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广生低头看了看手机,海蓝色的手机屏幕中央,一轮圆月似的时钟悬浮,下面是一句用楷体的小字编写的格言:在你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怀念,因为我知道你即将离开。这是一句昆德拉的格言,当袁广生一字一句的将他那本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看完,百般无聊之下意外的和这句格言擦肩而过,他就知道这句话必然在一段时间内完整的诠释他的另一个内心世界。
虽然只是单独于文章之外的一句话,但是袁广生却毫不犹豫的将它设置在手机锁屏上,方便他一掏出手机来看,这句话就可以最先映入眼帘。
时间还早得很,毕竟现在是大冬天,即便是已经到了十点也不算晚,袁广生估摸着那两个人还在呼呼大睡,于是在路过食堂的时候买了两份早点。以往都是橙子负责叫他们起床,袁广生自己也算是个贪睡的,不过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特别的日子,所以特地早起出去吃馄饨,所以没有耗费时间叫两个人起床。
袁广生把装在塑料袋里的包子揣进荷包,以保证回到寝室之前早点的温暖不会流失,他的大衣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荷包非常的大,本子笔随便揣。橙子虽然只穿两件衣服,看上去穿得非常单薄,但是好歹罩在外面的是一件羽绒大衣,内里则是紧身的保暖内衣,袁广生比他多穿了一件毛衣,也不见得比他温暖到哪里去。他外面那件灰不溜秋大衣连棉袄都不算,一点也不保暖,偏偏他喜欢的紧,穿上去就再也脱不下来,不管天寒地冻也不换一件暖和的。
他缩着脑袋走回寝室,半张脸盖在围领之下,掩饰了苍白发青的病态脸颊,一口白雾从围领里溢出,模糊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
眼睛还在持续酸涩,他强行忍耐住没有用手去揉,他所不知道的是,现在他眼睛的眼白处一片血丝,仿佛都要蔓延至瞳孔,深棕色的瞳孔紧缩,中间一点黑色隐藏,淡淡的细纹在眼瞳中打着圈,就好像是点燃的螺旋式蚊香。
他揣着仍旧温暖的早点走进宿舍楼大门,走过长条的直廊,阔步走上楼梯,冷空气凝固在四周围,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行走起来非常吃力,眼睛又开始发黑发胀,除去低血压造成症状,这已经是这个早上的第二次,而这一个月来总共发生过三次这样的现象。
耳边传来呼呼的寒风,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几乎封闭的宿舍楼里,会出现这样的风声,寒冷,阴寒的触觉从脚底板传上来,一直延伸到他微缩的脖颈。
他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刚刚经过的男生公厕,黑暗阴郁的,没有过多的光线照亮,隐隐约约透出一股腐烂的酸臭味。
眼睛一胀一胀的疼痛,他收回视线快步离开,朝更里面的寝室走去,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寝室门前,他解下钥匙,熟练地开门。
寝室里的窗帘半拉开,透出些微的阳光,照在窗前的两张书桌上,还有自己床位上叠好的被褥。方程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地面上套着毛线,袁广生进来的时候,他头还蒙在领子中没有出来。
寝室长还在上铺拱起屁股打盹,一张脸完全闷进枕头中,被子卷成一团,袁广生迅速的关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今天橙子怎么都不叫我。”方程猛地将毛线拉下,皱着眉头盯着刚刚进门的袁广生说,估计是刚刚起来,声音沙哑得很。
“他有事,很早就出去了。”袁广生说。
方程将大衣迅速的套上,急急忙忙的整理好裤腰带,蹲下身系好鞋带,略带不满的问:“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啊。”
他转过身一蹦半尺高,伸出手臂将裹着寝室长的棉被拉开,瞬间暴露了寝室长的小鸭子睡裤,他将整床棉被抽出,放在下面自己的床位上,任由寝室长单薄着身体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短腿蹬了三下窜进卫生间,也不关门,各种声音紧接而来,哗啦啦的水龙头流水声,漱口声,毛巾拧动后发出的滴水声,还有站着小解的声音,冲水声,一样样按照顺序响起。
袁广生站在寝室中央,一小片阳光洒在他的脚边,洒在他灰白的帆布鞋上,双手揣着口袋一言不发。
寝室长在寒冷中终于悠悠转醒,他眯着眼睛扭头看了看站在寝室中央的袁广生,压着嗓子缓缓开口:“现在几点啊。”
袁广生看了他一眼,寝室长突然打了个冷颤,他迅速的拱起身体,三两下就穿完了全部的衣服,慢悠悠地爬下楼梯。
“九点一刻。”袁广生朝窗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把窗帘全部拉开,眯着眼睛说。
他半张脸都被盖在围领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双眼睛隐藏在眼镜和刘海下,掩盖住鲜红的血丝和逐渐变黑的眼瞳。
“我靠靠靠,我又塌掉了课!咋没人叫我!”寝室长直奔卫生间,和刚好出来的方程正面撞上,两个人闷哼一声。
方程低骂一句:“你有病啊!”就骂骂咧咧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查看。
寝室长迅速小解,没有冲水也没有洗漱,就直接提着裤子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对快步下楼的方程喊:“等等我哟,一起去,矮子!跑你妈*!”
