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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端坐于牛车之上,见熊子胜询问,又见身侧一干弟子偷偷侧耳静听,思索片刻,便道:“如今群雄割据,诸侯异政,局面混乱,乃是天下无道之表现。若使天下有道,以理为先,循理而行,众望所归,故能施以说服、教育、感召;克己复礼,可正人心、淳风俗,成彬彬有礼之社会。故而,在下认为,以德治国最为适合。”
熊子胜早猜到孔丘会这样回答,待他说完,便微微一笑,也不持言反对,而是问道:“那依夫子之意,要使国家安定,必施予德治;要施予德治,必恢复周制,恢复上古之礼,可是这样?”
孔子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熊子胜摇摇头接着又道:“在下对夫子之言却不敢苟同。”
“哦,公子有何高论?”夫子一脸好奇看向熊子胜,身旁一群弟子也都纷纷考虑过来屏气静听。
熊子胜在内心略组织一番语言,道“在下认为最适合的治国之道乃是王霸之道。以理治国,即王道,循理而行,众望所归,故能施以说服、教育、感召;克己复礼,可正人心、淳风俗,成彬彬有礼之社会。即是夫子所提倡之德治之道。
施予王道,缘于人性有善端,社会立于合作。然而人性亦有损人、利己之欲,单施予王道则国家难治,吏治难明。
霸道尔乃是武力争胜。以力为先,以武争胜,威之以力,导之以利,可威服野心之徒。然霸道治国,有速效,但不能长久。只因霸道兼诡道(大棒为主,胡萝卜为辅),令行禁止,其强可灭诸侯各国,其弱则不能过二世(秦始皇就是例子)。
王道是以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使天下之人亲近尊贵我,使敌人畏惧我,达到不战而臣服天下之目的。霸道则是以开辟农田、充实库府,选择和招募战斗之士,增强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并以刑赏加强对内的治理,对外以武力争胜。
故而,在下认为当今乱世,欲兴国,必行王霸之道。王道之不行,有霸道,有诡道,威之以力,导之以利,共襄王道,则国家必得治。”
夫子抚摸着颚下长须倾听,时而闭眼点头,时而睁眼沉思。熊子胜来自后世听多了,看多了,许多东西在他心里早已明了。但孔夫子则不一样,如今的大争之世,正是中国文明第一次枝繁叶茂之初,像孔夫子这样为探索治国之道四处漂泊,不辞艰苦,终其一生奋斗的人是值得所有人去尊敬。
熊子胜见孔子虽身体壮实,孔武有力,但两鬓角已出现少许斑白,不由得心里一酸,感叹道:“夫子可想过,如果你身无实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是非道义、锄强扶弱、抑恶扬善,那通通都是空言。‘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你舍身成仁了有什么用,照样还是恶人当道,豺狼横行、民生疾苦、世事多艰。你终究是要拿出行动来去抗争、去奋斗、去征服,清除掉那些丑恶的东西,才能完成独善其身乃至兼济天下的目标。有句话说的好‘不择手段,完成最高道德。’不择手段并没有错,只要是为了完成道德的事业就可以。
舍王道而取霸道,以兽性对兽性,则人性存;舍霸道取王道,以人性对兽性,则兽性存。求善必须知恶,求真必须知伪。纵将真善美说得天花乱坠,不见假丑恶,仍不知真善美。王道譬如白猫,霸道譬如黑猫,只要能够完成善的目的,那么恶的手段又何妨?佛陀为了拯救众生,一样也必须杀尽十万天魔,何况我等区区苍生小民?”
夫子听熊子胜说罢,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突然停下下牛车,起身朝着熊子胜两掌相交,低头一揖到底,朗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公子之学当得吾师!”
熊子胜还在沉思怎么样将后世一些理论灌输给夫子,就见夫子低头一揖,口称老师,吓得他噌地一下窜起来,险些掉下马去。一把抓住马缰,跳下战马三步并两步,一把死死托起夫子,身子侧到一边不敢接受夫子大礼,口中连连道:“快些起来,夫子折煞我也!”
