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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父亲意识到宪兵队一受惊动,中岛九仁就会马上全城戒严,别说晚上城门关闭出不了城,就是白天宪兵队把城门一封也不好出城。鉴于这种情况,他就跟江排长商量,先找个旅店暂时安顿下来,天亮再说。
一夜无话,天刚刚蒙蒙亮,我父亲就起来了,他睡不着,心里一直琢磨着救人的事。
这时,店小二敲门,隔着门问我父亲是不是要吃早饭?
此时的我父亲一心想着救人,他哪有心思吃饭。他冲着门外说了声:“不吃啦。”然后来到江排长住处。
江排长也起来了,我父亲向往窗外瞅了一眼,凑近江排长说:“江排长,这次救人没成功,下一步咱们该咋办?”
我二叔跟江排长一个屋,他说:“不行咱们今天晚上再去一次。”
江排长一摆手:“不行,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再去肯定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那咋办?”我二叔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江排长。
江排长刚刚要说话,包子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小声说:“小点儿声,楼下有便衣。”
三个人一听楼下有便衣,马上停住了嘴,来带窗前往楼下瞅了瞅,果真有两个人在过往的行人中东张西望,像过筛子一样巡视着每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
四个人又回到原处,包子说:“江排长,咱折腾了大半夜总不能白费事儿吧,不管咋说咱总得把人救出来呀。”
“是啊,”马猴儿说:“如果人救不出来,那咱这次不是白费事啦?”
我父亲沉思着。
忽然有人“咚咚”敲门,敲门声很急促。五个人警惕地把目光投到了门口。
我二叔冲着门口问:“谁呀?”
门外传进回话声:“侦缉队的,快开门。”
几个人一听说侦缉队的人来了,我父亲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要镇静。而后,用目光示意我二叔开门。
门一开,进来的正是那两个便衣,腰里别着盒子炮,虎视眈眈地先看了看屋里的人,然后贼眉鼠眼地四处踅摸,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父亲急口回答:“做小买卖的,老总,你们有事儿?”
那人半信半疑地问:“做小买卖的?”
“是啊”,我二叔镇静地说:“俺们是倒腾牲口的,昨个儿黑夜刚从外地回来,东家看俺们辛苦了好多日子,就没让俺们回家,说要让俺们在城里好好消遣消遣,等天亮了明个再回家,这不,天刚亮俺们正要结账回家,你们来了。”
“倒腾牲口用的了这么多人吗?”另一个便衣问:“你们到底是不是生意人?”
江排长一看两个便衣要找麻烦,马上走上前说:“我们的确是倒腾牲口的,我是东家,他们都是我的伙计,怎么,你们不相信?”
“嗯,我是有点儿不相信”瘦子便衣说着便用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突然诈唬一般地说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像八路。。。”
“哎呀,老总,你可不能乱说”,江排长马上搪塞;“我们可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绝对不是你说的什么八路,我们就是城西沁河村的,倒腾牲口已经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更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八路。。。”
“是啊是啊”,我父亲,马猴儿,包子连连帮腔。
“老总,您就放过我们吧”,江排长摆出一副小买卖人的样子,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塞进了说话的便衣手里,“钱不多,两位老总买包茶叶喝,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用得着二位的时候”。
这个便衣看了看大洋,估计很满意。于是便说:“好啦,赶紧结账回家吧”。说完,两个人走了。
便衣一走,江排长马上徘徊起来,大伙都等着眼盯着他,希望他能拿出好的办法。
突然,我父亲有了主意,他说;“要不咱这样,反正也来了,回去也是想办法,在这儿也是想办法,我想这样,大伙抓紧时间吃饭,吃了饭我去买两块白蓝布做个算卦的幌子,让店老板儿给写几个字,我拿着它再到宪兵队门口以算卦为名,探探情况再说。”
大家一听这主意好,于是就分拨出了旅店。
我父亲扮成了一个算命先生,戴着墨镜,头上扣着瓜皮帽,身穿长衫,手里举着一块麻衣神相算命招牌,招牌上画着阴阳八卦图,晃晃悠悠来到宪兵队门前不远的一块空地,把招牌一竖就吆喝上了:“算灵卦,算灵卦,不灵不要钱,能知过去,善断未来。。。。。。”我父亲虽然喊着算卦,但眼睛却不住地往宪兵队门口张望。
宪兵队明显跟昨天不一样,门口加了双岗,一会儿是便衣队进去,一会儿是侦缉队出来,摩托车更是进出频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边发生了状况。
我二叔依然扮成一个叫花子,左手里端着一个破碗,右手拄着一根打狗棍,穿的破衣烂衫在宪兵队门转悠。
这时候,一个穿着伪军制服,腰里挎着手枪,年龄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宪兵队大摇大摆地出来,看样子应该是个伪军头头儿,溜溜达达朝我父亲走来。
我父亲一见着给日本鬼子卖命的中国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想看这种甘愿出卖尊严换取荣华富贵的无耻之人。于是,他就把目光移到了一边。
“算命的,都会算什么卦呀?”伪军问。
我父亲假装没听见,目光依然没有移动回来。
“算命的,没听见呐,我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伪军头又问了一遍。
我父亲终于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瞅了那个伪军头一眼,说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你想知道啥俺就会算啥,吉凶祸福一看便知”。
“那好,你就给。。。”伪军头说着突然愣住了。
以此同时,我父亲也愣住了,两人四目相视,片刻之后都不约而同地说:“是你?”