袁广生转身走回门前,拉上了被打开后没有关上的铁门,一个人靠在床沿边上的楼梯,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略带疲惫的摸出塑料袋里还暖着的包子,出神地看了几秒。
他打开袋子咬了一口,肉馅的,很鲜很可口。
唐小鱼睁开眼睛,其实也不算睁开眼睛,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只是在她的意识里,她以为自己是刚刚才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张宽大的镜子,暖黄色的吊灯,纯白的墙壁,她呆愣了片刻,怔怔地盯着镜子中瘦小干瘪的身影,这里是,寝室?
寝室?她怎么还在寝室,她疑惑地张了张嘴,自己不是因该在学校外面的吗。
脑海一片浑浊,荒唐的酒吧,灯红酒绿,乱舞,重金属的嘈杂音乐,杂沓的人群,斗殴,吵架,一个人走过的狭小巷道,黑暗阴森,月亮定格在天空,树叶的摩擦声。
她忽然眼前一片空白,呆立在镜子前不知所措,镜子里的那个女孩身材瘦小,尖瘦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女孩微张着嘴,眉毛皱在一起,显然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记忆仿佛被切掉了一块,她只记得自己在下午走出学校,迎着寒风走向十字路口边上的一家医院。
她迅速低下头寻找自己的背包,却在洗脸台上发想了要找的东西,一部手机。它静静地躺在洗脸台上,屏幕黝黑发亮,深邃得让人心惊。
唐小鱼伸手将它拿在手中,熟练的解锁,她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和时间,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她是昨天下午四点出的门,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可是这期间的所有记忆,她全部都没有,也就是说,从昨天下午到达医院后开始她就不再有意识,所以在她看来,这么将近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转瞬即逝的,所以眼睛一睁一闭在一睁一闭,就到了现在的境地。
就回到了宿舍?
