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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山道人一个碎字念出，整片空间在顷刻之间便已经坍塌，那座三生台也已经消失，只余下那颗泪珠，依旧放着光芒。小山伸出手，握住了泪珠，就与虚空中坐下，身形开始缓缓消散。
“此生，我便是我，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的脚步，哪怕是天，那样也不可以。”
听心台上，小山的师兄们依旧围坐在他的身边，手结道印，诵念着菩提静心经。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看着围坐在身边，诵念着经文的师兄们，不由得有一股暖意从身体中生出，涌上了心头。
他微笑道；“师兄不用再继续诵念了。”
江河道人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怒喝道：“小山是我们的师弟，为他诵念经文怎么了，继续念，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听到这里，小山愕然，眼眸中渐渐涌上了湿意，旋即摇一摇头，挥散了眼中的湿意，继续说：“真的不用念了，师兄，我已经渡过了道心劫了，”
忽而，一阵风吹来，现出了明道人的身形。他看着小山，苍老的面庞上现出一丝笑容，心中满是欣慰之意，对着仍在闭目诵念的众弟子说道：“小山让你们不要念了，那就不要念了。”
听着老道人的话语，众人尽皆停下了口中诵念的经文，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着小山满面笑容的望着他们，诧异之色慢慢爬上了脸庞，继而代之的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
“小师弟，你…你，你醒过来了？”九师兄江符道人一脸的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问道，“哪，哪个掐我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明明小师弟的都已经快要消散了！”
小山听着江符道人的话语，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伸出手，在他的臂膀上重重一捏。
“唉哟，轻点，轻点，那么用力干嘛。”江符被这一捏，伸手抚摸着臂膀，皱眉说道。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小山，轻声抽泣着，“小山，你没事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九师兄，我没事了，我渡过了这道心第一劫了。”小山拍着江符的后背，轻轻说着。江符天性如此，性情柔弱，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对每一位师兄弟，都怀着一颗本心相处，也极重感情。如今，看着小山由死复生，不由得潸然泪下。
看着听心台上，明道人与众师兄满怀殷切的目光，小山后退了一步，忽而手结菩提指，深深弯腰鞠躬，郑重说道：“小山在这里谢过众师兄，谢过师尊！”
众人受过他这一礼，同样手结菩提指，轻轻颔首。大师兄江海说道：“我等本是师兄弟，本就该相互协助，就算为你上天入地也无不可为，更何况只是为你念念经文也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以后休得再与我等之间提这谢字。”
小山心中一震，且不说这话如何，光是这里面的情谊，就足以让他震动。
“是，大师兄，小山知道了。”
明道人站立一旁，静静看着众弟子在一旁说着话，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曾经，他也有着这样一群师兄弟，到如今，千百年逝去，却只余下了他一人，其余众人，尽皆身死道消，神魂回转阴间。修道之难，难于凡人徒步登天！
“小山。”收回了飘向过往的思绪，明道人对着小山唤道。
“师尊。”小山对着明道人低头稽首。
“到为师的道房来一趟。”明道人吩咐道，复又对着其余九人说道：“你等各自继续修习道经，演练道法。”
“是，师尊。”众人应到，各自坐回了蒲团。
“各位师兄，那师弟先随师尊去了。”小山向着众人在一稽首，转身随着已经远去的明道人离去。
……
……
明道人的道房，房门大开着，正中的位置，放置着一个蒲团，白眉皓首的明道人闭目坐于其上。
“师尊。”
小山立于门外，轻声对着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明道人唤道。
“进来吧。”明道人头也不抬，眼也不睁。
小山走进了道房，忽然噗通一声，重重的跪于地上，身首伏于地面，正声说道：“弟子小山，谢过师尊之恩。”
“你且起来，坐下说话。”明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挥动手中的拂尘，挪过一只蒲团，置于小山的面前。
小山盘膝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明道人。
“你可知为师为何为你取道号，名为小山，而不是与其他师兄一样，皆是江字道号？”明道人开口问道。