这可是孔夫子啊,受他如此大礼,口称老师,小心折寿啊。熊子胜可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肚子里的墨水有几滴。
见熊子胜满脸通红,死死拽着不放,夫子也只得作罢,随而皱着眉头,问道:“公子所说的佛陀又是什么?”
“呃,这个……这个佛陀乃是指天神,天神!”熊子胜指指头顶蓝天,不敢再乱开口了,刚才只顾着感叹了,一不留神将佛陀都给说了出来,此时佛教还没传入中国呢。
快马加鞭白地至壶丘也就半天时光,如今有夫子一行士子相随,牛车速度太慢,一行人竟走了两日,彼此交谈了两日,都是意犹未尽,特别其中一个名叫子贡的年轻士子让熊子胜很是惊喜,奈何这群人要回鲁国留之不下。这天到了壶丘附近,前方汝水滚滚南流,汇入淮水。夫子一行要渡汝水北上,而熊子胜等人则要入吕亭。众人只得在壶丘渡口惜别。
“公子在想什么?”屠羊说见熊子胜看着远去的孔丘等人沉思不语,以为他想招揽孔夫子,便出言问道。
“哦……,没什么。”熊子胜笑了笑,问道:“屠羊说,你认为夫子的政治主张如何?”
屠羊说沉思片刻,肃然说道:“属下以为,夫子所言虽有理,但也有拘泥之处。”
熊子胜闻言不禁很是欣慰,屠羊说有自己的主见,能明时势,果然是个大才。
屠羊说叹道:“夫子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属下觉得并没有错。如果天下人都能遵循此礼,不知会减少多少战乱纠争。以楚国来说,如果楚国君臣能秉守此礼,伍子胥又怎么会叛逃,又怎么会鞭尸平王?吴王阖闾也不会杀其兄长,篡夺王位。”
熊子胜默然片刻,说道:“人心,贪欲难以满足。人心有了贪欲,就不会谨守君臣父子之礼仪,想要太平盛世一往千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不过,如果大多数人能接受夫子的这种想法,至少能减少许多纷争,把战乱和谋逆大大减少。夫子向诸侯兜售自己的政治主张,结果向来是被不屑一顾。各国君主礼遇他,也只是敬重他的为人和渊博的学识罢了。”
屠羊说也点头赞同,说道:“属下想那孔丘也不是拘泥不知变通之人,如果孔丘是那样的人,那他就不会去见各诸侯君王。按照君臣父子之说法,孔丘应该去朝周天子。孔丘的复周制,循周礼,并不是必须遵奉周天子,他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贯彻这一主张的君主,由他来施行,达到天下大治,万世太平。”
熊子胜没有继续研究孔夫子之论,他对儒学了解有限,后世的儒学博大精深,历经千年弃其糟粕,取其精华,融化了各家之学。对他这半瓶醋来说要明晰儒学,那是天方夜谭。对此刻的他来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才是王道,他关心的是实力的壮大。
几人驱马向壶丘城而去壶丘,壶丘城内驻守的钟健早已得到消息在城门等候,见熊子胜等人策马而来,带领着随从欣喜地迎上去。
“属下钟健拜见公子!”
“哈哈哈,快快请起,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多礼。”见钟健步履沉稳,面色沉静,举止有度,愈发沉稳练达,熊子胜微微点头,“近来壶丘状况如何?”
