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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历6219年,春末夏初。
大秦帝国内,各地百姓不堪亥的暴虐压迫,纷纷揭竿而起。对于这些平民们来说,反抗是死路一条,不反抗也是死路一条,两者的区别在于一种死是有尊严的死,一种死是屈辱的死。
十万大山的边缘,这个叫做安宁的小镇,因为地处偏僻,暂时还处在一片宁静之中。
这一年,这个时节,这个小镇上,来了一个道号小山的十八九岁的小道人。他住在镇上破败的道观里,然后开始给镇子上的小孩教书,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学习一些浅显的小道理。他在道观里种了一棵树,直到现在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从山里来了一只受伤严重的独眼狼,被他收留下来,给它治伤,又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阿狼。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平静。
刚开始的时候,小孩子们到道观里去上课,看到那条独眼狼,跛着一条腿,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中很是害怕,不敢跨入道观一步。毕竟,这是山里的野兽,听大人们讲,它好像还会吃人。就连那些大人们也是不敢将孩子们送到道观去学习了,生怕这条狼一时野性暴起,伤了自家的小孩,学习很重要,但比不上命重要。
小山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哑然失笑。他知道,他们的想法,这是每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都有的想法,他没有去向他们解释什么,也不需要。每当天光时,他就让阿狼呆在房间里,不可以出来走动,只有等到正午时分,散了课,才让它出来活动活动。
见到阿狼在上课的时间并不出现,镇子上的人们又渐渐的放下了心里的担心,虽然还有一些忧虑,但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也开始觉得既然小山道人每日都与阿狼在一起,也未曾出事,那就足以证明道观还是安全的。既然安全了,那么孩子也就可以继续去道观里进行每日的学习。见到孩子们继续回到道观来学习,小山也乐于教他们。孩子们都是天真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他只是在上面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夏日蹒跚挪动着脚步,缓缓走来,赶走了春天的尾巴。
小山来到安宁镇也近月余,他在道观里的教书一直在继续着,不曾断过。唯有的不同是,他教书时盘坐的地方挪动到了小树下。憔悴了大半个月的树,在这个时候,终于伸展开了枝叶,每一片叶子都是油光发亮,当然,它的叶子,只剩下了树冠部分,至于其他的枝叶,都被小山剪掉了。小山为什么会剪掉那么多的枝叶,是有人告诉他,想让这棵树存活下来,就要剪掉那些繁盛的枝叶,只留下树冠部分,因为在它移栽到道观后,根系还没有扎入这片土壤中,导致它暂时提供不了整棵树所有的养分,剪掉树枝,它活;不减,它死。至于被唤作阿狼的这匹独眼狼,除了左眼下方和横贯背部的那两道伤痕外,其他不是很严重的都已经完好了,它的左腿也可以下地了,虽然不可以用力奔跑,走几步也是可以的,不得不说,狼族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而它的左眼,小山想过要医治,但阿狼却不愿意。他尊重它的意愿,或许是它想这样来提醒自己,它现在是一个弱者,想要不再受到伤害,只有成为强者。
狼是属于山林里的强者,这是天性使然。每当皓阳回到地平线一下后,小山会带着阿狼到镇外的山林里去,让他可以自由的奔跑,捕猎着食物,虽然它现在有一只腿是跛的,有一只眼睛是瞎的,依旧没有影响,只要是它看中的猎物,就没有可以逃过它的尖牙利齿的。它是一只独眼狼,但它也是一个强者。
依旧是夜色渐晚,小山带着阿狼从镇外的山林中回来,走到镇口,夜色似乎不如以往一般宁静,嘈杂的声响在夜空里回荡,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走回到小道观时,一群人正围在观门前,有人在大声的说着话,有人在低低的哭泣着。他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地上躺着几个人,衣裳褴褛,瘦骨嶙峋,有男有女,已然没有了生机,几个同样衣裳褴褛的十四五岁的孩子正伏在他们身前,哭泣着,泪流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小山看着周边围观的人群,出声询问道。
“他们是从外面逃难来的,那几个大人刚到镇上就已经不行了,只剩下了这几个小孩。”有个知道些许情况的人回答着。
听着这个答案,小山看着那几个哭泣的孩子,蓬头垢面,看不清楚面容。
“听这些小孩子说,本来还有几个女孩子的,因为在逃难的路上饥饿难耐,被卖了,换了吃食。唉,真是可怜。”有人在后面接着补充着。
“你们都散了吧,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如果哪家还有些吃食,麻烦端一点过来给这几个孩子们吃一点吧。”说着,小山走到那几个孩子的身边,看着他们悲戚的面容,出声安慰着:“你们都歇歇吧,不要哭了,死者为大,想必他们的神魂看得到你们,也不想你们这样难过。”
一个孩子听着小山的话语,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他的脸上忽然露出惊喜之色,大叫了一声,随即对着小山跪拜下来,叩首哀声说道:“道长,您是肯定是仙师,小子求求您了,您用仙法救救我阿爹吧,我母亲在路上已经死去了,妹妹也被阿爹买了换了吃食。现在我只有阿爹一个亲人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我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
这个孩子的举动惊动了其他的孩子,他们纷纷爬了过来,在小山身前附身叩首,出声苦苦哀求道。
听着他们的哀求,小山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是我不救,只是他们早已生机消散多时了,神魂都已经回转阴间,我,也无能为力了。”
“不,道长,小子求求您了,救一救我阿爹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连我阿爹也没有了!”
