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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的酒瓶涓滴不剩,干净到再也晃不出一滴余沥。鲁直淡淡的放下空瓶,淡淡的地看着苏伍长。
苏伍长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嘴里的血腥,喉咙的火辣和裤裆里的湿哒哒潮乎乎让他分外难过,但他还是一直在笑——这笑是属于最后胜利者的殊荣,而他明白,今晚这殊荣,属于他。
胜利者自然不介意表现出自己的风度,尤其是当失败者的生命已经必然在自己眼前消逝的时候。于是苏伍长被自己感动了,他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多愁善感,对失败者都一样体贴入微,不忍他们带着遗憾撒手人寰;这个世界对他有太多的误解,周围的人都只看到他的粗俗、他的无知,他的阴险、他的狡诈,他的不学无术,他的痴肥蠢笨。
苏伍长一边思绪飞转,一边满脸悲天悯人的走到中毒已深的炎脂工旁边,扶着膝盖费力地蹲下来,又看向了鲁直:“老鲁啊,你可以放心去了,其实我今晚本没想就此要你的命,本来还想让你慢慢的、悠悠的去死呢,但是……唉……。”
“给他们解毒。”鲁直始终是这句话。
“你难道不想和我聊聊么?比如你我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用鸩泉毒杀你?又比如,我一小小的炎脂坊伍长,如何能得着在北海郡价值万金的鸩泉?”苏伍长语气也是淡淡,但是其中已经有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和炫耀:“我也对你很是好奇呐!听说从象郡活着回来的老兵十不足三四?但凡活下来回到北海郡,又是囫囵完整的兵士都尽得了封赏,最最不济也能和我一般在军中当个伍长。啧啧,那可是军中的伍长啊,可比我这炎脂坊的土霸王威风!”
“给他们解毒。”除此之外,鲁直似乎已不会再对苏伍长说别的话。
“唉……。”苏伍长叹口气,摇了摇脑袋,他突然觉得很可惜,自己好不容易才赢得的胜利却没人能和他一起分享其中的快乐,这就像精于水墨的大师呕心沥血终于挥就一副巨作,却只能挂在陋室中不得旁人欣赏一样。
他看向鲁直,发现鲁直那淡淡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凌然,这目光却没来由的让他心中一动,再看向了鲁直那结实强健的身体——常年的军伍生涯才能缔造这如虎豹般矫健和有力,突然苏伍长想起了刚刚扼在自己脖颈上那双手展现出的力量,那是多么一种让他心醉的力量啊!那是一种让他体会到徘徊在生和死,游走于地狱和极乐之间的悸动。
想到这,苏伍长身上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燥热,异样的快感居然让裤裆里刚刚流淌过腥臊的鼻涕虫开始昂然。
“或许,在把这莽汉‘照顾好’之前,还能用它一用?”苏伍长越想越无法抵挡这种念头的致命诱惑,于是他也不再废话,从内衫中摸出一片布满黑黄条纹的叶子,那叶子上还有满满的瘤包,瘤包一鼓一鼓的,像是有什么活物住在里面要钻出来一般。
苏伍长小心翼翼的拈着叶柄,嘴里开始咕噜咕噜念念有词,随后便把叶子凑到一个已经不再抽搐的炎脂工的鼻子下面。忽然,叶子上的瘤包破了一个,一粒豆子样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地便长,转眼间就变成一条瓜子般的黢黑物事,黑瓜子开始扭动几下,定睛一看竟是条难于形容样貌的怪异蛆虫,那蛆虫滑腻的身体爬过,地上便留下一条亮晶晶的水渍,蛆虫的尾尖还拖着半截经由腹中伸出,伸伸缩缩像是内脏般的东西,说不出的恶心和诡异。
蛆虫如老马识途般径直爬上了那个炎脂工的脸,又逡巡一下,轻车熟路一样游进了炎脂工的鼻孔不见踪影。只留下在炎脂工脸上一条尚未干涸的水渍,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闪着,提醒着观众这条蛆虫刚刚确实来过。
鲁直也看得呆住了,他也从未见过解除鸩泉之毒的法子和“解药”居然这么诡异,在象郡的日子里,他们对鸩泉除了小心谨慎外别无他法,一旦中了毒也没有什么解救的良方,军队配发的“避瘟散”对此似乎并不对症。
看着鲁直怔怔的目光,苏伍长的卖弄之心大盛,继续如法炮制,念动几次咒语,抖落几颗黑瓜子,变成几条蛆虫,钻入几个鼻孔不提。
不多时,炎脂工们脸上的灰败色竟渐渐的淡了,最后竟如长鲸吸水般被一扫而空,这“吸水”的“长鲸”究竟是那段咒语还是那条蛆虫却不得而知。
紧接着,炎脂工们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突然“哇”的一声呕吐,吐出了刚刚吃下去的酒菜,里面混着黑色和黄色油彩一样的东西,最后呕出大口大口清清的红色的水,也不知是不是血?
