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妇硎……”
正读得激情澎湃的王凤仪,丝毫没有注意到汤鹤武的异样,站在汤鹤武身边的抚标左营千总路政顺却看得清楚,汤鹤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王凤仪是正途科举出身,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八股文的功底比进士也不遑多让,写的文章让人听不懂也就算了,您别犯忌讳啊?!汤鹤武那只眼睛是怎么瞎的?九华楼下王子斌为什么追着他砍呐?合着您都不知道啊。
路政顺在旁边儿急得冷汗直冒,正想着怎么提醒他一下呢,汤鹤武那儿已经炸了,“够啦!”
被喝止的王凤仪一脸茫然的看向汤鹤武,“大人,怎么了?”
“怎么了?”汤鹤武猛地站起来,隔着桌子,把脑袋伸了过去,差点儿顶到王凤仪的身上,他个头儿不够高,不得不点着脚,那挂在桌子上的样子着实可笑,但此时屋里除他之外的那两个人,可一丁点儿想笑的意思都没有,汤鹤武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着王凤仪道,“你还敢问怎么了?别以为老子没读过书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确不认得字,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老子过耳不忘啊?啊?!这篇文章,我听过,昨儿才听过,记得清楚着呢!”
“这文章……这文章确实是学生所作,其中略有引句,不过是作证润色之用啊。”
“我知道这是你写的。”汤鹤武直起身子,飞起一脚,直接把刚刚坐过的椅子从书房踢到了客厅,叮叮咣咣一通乱响,红木椅子当场散了架,守在外面的值班外委把总把头探进来想看个究竟,路政顺赶忙挥挥手,示意他别多管闲事。可这外委把总天生就是个好事的,站在客厅门口没看清楚,竟然还往里走了两步,汤鹤武正在气头上,感觉到路政顺在身后搞小动作,他看都不看一眼,抽出身上的左轮手枪,一回手,“啪”“啪”“啪”,连开了三枪,打得地上的青砖直冒火星子,而后一声怒喝,“滚!”
这回连王凤仪也坐不住了,他就是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汤鹤武是动了真火,弄不好还能来个火烧连营呢。他赶忙站起来,绕到桌前,躬身道:“大人,大人息怒,学生知错了,大人觉得学生的文章不好,学生重新再作一份便是,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好不容易等到王凤仪开口认错,路政顺赶忙上前帮腔,“汤爷,叔鸾他毕竟不是有意的,您就给他一次机会。”
汤鹤武把枪拍在桌子上,瞥了王凤仪一眼,半晌才冷冷说道:“那好,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说对了,老子就饶了你,若是说错了,别怪老子不客气!”
“是。”王凤仪答应一声,低下头,斟酌着开口,“学生的文章,晦涩难懂,大人听不惯,也是正常,学生修改便是,修改便是。”
王凤仪说完便抬起头,想看看汤鹤武的反应,却不料汤鹤武已经不在他面前了。一通脾气发过,汤鹤武也觉得有点儿累,他转过身找椅子没找着,索性就坐到了书房的门槛上,这么一来,王凤仪的目光直接和路政顺碰在了一起,见王凤仪不说话了,路政顺急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顾忌汤鹤武坐在旁边,他可能真得跳起来了,心说:诚心的,王凤仪你肯定是诚心的,你瞧汤爷对你太好了,你找抽是不是?你倒是接着说啊。
“没了?”
“没了。”
“你!”汤鹤武看着他,满腔怒火生生让王凤仪那双闪烁着无辜之光的眼睛给浇灭了,“好,看在你是个文人的份儿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提个醒,就刚才那几句,出自何处?”
“出自中国少年说。”
“谁写的?”
“卓如先生……”说到这,王凤仪终于明白汤鹤武为什么发火了。
梁启超,字卓如,号饮冰室主人,与南海先生康有为并称“康梁”,是戊戌百日变法时维新派的重要成员之一,变法失败后,受到朝廷通缉,远遁日本。
汤鹤武与梁启超没有新仇,也没有旧恨,两人素昧平生,若是几个月前,汤鹤武本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就这几个月里,维新派先是雇凶刺杀袁世凯,让汤鹤武瞎了一只眼,随后汤鹤武又被维新派的另一重要人物谭嗣同的把兄弟王子斌在九华楼下一通乱砍,他对维新派的印象,绝对是差到了极点。
果然,“卓如先生”这四个字一出口,汤鹤武就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王凤仪的衣领,喝道:“既然知道,你怎么敢宣扬我大清的犯臣!”
“大人,学生所述只是道理,并没有为康梁张目之意,求大人明察。”
此时的王凤仪也顾不得文人的什么风骨气节了,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遇上兵尚且说不清,遇上汤鹤武这中军副将那就更说不清了。王凤仪虽然也算是康梁的支持者,或者可以说是同情者,但还绝对没到脑残粉的地步,此时此刻,还是保命要紧,他能明显感受到汤鹤武身上浓烈的杀气,你文人的笔杆子再厉害,也惹不起这丘八大爷啊,不信你惹惹看,看看汤鹤武能不能当场让你斯文扫地。
王凤仪认了错,汤鹤武也没力气再跟他纠缠了。汤鹤武的护犊子是出了名的,他的兵,他的部下,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得他亲自处理,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在人后他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到人前他依旧会护着你,帮你遮掩,给你说话。王凤仪是他的部下,这样明摆着引用康梁之言,在大清国的地面上就是犯忌讳,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王凤仪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汤鹤武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叔鸾,这次就算了,下回说话要当心啊。”
“是,学生多谢大人教诲。”
“你明白就好。这文章你也用不着重新写了,你写了我也听不懂。不是跟你说粘杆处的事情吗?你怎么想的,直说就是了。”汤鹤武说着,又坐回了门槛上。
“大人,学生所想,其实也不过就是两个字,少年。康梁两位的变法学生并没有多么赞同,他们的方式治标不治本,该动的不敢动,不该动的却要大动特动,但我前面说的那几句,确实很有道理,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兴旺,则国兴旺。大人想向雍正爷那样搞一群武林高手、奇人异士来协助,恕学生直言,如今的形势之下,并没有太大的希望,您养不起,您控制不住。情报组织是吞金兽,您腰包里如今鼓鼓的,不代表您就真能养得起它,为今之计,我们应该从少年入手。少年人,心智未开,他们接受思想,接受教育,都比成年人要快得多,也更好控制。如今中国的少年,能读得起书的,还是占少数,大人若是能花些银子,培养他们,是不是更快,更省力,也更能真正帮助大清图强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开义塾?”
“不,大人,开义塾只能教会他们读书,其他的地方无法兼顾,大人岂不闻北洋的天津武备学堂有幼年学堂,咱们武卫右军也不妨弄出来个差不多的东西。”
“咱们也办幼年学堂?”
“非也,大人,咱们不妨弄个童子军出来。”
“童子军?”汤鹤武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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