身上。陈庆之像个愣头青一样快步冲入他们的视线,对着季忆一个虎抱,看者生怕陈庆之这一抱就把季忆那娇小消瘦的身躯给抱出个三长两短。相拥约莫半分钟,在场所有单身男同胞的眼中钉牵起季忆左手便朝电梯处走去,后者始终保持动人微笑,看向他的眸子里是让旁人悲痛欲绝的似水柔情。
苏谜同是在场看者之一,看着陈庆之与季忆慢步而行的默契背影,不是滋味。
“姐,怎么啦?哎,那女的是挺漂亮的,可跟你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苏语自然看得出苏谜的目光所向,早在之前来等苏谜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季忆,确实是美得没边没际,可在他心里,苏谜确实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苏谜酸涩一笑,无精打采地看了眼苏语,轻声说道:“你不懂,回家吧。”
我自己都不懂。苏谜难受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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