我父亲惊讶地问:“臭子哥,是你呀?”
被我父亲叫臭子的伪军头惊奇地问:“有德,你咋当起算命先生啦?啥时候学的?”
我父亲把右手指放到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瞎白活,混口饭吃。”
其实,我父亲也并不是完全瞎白活,他小的时候曾经跟我们张家一个会算卦的叔叔学过一些什么面相,手相,批八字,算婚姻等卦术,尽管只学了一点皮毛,如果不是内行就凭我父亲那张嘴净说一些相卦专业术语,外行谁也看出他的道奉深浅,说的对还是不对。
臭子一看我父亲的手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说话便低了下来。
我父亲见到臭子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心里的高兴自不必言表,他乐呵呵地拿出一块破布铺到地上,然后拉住他的手就让他坐。
臭子也不客气,更没把他的身份跟这块破布的不相称而当回事儿,盘腿儿就坐了下来。
我父亲叹息一声:“嗨,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自从日本人来了,咱老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今儿皇军来,明儿皇协军又来,今天让你交这个,明儿又让你交那个,你说这两年村村都让日本人搜刮的捉襟见肘,我不出来做点小买卖一家老小吃啥?”
臭子似乎也有同感,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我父亲又问:“臭子哥,你不是跟俺大爷大娘从咱村搬出来在城里开布庄店吗,这咋又穿上了这身衣服啦?”
臭子“嗨”了一声,说:“前几年我刚来城里,日子过得还不错,可后来爹娘先后都病死了,我就没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就因为我在城里混的不咋样,也没脸回村,你说我这个人一不会啥手艺,二爹娘又不在了,我总的活着吃口饭呐,没办法,经人介绍我才穿上了这身挨骂的汉奸皮。”
我父亲听明白了,臭子是为了生计不得已才穿上这身衣服,看来他也不心甘情愿给日本人卖命。
2:臭子究竟跟我父亲是何种关系?臭子本姓高,大名金武,小名叫“臭子”,因他出生后他爹就他这一个宝贝疙瘩,他爹怕他长不成人,按农村的说法起一个臭点儿的名字,孩子好养活。所以,他爹就给他起了“臭子”这个小名。
高金武小的时候长跟我父亲常在一块儿玩耍,只不过高金武比我父亲大几岁,但两人脾气很投缘,平时,高金武出了家门就进了我家,我父亲出了家门就进了他家,两个人形影不离,一块儿到地里割草,逮知了,一块儿下河洗澡,好的跟一个人似得。
那时候,我二叔小不点儿,他也跟在他俩身后一步不离,他俩干啥他就跟着干,他俩上树逮知了,他就在树下等着,他俩到沁河里洗澡他也洗。日本人没来之前,高金武爹会做生意,就把村里的房子变卖变卖,举家搬到城里做起了布庄生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高金武就跟我父亲断了联系。
今天,我父亲突然见到高金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好伙伴儿,又多年没见面了,他俩怎能不欣喜若狂。然而,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现在世道变了,高金武会不会变?我父亲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高金武看了看天色,说:“有德老弟,别摆摊儿啦,今天我做东,咱到前面的一品香饭馆喝两盅,叙叙旧。”
我父亲听高金武说要喝酒,马上就拒绝,说他还要摆摊儿。
高金武死活不行,非要拉着我父亲去喝酒。看到这种情况,我父亲忽而有了一个想法,这不正好是个打探宪兵队情况的好时机?于是便同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行行行,咱哥儿俩有年头没见了,今天俺做东,没好有赖,俺请你。”
“不行不行,”高金武争着说:“我做东,你要再争就是看不起我。”两人争着就往饭馆走。我父亲趁机偷偷跟江排长和我二叔摆摆手,那意思:等会儿回来再说。
来到一品香饭馆,高金武专门要了个雅间,酒菜很快上齐了。我父亲先敬了高金武一杯,算是对高金武做东致谢,然后笑着问:“金武哥,在日本人那儿混的不错吧?是干啥的?”