小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们骤然之间,痛失了至亲之人,心神不定间,任何一点点希望,都会成为他们手中救命的稻草。他紧皱着眉头,静立良久,待得镇上的人纷纷散去,伸手结了个静心印,使得那些孩子们都昏沉的睡了过去;又将他们扶到观内后,自去寻了些草席,盖在死去的人身上,盘膝在他们身前坐下,诵念着往生经,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多久,就有镇上的人家送来了一些吃食后,没有出声打扰小山,就自回了家。
一篇往生经诵念完,夜已至深。小山让阿狼在外守护着那些悲惨人的尸身,端着人家送来的吃食回到了观内。
一盏灯火点燃,幽幽的灯光照在那些孩子的脸庞上,他们的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梦里也在经历着一些不堪的回忆。满面的尘土,遮不住他们尚未脱去的稚嫩,亲人离去的痛苦,依旧留在了脸上。
小山把他们一一唤醒了过来,将吃食放在他们的身前。
睡了一段时间,孩子们也不再哭泣了,似乎接受了亲人离去的事实,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呆滞。
“看你们的模样,也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先吃一点吧,吃了才有力气。”小山看着他们,轻声说着。
也许是吃食勾动了他们的心,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光彩,也顾不得脏不脏,纷纷用手直接抓向了吃食。他们确实已经饿了许久,自从离家逃难,一路上就没有吃饱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没被战火侵袭的镇子,阿爹阿娘却丢下他们,离开了人世间。想到此处,有个孩子不禁又哭出了声来。
“不要哭了,他们已经走了,你们能活下来,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小山看着那个哭泣的孩子,轻声安慰着。
没用多久的时间,那一盆吃食就被几个饥饿的孩子分食一空,他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色彩。小山到院子里端了一盆水过来,让他们清洗了一下满是尘埃的面庞,拾过一张蒲团,盘膝在他们身前坐下。
“现在,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够回答我一下。”小山看着他们的脸,出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离家逃难?”
“因为一群士兵,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恶魔。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强,我们反抗不了。”一个孩子说着,像是被勾起了那些惨痛的记忆,又低声哭泣着。
“一群士兵?”
小山没有制止那个孩子的哭泣,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也许,只有哭泣,才能释放心中的痛楚。
“就是一群士兵,他们是大秦的兵。因为跟义军作战遭遇惨败,不敢回去接受刑罚,便做了一群兵匪,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的村子就是被他们摧毁了。我们一路逃过来,到处都是战火连绵,好不容易逃到这个还处在平静中的镇子,可阿爹他……”
听着孩子们的回答,小山久久无语。他们是人,士兵也是人,可是人何必要为难人?小山想不通。
“那先前你们怎么会说我会仙法?”小山继续问道。
“因为那群兵里也有一个道长,他只是一挥手就有大神通,伤了我们村子好些个人,就连一些房屋也在一挥手间给摧毁了。以后,我也要学习仙法,我要比他更强,这样,我就可以为村子里的人报仇了。”一个孩子坚定的说着,眼中闪动着光彩。
“你们在歇息一下吧。”说着,小山走到了院子里,眼神闪烁不定。
一个道人,一群士兵,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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