随着一团河蚌般大小的黑球被吐出来,炎脂工们停止了呕吐,此时他们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有些疲惫而已。眼睛却是半开半合,似乎将醒未醒。
“你们今天来此赴宴,宾主尽欢,老鲁喝得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你们当然也很高兴。”苏伍长对已经坐起身来的炎脂工们缓缓道:“然后大家都喝醉了,你们就各自回家了。除此之外,你们在也不记得其他。”
说完后,苏伍长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们既然已经喝得很高兴,那么该各自回家,免得妻儿牵挂。”话一说完,炎脂工们都站了起来,木然的一个个走出房间,嘴里却嘟囔着:“喝得很高兴,各自回家,免得妻儿牵挂。”
不多时,炎脂工们都走了出去,本来拥挤的小房间显得宽敞了许多。
“老鲁啊,其实你知道的,你不并无仇怨。”苏伍长等了一会才开口道。
“但是这并不影响你杀我。”鲁直道:“他们的鸩泉都解了么?”
“当然都解了,我说过的,只要你喝得高兴,那些陪客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苏伍长想了想又道:“我说话算话,我只要你……识相一点,我想我还是可以……。”
“还是可以让我慢慢的、悠悠的去死,对吧?”鲁直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打量着苏伍长。
苏武张丝毫不否认:“不错,只要你识相。”
“哈哈!那我鲁直可真不能识相。要死赶快,投胎趁早。”鲁直宏声笑道,全无饮下鸩泉即将毙命的颓丧,只是有一抹淡淡的灰白已爬上了他的脸颊。
“好汉子!”苏伍长和声道,自打他和鲁直的赌局赢了以后,苏伍长说话好像越来越温和了。
“我说过,我最喜欢交的就是你这般好汉子。”苏伍长的声音继续温和。
“哼!”鲁直怒哼出声,不知为什么,他感觉现在的苏伍长比之前更加令人厌恶,厌恶之余,更多以一丝——恶心。那糊满了血的圆脸看起来愈加可憎,脸上的血干了之后再被他用这种笑容一扯,崩成一块块、一片片;崩得小的,如碎鳞般皴裂,崩得大的,边缘都翻卷而起,实在恶心极了。
嘴里那黑黄扭曲的槽牙,如今也饱浸鲜血,合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妙颜色。这样的牙,从这样的笑容中显露出来,甚至让人毫不怀疑,这张嘴一定属于一头食腐动物。
而现在,这头食腐动物正在用自认“意味深长”的血泡眼球向鲁直传递着他的心思;用食腐动物特有的这张嘴宣泄着他的欲念。尽管鲁直绝想不到眼前这食腐动物已经对他有了“更高的追求”,但在他眼里这狗东西变得越来越恶心确是不存在任何争议的。看着这怪物咧着大嘴朝自己凑了上来,鲁直不禁大骇,一怒之下便待出手怒杀此獠。
其实鲁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苏伍长足够放松,也离他足够近的机会。
以鲁直的刚烈,怎肯乖乖受苏伍长这般摆布?既然炎脂工们的鸩泉之毒已解,那么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拉着造成这一切的家伙一起去阎罗君哪里走上一遭的机会,至于是谁在后面推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而且若是能抓到这个机会,或许还能威胁苏伍长再为他解毒?想到这,鲁直自己都在暗笑,原来自己在有一分生的希望的时候,也是不那么愿意就此“慷慨”赴死的。这个念头随即被鲁直自己打消了,他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若是气息调整好,机会现在出现的话,自己有把握在一扑一抓间将苏伍长胸肋撞碎并扯出他的气管和椎骨,完成绝杀一击。但是机会会出现吗?
