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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之地的冬天可真冷啊。”马老先生坐在桌子旁搓着手嘀咕了一声:“冬瓜,药还没熬好?”
“师傅,熬好了,小心着点师傅,这药可烫。”只见一个大脑袋少年从外面端着一个小锅就来到了那马老先生面前。
那少年憋着气打开了那小锅,一股怪味瞬间就充满了这房间。
“看你小子这德行,这药将来你也得天天喝。说书靠的就是一副好嗓子,没这药你师父我的嗓子能这么好?”
那大头少年捏着鼻子嘿嘿一笑:“师傅,您少说两句,赶紧把药喝了,我这就去把掌柜的给您准备的饭菜端来。”
马老先生摇了摇头一摆手:“快去快回。”
那大头小子走后,屋中可就剩下了马老先生自己,他看着面前的这锅药也是皱了皱眉,这药马老先生可喝了二十多年了,一闻这药味儿马老先生就有点恶心,不过为了生计,这药可不能停下。这可是马老先生祖传的方子。天天说这么长时间的书,如果没这方子,马老先生的嗓子那早就完了。
老先生待那药凉了凉,然后端起小锅敦敦敦敦敦,一口气就把那锅中的药喝了个精光,药在老先生的肚子里翻了三个翻,老先生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等肚子静下来后,马老先生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他心说这次密云堡可真没白来。
老先生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在手中把玩了起来,这可是一锭官银,是自己刚求人去衙门淘换回来的,这分量足足五两有余。
哈哈,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说书匠,如今也能弄到个元宝花花。哎,这世道你上哪说理去。这还是多亏了那京城的邢大人啊,如果不是大人他,给我指了这条明路,我这个冬天哪能赚这么多。
这下兰子的嫁妆算是有了,老婆子也不用愁东愁西了,如果我那两个儿子不死就好了……哎,算了这就是命啊,人还是不能多想,越想越愁。
说话的功夫,那个叫冬瓜的大头少年端着酒肉就进来了。冬瓜一面把酒肉摆到桌子上一面说道:“师傅,茶楼的那几个说书先生都想当面谢您呢。您把护嗓子的方子给了他们,又教了他们那么多说书的诀窍。现在那些先生们都张罗着要请您吃酒呢。您可到好,就窝在自己屋里。这是不是有点不够地道啊。”
孩子就是孩子,懂个什么?我可是京城来的先生,需要和这些乡野村夫攀交情?教教他们那算是他们的造化,毕竟我们也算是同行。吃酒应酬?算了,我这么大岁数了,有必要吗?哎,冬瓜这小子说傻不傻,说聪明也不聪明,给他解释太麻烦了,算了。
“冬瓜,你师傅我这一个月来,每天都要站几个时辰,哪来的精神头去应酬。赶紧吃饭,少说废话。明天我们就启程回京城,今天晚上收拾收拾,别明天起来着忙。”
那大头小子烫好了酒,转过头来满脸堆笑:“师傅,我们来密云一个月了,您天天这么累,不歇歇吗?这么整,您身子骨不给累完了?师傅我们在密云歇两天再走吧,听说过几天还有大典,那一定热闹的紧,我们爷俩在密云多住上几天,咱们也出去玩玩乐乐,师傅您觉得如何?”
哎,玩心又上来了。算了,歇两天也好,这些日子实在有些太累了。
“行,歇上两天,我们再走满意了?吃饭!”
那冬瓜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师傅,徒儿我今儿准备和那几个说书先生,出去喝上几杯,再去逛逛庙会什么的,所以……”
马老先生摇了摇头:“去吧去吧,不过师傅我可先说好,出去逛庙会玩玩什么的都可以,但是烟花巷柳可不许你去,懂吗?”
“师傅哪能呢,师傅哪能呢。”
“滚吧,滚吧,滚吧。”
说话的功夫,那大头小子就溜了,这房间里就剩下了马老先生自个。
等自己的徒弟走后,老先生先咕嘟咕嘟的喝半碗骨头汤,然后他拿起大个的白面馒头就着卤口条和炖五花肉,吭哧吭哧的就来了仨。别看马老先生快六十了,那可真能吃,别看吃了这么多,这老先生也就是弄了个七分饱罢了。
毕竟人家老先生说了一天书了,光站就站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能怪人家是吧。
吃了七分饱的马老先生先坐在椅子上顺了顺气,这才拿起温好的酒,小酌了几杯。
几盅酒下了肚,这马老先生就有点醉了,他靠在椅子背上就感慨了起来。
哎,这次幽云之地可算是来对了,赚了这么多,都赶上我半年的收成了。回到京城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那邢大人,要不是人家,我能来这儿说书?
话说,偏远之地的钱是好赚,随便来上那么几段就有那么多人捧场,这在京城那可真是难以想象啊。
这次来密云哪都好,就是把要说的书都给规定死了,让我不太得意。毕竟我更擅长讲一些行侠仗义世间百态的书,那种书才够味,那种故事才好听。像什么冠军侯冲阵,大将军诛夷,黑龙王扫北,这些书都是歌颂战争的,有伤天和,不美不美。而且这书中的故事世人皆知,我也说不出花,哎遗憾遗憾。如果此次来密云能让我讲讲侠客列传就好了,如果那样我是不是能赚的更多呢?
想到这,老先生又来了几盅,他脑中一闪猛然想起了一些曾经过往,他顿时就是张大了嘴。
话说,这八年前好像也搞过这么一出,那次我没去,是我师兄去的,师兄去山西好像也赚了不少,说的也是这类型的书,那次师兄回来不到一年,龙朝就发兵西进。话说给我差事的邢大人好像是兵部的吧,我的天莫不是真的?莫不是真的?莫不是真的?
难道这龙朝要开仗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们这群说书的算什么?难道我说的书就是为这龙朝开仗做铺垫?我说的这书究竟是对还是错……
想到这儿,马老先生一身冷汗,酒就醒了一半。
老先生一生坎坷,经历过无数风浪,战争他当然也见识过。虽然他讲的书中,战场上各路英雄辈出,他们奋勇杀敌带兵领将,最后他们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但是老先生深知,真正的战争和他嘴里的战争根本就是两回事。
这些英雄的背后,是无数的穷苦青年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做着英雄的美梦,拿起武器奔赴战场,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成为英雄功成名就,但是现实会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英雄只是炮灰。平时连武器都没摸过的他们,上了战场只能任人宰割,侥幸活下来的,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残酷战斗,他们会受伤,他们会流血,他们会死去,只因为他们听了我的书,热血和斗志被激发了起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先生捂住了脸,他想起了自己的长子。那个在书场听自己书长大的孩子,现在老先生还记得他的脸,那时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热血,胸中充满了豪情壮志。后来,他一意孤行披甲从军。即使他是在那战无不胜的血眼旗下听命,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死在了沙场上,他唯一的遗物不过是朝廷给的两吊铜钱罢了。
自己来密云,究竟是对是错?将来会有多少的密云儿郎,是因为听了自己的书,上了战场,我究竟干了什么,我究竟干了什么…………
想到这儿,老先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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