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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宽大的山谷中,一座临时简易高台搭建起来。台上方年幼的公子胜正襟危坐,居高临下,能够观看所有的战况。其下方,两百贴身侍卫排成左右两列,文种白袍峨冠站立于左列首位(楚国以左为尊,有异于中原各国以右为尊)。
正对高台的前方百米处整齐站列着一万多将士,分两军站列。
左列,三千八百人,前方有挑选出来的百匹高大战马。
右列,六千多人,前方有六座临时搭建的演武台,呈半圆之型分布在山谷校场中央,这六座临时搭建的简陋演武台都是长、宽各十丈,大且宽的擂台。
连进、胡蛮都是身穿着一身黑色铠甲,头戴一顶黑色头盔,如泰山般各站立在两军前方。二人自太子建在时便追随,不离不弃,尽职尽责。
太阳升起。这时,熊壬吩咐道:“连进,擂鼓!”
连进闻言,点点头,然后手中的长剑铿锵一声出鞘。顿时,校场边缘的牛皮大鼓下,一个个精壮勇士挽起手上的长袖,手臂上露出根根青筋,吓人无比。所有的精壮勇士同时大喝一声,然后手腕用力,抡起手中的鼓槌朝牛皮大鼓猛地砸去。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阵阵鼓声冲霄而起,连续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校场中不停的回荡着,随着战鼓声的响起,校场下参加这次演武的士兵也停止了说话,攒动的人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熊子胜身上,大家只知此人是楚国王孙,名字却不甚清楚。
熊子胜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最中央台上,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顿时,咚咚的鼓声停滞了下来。
熊子胜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今日,举行演武,挑选有能力之士,除补入黑甲精卫之外。将充入新军——虎贲军,此军将是楚国之利器,本公子手里的利剑,我将带领着虎贲军抗击吴寇,复兴楚国。望各位将士踊跃参与,为楚国出力,楚国黎民效死。”
两个方阵渐渐肃静下来,熊子胜继续道:“尔等现在是我楚国的战士,是我楚国复兴的砥柱基石,是楚国的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老子不管你们原来是打渔的还是杀猪的,从聚集到老子麾下之日起,就要忘掉过去,一切从头开始。从今天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演习阵法、操练武艺。”
他目光微微一扫,又道:“将士们,你们追随大王逃难至此,难道不是为了成就一番大事吗?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得过且过的小卒,不要小看了你们自己,不想当将军……司马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无论练武、行军、巡弋、打仗,你们时刻都要记着,你要做大司马,听到了没有?”
方阵中传出一阵笑声,大司马?司马乃是中军主帅,那可是一国军中的最高武职,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官儿,他们根本不曾想过。司马不但要有莫大军功,而且出身都是公卿之门,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卑贱小民。
熊子胜等到笑声渐息,眼神一凛,突地把声音又提高了三分,扯着有些尖厉的童音,喝道:“怎么,不敢想还是不愿当?你们看看周围的山林!”
熊子胜把手一挥,指向周围莽莽如海森林:“只要一颗小小的火种,就能在这里燃起燎原的熊熊大火。一个小小的士卒,为什么不能成为统率三军的大司马?老子就不信邪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一出口,他手下的士兵们轰地一下,开始交头结耳起来。即使文种等人也是震惊莫名。这句话的煽动力实在是太大了,陈胜吴广就靠这一句口号,聚起无数敢予反抗大秦的勇士。建功立业,拜将封侯,那是足以令热血男儿舍生赴死的豪言壮语啊。
熊子胜见了,嘴角一丝满意的笑容一闪即逝,他反手抽出随身玉佩,举在手中大声说道:“尔等可知这玉佩?这是大王钦赐贴身玉佩,见其如见大王。”说罢,又拿出一道绢帛,手一扬,“尔等可知这又是什么?这是大王让我聚兵抗吴的密旨,有封赏旅帅以下军官之权。今日,本公子在此盟誓,今后作战,我军唯以军功论赏。无论王孙贵族或是平民百姓,亦或是奴隶死囚,不论出生,加官进爵俱按军功,若违此誓,有如此桌!”
熊子胜说罢,锵一声斩断身侧案桌一角,两个方阵的士兵呆了片刻,忽地举起长矛大戟,纵声欢呼起来:“将军英武!将军英武!”