若是自己还想再想制住这矮胖子进行威逼,却是再无可能了,自己在一扑之后气力必然完全衰竭,制住一个人就是笑话,那时他可能会连只小猫都按不住。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鲁直当然知道自己选择哪个。
鲁直早早下定决心,可这矮胖子却十分狡猾,看到自己喝下鸩泉酒后依然东拉西扯,给炎脂工们解毒的过程也是慢条斯理。
鲁直岂会不知道苏伍长也是在等?他在等自己肚里的鸩泉发作,在等自己中毒更深。其实自己一饮而尽了剩下所有的鸩泉酒,肚里早就翻江倒海,肝胆俱焚;只有一颗心却变得冰冷,坠了下去。鲁直清楚,他的机会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但是继续等下去,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老天似乎也不忍鲁直这般的好男儿带着遗憾憋屈而死,于是鲁直看到了苏伍长正以前所未有的丑陋和恶心凑了进来。鲁直脸上已经布满灰白,这让他很安心,只有那一双眸子让苏伍长有些不寒而栗——那是一对桀骜的眼睛。但是苏伍长却毫不担心,因为仅仅是眼睛并不能对自己产生一星半点的危害,而这种眼神他以前招待“贵客”时也是见得许多,他知道,随着这种眼神和这种脸色的同时出现,一次很成功的“照顾照顾”已经完成了。
苏伍长终于凑过来了,带着满脸的怪笑。他伸出手来摸向鲁直的脸,揸开五根粗短手指,像粪叉一般摸了上来。
他如愿的摸到了鲁直的脸,鲁直一动不动,脸上的灰白之色更重了,似是已经无法再做动弹,更无力打开已经摩挲在脸上的爪子。
苏伍长更兴奋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不受遏制的窜上来,像一阵阵电流般游走在他全身上下,满身皮肤都被激出了密密的疹丘,就像被开水烫过,脱了毛的鸡皮一般,脸上更因为兴奋而变得异常潮红。他呼吸粗重,双目更赤,两条短腿在兴奋的挟裹下打着摆子。只有胯下的鼻涕虫由于浑身充血而不甘心的萎缩了下去——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
他拧了拧鲁直如石雕般的脸,就如屠夫在挑选自己满意的牲畜一样;他把自己的嘴咧得更大,喷出浓浓的血腥和恶臭,朝着鲁直脖颈耳后啃了过去。急切的意态如同在牢狱中憋了多年的色中饿鬼扑向黄花处子一般。
房间内的空气也凝固了,鲁直依然一动不动,气氛诡异的令人窒息。
突然,苏伍长将头一缩,猛地后仰,如避鬼怪。
“杀!!!”
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一团身影裹着劲风,猛地撞进苏伍长的怀里,只是身形带起的劲风便已刺得苏伍长五感尽失,脸皮也被刮得刺痛。苏伍长大骇,肝胆俱裂,下意识的将头一仰之后,便急欲后退。但怎奈胆气再次被夺,五感已失的他坠入了一边无边的黑暗,看不清、听不见,休提支配四肢,便是连心思转动一下亦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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