钟健靠近熊子胜,低沉着说道:“禀公子,蔡国各城镇早已被我军占领,死忠蔡候之逆党也已近被清理干净,蔡候一族共五百一十五人也被秘密处决。都是由文司马亲自带士卒处理的,公子放心吧,蔡候一族已被斩草除根,蔡国早已不复存在。”
“文种亲自处理?”熊子胜暗暗点头,知道是文种亲自出手,内心也就放心了。文种是何人?能为勾践出伐吴九术的牛人,心思缜密,暗地里手段多着呢。想罢,微微一笑,拉着钟健,“走,进城再说。”
蔡昭侯的前半期,蔡国疆土南至大别山北麓,北至郾城,西至平顶山,东至安徽省西境。是春秋时期的十二大国之一,只是蔡候晚年贪享荣华,失了壮志雄心,蔡国又经过楚平王攻伐,如今已经衰落,不然熊子胜也不会这么容易偷袭成功。
熊子胜在壶丘待了几日,将大小事务交代清楚便北上回了吕亭城。如今他有了地盘,有些计划也该开始准备了。
原蔡候王宫大殿内,熊子胜一身华服,峨冠博带,腰挂碧玉,跪坐在案桌前。其下有文种、屠羊说等人。
“这些时日我不在,少禽一人日日操劳,打理蔡国故地,勤勤恳恳,将蔡地整治的有条不紊,民心安定,诛除蔡候余孽,少禽辛苦了。”熊子胜自从将文种拐来,每日都将大小事务甩给他,有时想起来,还真有些对不住文种,于是起身诚挚地向文种拱手揖了一礼。
“公子不可,这些都是少禽该做的。”文种赶忙起身阻止,怎奈熊子胜的座位离他的有些远,还来不及阻止,熊子胜就已经抱拳躬身施礼完毕。文种感动的同时也极为欣慰,觉得自己得遇公子胜,乃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看着偌大的宫殿里就寥寥几人,熊子胜不由得有些嘘唏,人才啊,太过寒酸了,起顶梁柱的就文种和屠羊说二人。不行,得赶紧挖人才,不然夫差过几年强大起来进行报复,那时可就没地方哭了。
“少禽,可有范蠡的下落?”
文种面色有些尴尬,拱手道:“属下无能,派去好几波人四处寻访都毫无音讯。属下猜测,少伯可能投效了他国。”
“啊,不会是投靠勾践那隐忍男了吧?”熊子胜扶着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哀叹道:“如此人才却不为我所得,真乃人生憾事!”
“公子勿要心急,少伯也许还未投靠他国呢,属下会加紧寻找。再说楚国地域广博,人杰地灵,有才之士比比皆是。公子何不设台招贤呢?”
“设台招贤?主意倒是好,可设台招贤此举乃君王之权,那岂不是让楚王猜忌?”熊子胜也想仿效后世那些明君设招贤馆,广纳天下贤士。但是,如今他头上还有个楚王呢。不由摇头道:“你等又不是不知我与楚王之间的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若让楚王猜忌,我等今后就难安了。”
文种似乎胸有成竹,微笑道:“公子你想若是蔡国故地一官一职都没有楚王的人,岂不更要引起楚王疑心?公子何不以退为进?”
“如何以退为进?”
文种含笑道:“公子何不上书进言说蔡地人手不够,请楚王遣人来相助。沈诸梁与其父如今镇守宛城,防备西秦和晋国。沈尹戌已年老,沈诸梁年轻气盛,虽有才能却缺少稳重,谁离开宛城,楚王都不会放心北地。郢都子西要整治超纲,迁都鄀等事宜。子期要镇守章华台、冶父等地,防备吴国再犯。子闾驻守唐地,防唐国死灰复燃。而立了最大功劳的申包胥,智谋才智不下于属下,却学起了当年为晋文公割股啖君的介子推,拒绝了楚昭王的赏赐,隐居于深山。除此几人其余都碌碌无为之辈,以楚王之英明,必不会随便派遣一些庸碌之辈过来,然而又无人手可派,那时,楚王必会准许公子全权处理蔡地事务。到时,公子便可设台招贤。此次也是一个试探楚王对待公子态度的机会,看看楚王是否真的对公子完全信任。”
“以楚王和子西的精明,必会察觉到我有试探之心,到时岂不是适得其反?”熊子胜有些认为不妥,历史上楚王熊轸是个贤明的君王,子西也不是蠢人,糊弄他们,怕是很难。思虑半晌,熊子胜突然一笑,沉声道:“既然暗地操作行不通,那便反其道行之,我们光明正大来。”
“哦,如何光明正大?”文种虽说才智不俗,但是在急智方面还是稍逊熊子胜这个来自两千多年后的小子。
“我们如此如此,便可。”熊子胜阴笑着对着几人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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