高金武骂了一声:“当个侦缉队队长瞎混呗,有口饭吃就行了,还能好哪儿去?给小日本儿当差经常他奶奶的受气了,这还不算,我走在大街上还常被人骂汉奸,要是俺爹俺娘还在,非打死我不可。”
“嗨,只要不做坏事就行,在哪儿不是混饭吃,你看我穷的都算起卦了,你知足吧,有你这哥说不定以后俺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父亲给高金武连连给高金武戴高帽儿。
“有事你就说话,只要不让我得罪中岛九仁,其他事儿绝对没二话。”高金武胸脯拍的啪啪响。
“此话当真?”我父亲正等这句话。
“你看,我还能骗你还咋的。”高金武说着又一杯就进肚。
我父亲刚要说话,高金武突然想起了啥事,看了看周围,凑近我父亲小声说:“昨天也不知谁胆大包天到宪兵队救人,都还带着这个,”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手枪的模样,而后又说:“还打死了四个小鬼子,把宪兵队闹得不轻。”
“杀的还少!,”我父亲随口说了一句。
高金武可能从我父亲这句话里听出了啥,马上小声问:“有德,听你这话这事儿是你干的?”
我父亲一看高金武怀疑他,赶紧摆着手小声说:“臭子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要叫日本人听见了,你老弟俺这条命儿可就毁在你嘴里了。”
高金武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没那意思。”
我父亲还怕高金武再提救人打死鬼子兵的事,赶紧端起酒杯转移话题,“来,臭子哥,咱不管他,喝咱的酒。”说着,一杯酒下了肚。
高金武给我父亲夹了一筷子菜,放下筷子,然后问:“有得啊,咱有几年没见啦?”
我父亲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咋的也有五六年了吧。”
“这五六年你想不想你老兄我?”高金武问。
“当然想啊,做梦都梦见咱哥俩在树上逮知了,下河摸鱼,老二跟着咱要这要那,那时候日子虽过的穷点儿,可咱总觉穷日子过得也舒心,你说对不?”我父亲一番话把高金武说的哈哈大笑起来。
又聊了一会儿,我父亲跟高金武越聊越近乎,越说越投机。于是他就仗着胆子把这次来城里的目的跟他说了出来。不过,我父亲没有说实情,只说是他为这个亲戚急的都上了好大火,看他有没有办法把人救出来?
高金武叹了一口气,表情阴沉地说:“狗日的小鬼子把守的可严呢,像你亲戚,他不管是误抓还是该抓,只要进了宪兵队只有两条路,一,投靠他们,二,就是死。”
我父亲了解高金武是个爱听好听话的人,于是就接着给他戴高帽儿,“臭子哥,你是侦缉队队长,啥事儿再难办,在你这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高金武一听好话就来了劲儿,把酒一端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想想办法。”
我父亲端起酒杯跟高金武一碰,“臭子哥,俺就指望你了,你可得给俺当成一回事啊
3:我父亲告别高金武没过两天,高金武便化装改扮回到沁河村,一见我父亲面就心急如焚地说:“有德啊,不好啦,你那亲戚宪兵队队长中岛九仁说他是八路,祖籍还是大韩人,没听你说过你有大韩亲戚呀,这是怎么回事?我都有点儿懵了。。。。。。”
我父亲被高金武一见面问的无法回答,但他还是问:“咋啦?”
“还咋啦,中岛九仁要枪毙他。。。”
“枪毙?”我父亲一听中岛九仁要枪毙朴金熙,马上有点儿神色慌张。
高金武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深夜到宪兵队救人的事吗?”
我父亲点点头:“记得”。
“就因为有人救他才惹了大祸,所以,中岛九仁才要枪毙他。”高金武说。
我父亲紧张不已,连连说,这该咋办?
最后,高金武让我父亲自己想办法,说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我父亲问高金武枪毙的时间地点。
高金武一一告诉了我父亲。
送走高金武,我父亲马上跟江排长商量了一个半道截车救人的计策,并做好了第二天救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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