“弟子愚钝，不知师尊的用意，还请师尊为弟子解惑。”小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起这个，而这也正是这些年来心中的疑惑，每一次他询问明道人，都以时机未到，而不得所知。
“当初，你尚未上山之时，还只是凡世间的一个三岁孩童，为师见你，似有早夭之像，”说到这里，明道人顿了顿，继续说，“我本欲离去的，却不忍心见你早夭而亡，便将你带上山来，传你道经，带你入了修道之门，希望为你寻得一丝转机。你上山之后，为师为你取道号小山，望你的命如山一般挺拔，又许你道统传承，希望为你寻得一线转机。”
听到这里，小山心中的感激之色渐渐越发浓郁，又有着许多的不解，自己为何会有早夭之象。
“自你修道以来，天资奇高，短短十五年就已经达到了人仙之境，虽寿元增长了去多，可早夭之象依然没有散去，紧紧的跟随着你，这让为师很是困惑。直到今日，为师见你的道心第一劫突然降临，不像其他人一般有着一点可循的征兆，为师终于知道，你的早夭之象从何而来，原来，是天不容你！”明道人的面庞突然变得红润，如血气上涌一样，一手持拂尘，一手指天，“你这贼老天，我这弟子是如何得罪你了，居然能够让你如此，欲让他不能存于世！”
话音一落，天空中突然传来滚滚惊雷声，震耳欲聋，仿佛是因为明道人的这番话语而感到了来自人间的挑衅，欲要将他的愤怒尽皆发泄出来，降下天道的惩罚，以示惩戒。
听心台上，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声让众人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对于天道的惧意。天空中明明是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气，怎么会有让人心悸的惊雷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闭目诵念静心经，以求道心平稳。
“哼，你这老天，是怕了吗？任你如何阻挡，我这弟子定会修道长远，终会达到身不倒，心不朽的境界，倒是，任你这天多么的强大，也是夺不走他的命，你夺不走他的命的，你为他定下的命，不会是他的命。”明道人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振聋发聩，重重的敲击在小山道人的心上。
这一刻，他的刚刚渡过道心第一劫的道心，在他修道以后，第一次产生了摇动。
他上山修行十五年，一直未曾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修道，他问过明道人，明道人只对他说过一个字，命！他不懂命，道经上说，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命是天道注定的，命更不可更改，修道即是俢命，道之所在，即是命之所存，这是天道，是亘古所存的道理。他不曾质疑过道经所讲的这些，因为道经是天道降下，为可修道之人留下的一线生机。是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为了命而修道，自己的命是为了修道而存在的。所以，他每一天都在为了修道而努力，不管这条在天道之下求得一线生机的路有多么的艰难，他也不曾想过要放弃，依旧在艰难的前行。
而这一刻，明道人的话语在骤然之间推翻了他以前的种种设想，就像是一个人认为是正确的，坚持了很久的理念突然被人告知，这是错误的，不是这样的。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迷茫了，天道不容他存于世间，那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这就是他的命？
他的脸上满是苦涩，望着明道人因为发怒而满是血色的脸庞，低声说道：“师尊，我怎么会不容于世，难道，这就是我的命，注定了会早早而亡？”
明道人的双眼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个才十八岁的小道人，心中满是痛惜。
“如果这是你的命，那么，你相信么？”明道人低低问道。
“信又能如何，不信又能如何，我的命已经注定了，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而异。”小山颓然的回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信了是吗？既然这样，我当初又何必带你上山，求那一线生机，又何苦在你身上倾下所有的心血，你，太让为师失望了，你要记着，你的命，由你不由天！”明道人刚刚才降下的怒气复又升起，大声喝道，似在怒其不争。
你的命，由你不由天。
明道人的这句话久久在他心头回荡，“是的，我的命，由我不由天!”他的眼中精芒乍现，适才紊乱的道心又渐渐的坚定。
“师尊，弟子明白了，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既然这老天这般不容我存于世间，那我偏偏不能让他如意，从此之后，此生所在，我便是我，我命在我手！”他的声音渐渐变大，直至响彻天地之间。
而此刻，刚停歇下的惊雷声复又突然响起，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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