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鹤武这场病哩哩啦啦,直拖到年过了一半,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才算是有了些起色。但即便是没好利索,他也不能再在床上躺下去了,因为这一天,就是这批学兵营的士兵出营的日子。
按照先前的规定,士兵们出营之后,根据其兴趣爱好及平日各项成绩综合评估,以决定其去向,去向嘛,当然都是到随军学堂继续学习,不外乎是:步兵学堂、炮兵学堂、骑兵学堂、水兵学堂四种。如今定海镇草创,合格的教育人员实在是少得可怜,步兵科的提调如今已经委任了刚刚加入定海镇的普鲁士退役军官文森特,原本兼任此职的北洋武备学堂炮兵科高材生梁鸿时,则专心担任炮兵科提调,至于骑兵科提调,则委任了汤鹤武厚着脸皮从老上司袁世凯哪里讨要来的骑兵教官梁华殿。
说起梁华殿这个人,实际上是汤鹤武的老教官之一,和汤鹤武之间,很有一些渊源。当年袁世凯小站练兵的时候,曾允许汤鹤武随军完成训练,汤鹤武的训练比较自由,没有哪一类士兵的局限,步兵他精通,炮兵他擅长,骑兵他也称得上。汤鹤武生来对骑马就很感兴趣,梁华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了汤鹤武的生活。
袁世凯赴小站练兵之初,夹袋中可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除了帮他参赞军务的老朋友徐世昌,和充当文案的另一个老朋友唐绍仪之外,几乎就再无可用之人了,为了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才简拔了汤鹤武这个傻小子为他冲锋陷阵、保驾护航,但袁世凯自己也清楚,无论是徐世昌还是唐绍仪,都不能帮他编出一支像模像样的新式军队来,更别提戏子出身的汤鹤武了。既是编练新式军队,就得有懂新军事的人。为了搞到这样的人才,袁世凯找上了曾担任过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总办的老朋友荫昌,荫昌为他推荐了两个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高材生,一个叫王士珍,另一个就是梁华殿。
本该是飞黄腾达的路,可哪知道,梁华殿这小子,运气实在是不好,好好的升腾之路,硬是险些让他走成了黄泉路。
梁华殿第一次倒霉,是在一次夜*的时候,他失足落水,险些淹死,还好汤鹤武当时就在他身边,看见教官落水,赶忙跳下去救,可汤鹤武在北京长大,自幼就是个旱鸭子,跳进水里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就不会游泳,眼看着两个人在水里扑腾,周围的人可都急死了,梁华殿死了不要紧,人才而已嘛,那玩意儿多得是,汤鹤武却不同了,那可是袁大人跟前的新贵啊,他可不能出事,众人想先救汤鹤武,可脑中还有一丝清明的汤鹤武怎么都不肯,无奈只能先用最快速度把梁华殿救起来,再去救汤鹤武的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虽说最终救了回来,但还是惹得袁世凯发了好一通脾气。梁华殿就这么着,莫名其妙的欠了汤鹤武一条命。
梁华殿第二次倒霉,则是因为他的臭脾气。有能耐的人嘛,脾气大些也是应当的,起码汤鹤武是这么觉得的。救了梁华殿一条小命,人家别说感恩戴德,连句客气话也没说过,汤鹤武自己不在意,袁世凯看在眼中却暗暗对梁华殿起了不满之意。一次出*时,梁华殿与德国教官的意见不大一致,梁华殿固执己见,把德国教官气得大胡子直颤,早已对他的不满的袁世凯明知德国教官也有过错,却偏偏要拉个偏架,把梁华殿一顿痛斥不说,还下令将梁华殿重责一百军棍。这一百军棍可不是小数目,若是真按照袁世凯的意思打了,就算要不了梁华殿的命,他那两条腿也势必保不住了。这个时候,奉命负责监刑的汤鹤武起了恻隐之心,虽然梁华殿平时对他每个好脸儿,但人家罪不至死,总不能因为袁世凯的个人喜怒就给打死打残了吧?这么想着,汤鹤武双手食指交叉,偷偷给负责行刑的手下打了个暗号,示意他打“出头棍”,也就是说,落棍的时候,棍子的前端露出一截,只拿棍身击打,疼痛依旧,伤害却小了很多。如此这般,梁华殿又欠了汤鹤武一条命。
梁华殿第三次倒霉,则是因为贿赂近臣,至于是贿赂的那位近臣呢?很不好意思,又是和他纠缠不清的汤鹤武。经过前两次倒霉之后,梁华殿学乖了,臭脾气对着属下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么臭,但对着上司、权贵的时候,则全然不敢了。汤鹤武对他的救命之恩,他记在心里,也想报答,见人家时常给汤鹤武送个礼,他也学着干。可人家都知道,汤鹤武大字不识一个,送礼就送些好看好玩新鲜的东西,要么就直接送银子票子,梁华殿却不知道,他送的是字画。从来没送过礼的梁华殿在古玩儿摊子上挑字画的时候让人家大耍特耍了一番,大把银子洒出去,换来一张光绪年间的仿品。看他有些上道儿,汤鹤武好心把他送的字画转送给袁世凯,袁世凯一看就瞧出来是假的,他知道汤鹤武从来不买这种东西,也知道很少有人会拿这种东西送给汤鹤武,便*问汤鹤武这字画的来源,汤鹤武一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立马缄口不言,结果让袁世凯好一通拾掇。后来不知袁世凯是从哪儿得知了那送字画的人是梁华殿,看着汤鹤武被自己拾掇的那副狼狈样子,袁世凯恨得牙根儿痒痒,他很容易就联想到,是梁华殿明知汤鹤武不识字,分不清字画的真假,有意让他出丑。想要给他些颜色看看时,汤鹤武却再一次挺身而出,救下了梁华殿。
之后的几年,梁华殿在袁世凯面前一直倍受冷落,直到汤鹤武拍电报给袁世凯,点名讨要此人,他才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沐恩,卑职梁华殿,给总爷请安。”
梁华殿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定海,穿着一身低阶的武官官服在军营外递手本求见,汤鹤武正在病中,卧床休息,没能迎出门去,梁华殿以为他是故意给自己个下马威,心中不敢有所想法,刚进门,就忙不迭的一打马蹄袖,跪伏在地,叩头有声。
这副落魄样子,汤鹤武看在眼里,心中不禁阵阵发酸。自己于五月十八日离开济南,算来,已经是近八个月了,没了自己的照应,梁华殿到底是受了多少屈辱,才有今天这副样子。命随侍一旁的符小东将梁华殿扶起来,点点床侧的圆凳请他坐下,梁华殿却是如何说都不肯从命,*得急了,索性跪在床边不肯起来,汤鹤武也只得由着他站在一旁,恭谨答话。
至于水兵学堂的提调,可着实让汤鹤武发了愁,他兼领定海水师,却从未接触过这个兵种,自己还是个十足的旱鸭子,想来想去,无奈之下,聘请了一个曾参加过甲午中日海战,当时在一艘炮艇上任正炮弁的老兵,这名老兵当日海战之时,眼看大势已去,便弃船跳海求生,算起来应当是临阵脱逃,被革职除名,再不录用,汤鹤武偷偷把他弄到定海,让他帮忙编练水师营。至于他的人品如何,汤鹤武真的没有精力再去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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