怎么可能,又不是被鬼上身...鬼上身,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个词语,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仿佛是应了她的想法,从小腿处开始传过一阵阴寒的触感,就好像是有东西在隔着布料轻轻抚摸,腿肚子一片酥麻,她顿时感觉到小腿开始无法动弹了,明明还有知觉,但就是不受她的控制。
不只是小腿,从下至上的关节正在缓缓的失去控制,动不了了,她的头颅转了转,越转越缓慢,越转越僵硬,直到完全动不了,不可以发出声音,她想呼叫都不行,唯一还可以控制的东西,恐怕就只有眼睛中惊恐的情感。
寒冷,森冷,阴冷。
冷,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冬天的冷,而是从内心蔓延开的冷,无法御寒的冷,她苍白着脸颊,眼睛用力的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下一刻眼珠子就要暴出来。
果然,就是回应她心中所想,镜子中的那个苍白面孔的女孩眼珠子一瞬间爆出,两枚滑溜溜的物体弹在她身上,缓缓的滑落,留下了两串鲜红的印痕,镜像中再也不是有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的那个女孩,而是一个只剩下两只空空的眼眶的可怖面孔的女孩,她没有了眼睛,眼眶里是肉丝和鲜血,流在脸颊上,从脸颊两边滑下。
痛,撕裂一般的痛,但是她还看得见,为什么,她的眼睛痛的几乎失去意识,她可以看见镜中女孩的样貌,恐惧,还是恐惧。
这样痛,她简直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抚摸抚摸。
是的,镜像就是回应她的想法,镜像中的女孩猛地伸出双手,朝自己的两只眼眶狠狠扣下去,鲜血又飙了她一身,怒吼,狂吼,疼痛的感觉更见深切。
女孩伸出血淋淋的手,爪子!眼眶处连着的血肉迅速腐烂,粘在一起的眼皮,细小缠绕血管,神经纠结在一起,全部都腐烂到了一起,变成灰黑色的两块,灰黑色的两只干枯的眼眶。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崩裂了,意识开始涣散,各种血腥的怪异画面闪现,疯狂痛苦,死在厕所里的陌生女孩,散着的黑发粘腻在一起,血液,剖开的皮肉,马桶里的半张脸,绝望无助。
她瞪大眼睛看着镜像中的女孩,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女孩,她像贞子一般的攀附在镜面上,脸颊贴在镜面上,一双空洞的眼眶像黑洞一样,她在看着她,用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看着她,在镜子中。
或者,在现实中,在她的眼前,一厘米!
破碎的玻璃声。
一只燃着火焰的手猛然出现,从她的头顶越过,狠狠地揪住几乎贴在女孩脸上的鬼怪,揪住她的头发,覆满绿色火焰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插进它的头颅,将之稳稳固定,在不许它前进分毫,那东西尖叫一声,扭曲着身体想要逃脱。
男人迅速抓住女孩的后领,将她拉倒,抓着怪物的头顶用力一甩,将之狠狠摔在身后的墙壁上,墙壁立刻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几块碎裂的石头掉在地上,发出几声碎响,其间还参杂着鬼怪沙哑着喉咙的低吼,似哭似笑,颇为凄惨。好几块白色的墙快脱落,顿时鬼怪黑红的血液和墙壁的碎块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好不恶心。
男人左手迅速并成剑指,朝裤子荷包里一捅,抄出一张白花花的长方形纸条,纸条上弯弯道道的描刻了一些奇怪的花纹,看上去颇为玄妙,仔细观察竟是流转着光华,如同活物一般。
男人手上的火焰迅速烧到纸条上,那纸条并没有被点燃,完完好好地夹在两指之间。
男人低呼一口气,巧妙的激活了手中的纸条,顿时暗金色的光华浮现,纸条上的图案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男人嘴角缓缓勾起,眼中的自信一目了然。
就在他抄着家伙狠力往鬼怪脸上贴去的时候,被禁锢在右手之下的鬼怪却忽然在他的力道下碎裂开来,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靠这是,我手上的力气太大了?直接把东西碾碎了?男人目瞪口呆。
左手上激活到一半的纸条忽然在手上爆炸,碎了一地的星星片,男人捂着左手嗷嗷直叫,痛的站在一片狼藉的卫生间里直跳脚。
擦擦擦,混蛋啊!男人叫苦不堪,他一边往自己手上吹着凉气,一边心痛的看着还没有发挥用途就报废的纸条,虽然家里钱有的是,但是刚刚那张可是自己画的啊,花费了好几天的唯一一张成品。
好心痛。
手好痛!
男人苦着脸皱着眉瞥了一眼半躺在地上的女孩,女孩眼中满是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想了想,蹲下身温柔的给了女孩一个手刀,直接把人给劈晕了过去,貌似脖颈处还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
男人憋了憋嘴角,走出卫生间捞起掉落在窗前的暗金色鸭舌帽,抖了抖上面沾粘的碎玻璃片,利落的扣在头上,伸出头查看了一下是否安全,便小心翼翼地爬出窗子跳了下去。
这边的视线并不空旷,想必就算有人看见了,也说不清楚。男人无所谓的缩着脖子跑得远远的,他想自己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倒在卫生间的女孩因该会被马上发现吧。
女生宿舍,三零三,破碎的窗户口一阵阵寒风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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