呼啸声惊天动地,四下草木丛林中的宿鸟纷纷惊得漫天乱飞,更壮声势。
熊子胜这番话说出来,就连一旁听着的文种都耸然动容,虽然他善于政务,谋略眼见高于常人,但听到以军功论赏,加官进爵俱按军功,饶是他才智无双,仍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他为楚国官员,但他仍是楚国士族,重视血统出生。他的见识毕竟受时代限制,如今可是奴隶制还没有消失的年代啊,贵族是贵族,贱民是贱民,代代传承,泾渭分明。奴隶主贵族要封爵,只要随军参战,不管战果如何,战后都会受爵,而平民要想享有这种待遇,简直难如登天。公子胜循军功加官也罢了,竟然连封爵也循军功?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真有石破天惊的感觉。
熊子胜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这可是他想了老半夜,才想出的迅速壮大力量的一个办法。他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流浪孤儿,手下就几个老弱病残的家将。而阖闾乃是一个英明君主,其手下孙武、伍子胥等人统军机变、政务谋略当世少有。
如今楚国危亡之际,唯有集聚全国兵力和军心才能与阖闾一战。别人不能给这些士兵的,他能给,哪怕只是一张远期支票,照样有无数人会闻风而来。那时……
这样的一句话听起来简单,在当时可是打破了人们一向认为天经地义的上千年的旧制度,春秋末期,正是历史的一个大转折期。社会各种制度旧的败坏、新的未生,这个时候不需要十分周全详尽没有破绽的完美新政策,只要你有一条先进于别人的改革,在这新旧更迭的历史转折大时代,就能把别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再过一百多年,那个伟大的改革家商鞅提出这一条改革之时,对秦国军队的作用显而易见,但诸国却没有效仿施行的,盖因阻力重重,不是有大魄力的君主,总是有些抱残守缺,宁稳勿动的想法的。
熊子胜知道,今日这番话不但对他这一万士兵会产生一种无法估量的激励作用,而且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将有数不清的当世豪杰闻风而来。对楚国大地上散落颓败的将士将是一种怎么样的动力?至于楚王那里,天高皇帝远他已经顾不上了。
考虑到他还要争取楚国内部世家贵族们的支持和拥护,“贵族无军功不再受爵”这一条他提都没敢提,现在他可是需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熊子胜见全军人人斗志昂扬,许多人眼中都放出了兴奋的光芒,这才满意地一笑,挥掌如斩,朗声喝道:“你们看到站在台上的两个壮士没有,他们是我麾下的精卫,若你不善骑术,可上擂台比武。若你善于骑术,可上马比武。最后从参与者中选出前六名挑战他们两人。胜者,加官进爵领军作战。败者,亦可以在虎贲军中磨砺,下次再来。”
说到此处,熊子胜大声吼道:“男子汉大丈夫者,楚国危亡之际不应该萎缩于山林,苟延与市井,做男人该做的事情,搏杀疆场,为楚国的复兴,为死去的祖宗、为活着的自己、为子孙后代,拼命吧!演武,开始!”
熊子胜稚气未脱的脸一片涨红,大声咆哮一声。顿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声声战鼓声又突然在校场中响起,那炸雷般的鼓声使得校场中参加比斗的人为之热血沸腾。
全军立刻沸腾起来,每一个士兵挺胸抬头地站在那儿,都象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将军,整支队伍的风貌焕然一新。
熊子胜心中十分满意,他不指望这番话有点铁成金的作用,能让全军立刻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巨变。只要能提高一些士气和热情,改变这支疲兵的精神面貌,所产生的作用就非常可观了。
他相信,等到有仗可打的时候,他的因功奖励真正得以实施时,麾下立即就会冒出无数猛虎来。那时,他的本钱就要充足的多了。
比斗没有先后顺序,而是自愿上场,或者说,用车轮战来形容也不为过,一个人站上台之后,想要屹立不倒,就必须战斗到最后,除非是每一场都战胜,直到最后剩下的六个人,才能晋级到最后的争斗。
熊子胜这样的安排,也是花费了心思的。因为招募将领的时候,是想要招募不仅武艺高强,也是脑子灵活多变的武将。六座演武台,将会有六个位置。只需要参加争斗的武将眼睛够毒辣,见到一座演武台上出现一个棘手的人,便转向下一座演武台,如此轮转,每一座演武台都能有一个强大武力的人镇压,然后这些武将经受周围的人挑战,只要能够战斗至最后,不管是武力或是智力都算得相当厉害的人物。而且为了减少伤亡,所有使用的兵器都是用木制,末端都涂了白灰。
“我先来……”
正对高台最前方的演武台,一个手持木制虎牙长矛的壮汉冲了上去,站在演武台上,目光掠过站在下方的人,大吼道:“老子站在这里,你们谁来。”
话音刚落下,顿时一个手持一根长棍的中年人冲了上去。
“杀!”
中年人话不多说,直接拎着手中的长棍冲了过去。
“哼,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壮汉桀桀一笑,抡起手中的虎牙长矛,身体一跃,一式力劈华山,如同泰山压顶般劈向了手持长棍的中年人。
“嘭!”
虎牙长矛与长棍碰撞,紧接着嚓咔一声,长矛断裂,长棍继续劈下,壮汉立即向右一滚,避开劈下的长棍,遂将手中仅剩的半截长矛往中年人小腹一捅。中年人小腹立刻留下一个白点。中年人败。
第二座演武台,一个手持木戈的汉子颤颤巍巍的站在台上,这汉子浑身上下沾满了乌黑的血渍,一件麻布衣袍被割裂成一条一条,透过这些缝隙,依稀可以看到汉子古铜色的肌肤
“我来战你!”
这时候,一个手持一柄木剑的青年冲了上来,他冲上台后,手中长剑一横,作出防御的动作,然后才说道:“随国人,阂庆,前来讨教。”
手持木戈的汉子也是大声道:“郢人,乌海!请!”
随即两人战到了一起。
第三座、第四、第五、第六演武台,也全都是死战骁勇的勇士,战斗打得心惊动魄。
而骑兵那边也毫不逊色,自认骑术精湛者纷纷出列,跨上战马,在事先设置好的障碍间穿梭奔跑。不时有人摔于马下,退出场外。也有骑术真正精湛者闯过障碍后,稳坐马上,勒紧马缰,抽出木剑两两拼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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